轩辕蓁起身看着他们,眉头不由得一凝,冷冷地一挥衣袖,怒道:“退朝!”
众臣连忙俯首齐声唱和道:“臣等恭送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踏入清凉的御书房内,轩辕蓁不由得轻轻舒了一口气,暑热之气再加上怀孕初期的不适,早就已经令她疲惫不堪,再被众臣气得心里一堵,此刻让她颇觉得身体不适。
隐七连忙为她端来一碗早已准备好的解暑的百果粥,让她能稍微休息一下。
苏慕言接过隐七手中的粥,微微试了一下温度,递给一脸冷凝的轩辕蓁,说道:“陛下,您又何必真的生气呢?这种情形您应该早就能预料到的,朝廷中一贯虚与委蛇者多,明哲保身者多,而深明大义者少!幸亏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您还是要保重龙体才是,要知道现在您的肚子里还怀有我们的孩儿呢!”
轩辕蓁接过百果粥喝了一口,重重地叹息一声,道:“百年无战事,造就了云昊国现在的这种局面,朕身在其位,当难辞其咎!只是现在面对如此的困局,为了以防万一,朕势必要去见见那个人了!”
苍月国巍峨壮丽的皇宫偏僻一角,坐落着一座普通而又简单的院落,一位身着样式简单的灰衣中年男子,手执一把精致的小铲,正在为院中种植的蔬菜松土,晶莹的汗珠顺着他那仍旧俊逸非凡的脸颊流淌着,那平和宁静的气度,让任何人见了都不由自主地静气宁神。
一道黑影从空中掠过,静静地立在田边等候。
中年男子神色一凛,一股浓烈的暴戾之气霎时间从他的身体周围迸出。
田边的黑影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连忙说道:“属下该死,属下不是有意打扰国主的,实在是国师大人有重要的急报传来,属下不得已才打扰了国主,还望国主恕罪!”
中年男子不悦地收起浑身的杀戾之气,轻轻放下手中的铲子,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地踱步到黑影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下不为例!”
黑影连忙将手中的密报双手呈上,低头说道:“属下谢国主不杀之恩!”
中年男子也就是苍月国国主苏文懿,接过密报后说道:“你起来吧!”说完不再理会他,将手中密报展开后仔细地看了起来。
黑影连忙起身,这才发觉自己背后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苏文懿看完密报后,勃然大怒地说道:“竟有这等事?呼延律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吧?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招惹蓁儿,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来人,去通知太子,马上出兵攻打狄戎国!”
黑影神色一默,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国主,我们此时发兵,是不是师出无名啊?”
苏文懿脸色不悦地说道:“言儿是朕收的义子,我苍月国的国师,云昊国的王夫,现在狄戎国要欺负朕的儿子和儿媳,朕难道还要坐视不理吗?”
黑影连忙一低头,沉声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不过······国师大人说的另外一件事,属下应该怎样回禀?”
苏文懿抬头看了看如火的骄阳,脸上神色不辩地说道:“等战事结束后,让言儿替朕办一件事!”
☆、信念
不管在什么时辰,地牢内永远都是光线昏暗阴森恐怖的气氛。轩辕蓁来到萧寒雨的牢房门前,墙壁上晦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让人分辨不出她脸上的神色。
坐在床榻上的萧寒雨仔细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唇角微微一勾,道:“陛下,您怎么大婚后越来越憔悴了呢?”
轩辕蓁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这才悠悠地说道:“想当年,朕和你小时候经常为了一个小问题而争论得不可开交,萧王夫常常训斥于你,说你比王女大那么多,应该让着她点才是,可你总是不服气地说,比她大得多就要是非不分地让着她吗?”
萧寒雨听闻此言,收起脸上的嘲讽之色,静静地看着一脸凝重的轩辕蓁不语。
轩辕蓁看了他一眼,接着叹道:“是啊!是非对错从来都不是以年龄和身份来衡量的,相信这一点,寒雨你比谁都清楚!”
萧寒雨垂下眼睫,依旧沉默不语。
轩辕蓁微微踱了两步,道:“寒雨,这么多年来我们在宫中一起长大,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了解彼此的,但我从未想过你是这么地恨母皇、恨我、恨这个国家!既然是误解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我希望我们彼此能将这种仇恨化解开,而且我总觉得,这应该也是萧王夫的心愿吧!”
萧寒雨从床榻上起身走到她近前,隔着牢房看着面前情真意切的轩辕蓁,忽然勾唇一笑,道:“陛下,寒雨所犯之罪可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您真的能不计前嫌,饶过寒雨所犯的罪责吗?”
轩辕蓁神情一默,而后淡淡地说道:“朕已经下令,将萧王夫的遗骸秘密移至萧家墓地了!”
