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不是没有这样的担心,她提倡开通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如果能因此为狄戎国的百姓带来富足安宁的生活,他们还会一呼百应地跟着他们的王到处征战吗?而且她还记得前世有一个词叫“同化”,这样富有深意的想法不都值得云昊国借鉴吗?
☆、被困
入夜,火堆零星的光芒投射在黑暗而又静谧的湖面,为这夜色增添了几分诡异的神秘色彩,而岸边那高大的胡杨树下,则聚集着三三两两陷入沉睡的人。
玖月背靠着树干垂眸休息,只见少年紧锁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短短几日的时间,他那张俊朗面容上的神色已经由不问世事的淡漠,变成了如今肩负重任的凝重和沧桑,也许改变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耶律齐紧紧地守护在他的身边,虽然以手支头看似假寐,但他脸上那凝重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他时刻都在保持着警觉。
楚逸静静地站在胡杨树的最高处,这种看得更远的视角能让她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便于她思考更多的问题!
她能看出玖月的真实想法,知道他内心对当这个大王在刚开始时是非常抵触的,但他身上与生俱来流着的呼延皇族的血液,让他无法推辞这种压在他肩膀上的重担。她相信总有一天,这个有着与众不同经历的狄戎国大王,能够更好地管理和保护这个国家,不为别的,只为他心底仍旧保存的那份真挚的善良和执着。但愿玖月能看在她的薄面上,将他的承诺一直执行下去,这样两国的百姓就再也不用受战乱之苦了!
漫天繁星将这沉寂的夜空点缀成华丽的幕布,弯弯的弦月如钩,好像只要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它一般。夜风徐徐吹来,胡杨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窃窃私语的情侣在悄声说着情话······
白瑞轩侧身躺在不远处的树枝上,他神色黯然地看着那个站在高高树顶沉思的黑衣少女,夜风拂起她的长发,那飘逸的发丝忽然像密实的丝线一般,绵绵密密地缠绕着他的心,让他的心中感到有些窒息和难过,好像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阿楚的世界他一直都接近不了,更别提进入她的世界了!
有些时候,阿楚看似对他很亲密,将他当成最信任的朋友般对待,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关系,才让他的心中非常难过。他虽然知道她心里喜欢的是那个人,可这么多年以来,他面对复杂的身份和复杂的形势,一直都是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直到认识阿楚以后,他才忽然发觉自己有些累了,该放弃的真的需要放下了。
现在的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和心爱的女子体味普通生活的百味和真谛,所以······其实他并不想放弃,至少现在的他无法做到潇洒地放手!
有时候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地执拗,也许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和他比肩站在一起,也许是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期许,因为有些时候他心中会有一种大胆的猜测,就是好像阿楚的心中有一块只属于她自己的地方,那个地方无人能够接近,包括知她甚深的兰公子在内!每当他这样想了之后,心中总会舒服一些。只是他也非常好奇,阿楚心中的那个地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夜色渐浓,远处茫茫戈壁滩在夜色的掩盖下仍然巍峨壮观,让楚逸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类在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砾,大自然只是用它悲悯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上来来往往的时代变迁······
远处忽然传来了悲鸣的狼叫声,楚逸心中微微一凛,她已经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神色一默,随即以鬼魅般的速度掠向那个方向。
白瑞轩的心中也是一沉,紧随楚逸之后也快速地跃了出去。
树下的耶律齐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抬头望了望空荡荡的树顶,眼神不由得一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玖月睁开眼睛,眉头紧皱地望着他,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耶律齐连忙回道:“大王,东边的戈壁滩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云昊国的楚统领和白丞相已经赶过去查看了!”
玖月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说道:“你说什么?耶律齐,孤王命你马上集结所有人,火速赶往那里,以防他们遭遇不测!”