萧寒雨一愣,昨天他向楚逸谈及此事时,原本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快就有了答复,还是轩辕蓁亲自来告知他的,难道······
“陛下此次前来,应该绝对不是只告诉寒雨这些事情的吧!朝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让陛下如此地为难?”萧寒雨若有所思地问道。
轩辕蓁看他一脸笃定的神情,轻轻一叹道:“朕从小就知寒雨你是极其聪明的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朕今天来确实是有要事告知于你,朕打算封你为征西大将军,领兵五万奔赴狄戎边境,对阵呼延律统领的五万铁骑,你······敢应战吗?”
她身上的凌厉之气瞬间迸发,连地牢内幽暗的灯光都不禁为之飘摇。
萧寒雨眉头凌厉地一挑,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一脸冷肃的轩辕蓁,却并未在她眼中看到半分开玩笑的神色。
他怔怔地看了轩辕蓁半晌,而后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抚了抚身上囚服的褶皱,自嘲地一笑道:“陛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久前萧某还和呼延律相互勾结,想要将陛下置于死地呢!您就不怕萧某带着那五万大军倒戈相向吗?”
身上的白衣囚服并不能掩盖曾经狂傲不羁的绝代公子的风华,反而为他出尘的容貌增添了一丝清雅俊逸。
轩辕蓁淡淡地一挑眉,认真地看着一脸自嘲表情但却难掩眸中意外神色的萧寒雨,道:“寒雨,朕相信这世间能轻易改变的东西很多,但唯独一个人的初心是不容易改变的!
“朕一直都坚信,那个在是非对错面前与朕争得面红耳赤的萧寒雨还在。虽然他做过众多错误的选择,但是他最初的本心仍在,只因他是我云昊国人,一个应该为云昊国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的英雄男儿!
“阿楚说的不错,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用阴私诡诈的杀戮来解决,有的时候,温情的关心和谅解更能让一个执迷不悟的人改过自新!寒雨,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或者你身后的苻王府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萧寒雨的神情一默,而后垂眸说道:“陛下的勇气和胆识还真是让萧某佩服啊!”
轩辕蓁挑衅地看着他,凛然说道:“怎么?你怕了?”
萧寒雨的唇角一勾,霍然起身走到轩辕蓁面前,向她稽首道:“罪臣萧寒雨领旨,陛下请放心,这次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如若不然,臣提头来见!”
“好!”轩辕蓁眼神明亮地看着他,万分欣慰地说道,“朕等着你凯旋而归的那一天!”
“微臣愿意为萧将军当副手,还望陛下能够恩准!”一道谦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轩辕蓁转身看着一身蓝衣神色淡然的白瑞轩,道:“哦?丞相也要随军出征?”
白瑞轩对她微微一礼,神态坚决地说道:“是!”
轩辕蓁神色一闪,转身向刚刚起身的萧寒雨问道:“不知萧将军的意思······”
萧寒雨垂眸一瞬,而后抬眼望向那个蓝衣男子,点头说道:“也好!白丞相的才能人尽皆知,陛下可让丞相大人当我五万大军的监军,这样我们就可以协同作战,协力共同击退狄戎贼寇!”
轩辕蓁的脸上一喜,爽朗地笑道:“好!等你们凯旋的那一天,朕一定为你们举办盛大的庆功宴!”
白瑞轩平静的面上却不见任何的喜色,他此番的举动实则正中陛下下怀,虽然刚才陛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其实内心还是有所顾虑的,他们慬王府和苻王府的未来,就系于此战了!不过看样子,萧寒雨也未必不知这个道理。不过他此刻主动请求参战还是有一些私心的,此番前去边境对战呼延律大军,他不但想为慬王府争取一些机会,也是希望能离那个心中牵挂之人更近一些。
阿楚,你身处重重险境,我只希望离你近一些,再近一些······在你不幸遭遇危机时,我能及时赶到你的身边,能帮助你脱离险境!上次你身陷廊坊水榭时,我虽然不知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但那种茫然无措牵肠挂肚的担心和思念,我已经再也不愿经历了。我只想无怨无悔地追随着你的脚步,为你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楚逸一行人不停地快马加鞭赶路,两天之后就赶到了离边境城市镛城不远的地方。
各方螭羽卫已经陆续传来了消息,呼延律已经亲率五万铁骑从王庭开拔,不日将会抵达两国的边境。而据传,苍月国国内也有大军调动的迹象。国主苏文懿在听说狄戎要进攻云昊边境时,不禁勃然大怒,已经派大军在苍狄两国边境集结,以便随时对狄戎出兵。
楚逸听闻这个消息后,心中不禁暗想:轩辕蓁这位名副其实的亲生父亲,对她这个女儿的事情还真是上心,不禁亲自为她挑选培养终身伴侣,还不惜与狄戎为敌主动出兵助阵,只为替自己的女儿女婿出口气,这份心意还真是令她羡慕不已啊!想想她在这一世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只有身单力孤地奔波劳碌,不过还好她的身边有钰哥哥相伴,否则她还真是可怜啊!
身边默默策马前行的白衣男子,让楚逸的心中感到莫名的安然,但对于景钰她的内心其实是有非常深的愧疚感的,本来已经答应与他一同归隐的,但在得知轩辕蓁怀孕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无法提出想要离开的要求了,而现在国家又面临狄戎国的侵袭,她更加没有理由放下这一切不管了。而景钰总是在她身后默默地支持着她,从来都没有过一句的抱怨和不满,这样的男子又怎能不让她为之倾心呢?
想起临出发前,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在她头顶坚定地说道:“楚儿,你心中不要有任何的顾虑,钰哥哥会永远支持你的,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身为云昊国人身上的责任,保家卫国是我们的义务,我们应当义不容辞!所以你不要害怕,勇敢地向前走,前路再怎样艰险,都有钰哥哥陪你一起披荆斩棘!”
楚逸默默地望着身边的男子,心中异常地感动,她悲惨地落到这个世界,最幸运的莫过于遇上这个如山般给她安全感,又永远信任她支持她爱护她的男子了!
景钰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脸对她微微一笑,抬手递给她一个水囊,说道:“前面的山谷就是铭幽军的秘密藏身之处,我们到那里稍事休整后,就要马上过镛城深入大漠了,希望我们能在狄戎国境内将呼延律拦截住!”
楚逸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有些担忧地说道:“陛下派萧寒雨统率五万大军征讨呼延律,他不会耍什么阴谋吧!”
景钰神情一默,说道:“陛下还派了白瑞轩为监军,此战对于他们来说,是将功补过还是另有所图,恐怕全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不过你放心,云昊国兵力不止这些,陛下肯定还会另有安排的!”
楚逸抬头看着眼前逐渐变得苍茫辽阔的景色,喃喃地说道:“但愿如此,否则······天下即将大乱!”
云昊国临近边境的景色已经渐渐变得颇有几分苍茫的感觉,而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觉,则震撼着每个人的心!
前方的一片山谷内,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身披金甲的铭幽军的雄伟身姿,夕阳渐渐西沉,那最后夺目的华光照在整齐的金甲上,泛着冷幽的寒光······
楚逸看着这辽阔惊心的一幕,心中忽然有种悲凉的疼痛感,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们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为了国家的荣辱兴衰不惜此身。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终我此身,保国安宁,这也许就是每一个保家卫国的士兵心中最强的信念了吧!
☆、潜伏
狄戎国腹地的一处蜿蜒的小溪边,沉沉的夜色下,一个瘦小的少女蜷缩在小溪旁轻轻地哭泣着,她的身旁堆积着大量未洗完的衣服,黑暗的夜色掩盖下,让人辨不清她的容貌,只能听见她悲凉而又委屈的啜泣声······
哭了半天之后,她用那双通红粗糙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隐藏在夜色中的军营大门,抽抽搭搭地继续洗着面前那堆积如山的脏衣服。
忽然,她面前的水面上出现了一双绣着莲花纹的绣鞋,少女看着那双精致漂亮的绣鞋,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水面上为何会出现一双脚呢?
她顺着那双脚慢慢地抬起眼睛,只见溪水的水面上不知何时竟然站立着一个人,一个身着黑衣却美如仙子的女子,只见她迎着夜风盈盈地立于溪面上,披在肩上的黑发和身上的黑衣在风中飞舞着,那精致的脸庞好像遗落凡间的精灵一般美丽温和。
少女傻傻地望着她,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天上的仙子吗?
仙子微微倾身,向她伸出白皙而又纤细的左手,发出一阵动人而又悦耳的声音:“小妹妹,你为何哭泣?能告诉姐姐吗?”
少女惊讶地睁大眼睛和嘴巴——这个仙子不光长得漂亮,连声音也这么好听!
她不由自主地对面前的仙子点点头,有些迟疑又有些自卑地向仙子伸出了自己通红粗糙的手······
仙子向她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地拉起她冰冷的手,身形微微一闪,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门口守卫的士兵远远地望了望弥漫着淡淡雾气的小溪,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仍旧在洗着衣服,不由得微微撇了撇嘴,一个云昊国的奴隶,活该受到众人的排挤欺负,谁让她什么事情都不肯服软呢!看来今天晚上她是别想有觉睡了,那堆又脏又臭的衣服,她今夜可是别想洗完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