耶律齐跪在地上并没有动,他有些犹豫地说道:“大王,卑职在逃亡的路上,曾听说察呼王呼延庸顺集结了一支队伍在这一带活动,我们就这些人,贸然过去会不会······”
玖月脸上的神色一沉,察呼王呼延庸顺是他父王生前唯一的胞弟,只因他在父王在位期间极不安分,被父王驱逐在狄戎国一个弱小的部落里,没想到这次呼延律集结大军攻打云昊国,倒是让他有机可乘了。他们现在的人数的确不多,如果正面和察呼王交锋的话,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但是衣衣已经赶过去了,如果她有什么意外的话······
他的目光一冷,说道:“耶律齐,孤王命令你迅速集结所有人,尽快赶去那里接应他们!”
耶律齐见他一再坚持,无奈之下连忙领命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别看大王现在年纪不大,但那双蓝色眼睛中的威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茫茫戈壁急速向后掠去,楚逸越接近那个地方心中越是不安,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风飘来,让她加快速度向那个方向掠去。
白瑞轩无奈地跟在她身后急追,她那样的速度已经不是他的功力能够追上的,这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她功力的强大,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匆忙地赶往那个方向,难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曾察觉的不同寻常的事情了吗?
楚逸掠到一处山坡上,目瞪口呆地望着下面散落的尸体。她能看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战,只因每个尸体的死状都很惨烈,只是这些尸体中有狄戎国士兵的,有狄戎国平民的,还有······铭幽军的?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楚逸忽然打了一个趔趄······
身后刚刚赶到的白瑞轩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眼神关切地问道:“阿楚,你怎么了?”
楚逸被他扶住后,连忙定了定神,她飞身跃下山坡,站在满是残臂断肢的尸体堆中,失魂落魄地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瑞轩连忙上前将她拉了出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说道:“阿楚,你先别急,我们到周围看看,总会遇到一些幸存者来弄清事实的!”
楚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她对白瑞轩点了点头,率先掠了出去。
此时茫茫的戈壁滩有种死寂一般的感觉,楚逸的心中却有些焦急和恐惧,铭幽军在战场上的主要作用,就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将呼延律的大军打一个措手不及,等萧寒雨带领的云昊国大军到来之后,他们就会随即撤回云昊国边境秘密隐藏,而这也是保护他们的最佳方式,只因景钰和她都不愿让这支历代帝王手中的奇军有所折损或是过多地暴露于众人面前。而现在她却在狄戎国的腹地发现了铭幽军的尸体,虽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这足以说明他们是在景钰的带领下才来到这里的。
楚逸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自她的眼角滑落,景钰一定是在她坠入暗河之后,带领了一队铭幽军前来寻找她的,只是他们到底遭遇到了什么人的袭击?景钰现在人在哪里?他有没有受伤?
前方突然传来火把的光亮,楚逸和白瑞轩急忙向那里赶去。
赶到那里之后,楚逸一眼就看到景钰和几十名铭幽军士兵,被几千人的狄戎国士兵团团围住。她心中不由得一阵焦急,刚想上前却被身边的白瑞轩一把拖进了旁边的阴暗角落里。
白瑞轩对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阿楚你先别急,我们现在过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还是先看看情形再说吧!”
楚逸神色不动地看着那里的动静,心中却是疑惑不解,按说呼延律的大军已经被云昊国和苍月国的大军打散,就算是有少数的人逃出,也不会有这样的规模和装备,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呢?
火把围绕的场地中央,一名典型的狄戎国贵族装扮的中年大汉围着景钰等人转了一圈,说道:“我说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竟有如此胆量在我狄戎国境内横冲直撞,而且怎么看你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杀了我那么多人居然还能负隅顽抗?”
一个手持火把的士兵用手中的刀指向景钰等人,蛮横地说道:“我们察呼王问你们话呢!你们怎么不回答?”
景钰等人都警惕地保持戒备状态,冷冷地看着他们并未回答。
躲在暗处的楚逸和白瑞轩交换了一个眼神——察呼王?呼延庸顺?他不是呼延律那个被贬到狄戎国西北苦寒之地的王叔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呼延庸顺看着他们哈哈一笑,那双精光闪烁的鹰眼中充满了蔑视的目光,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云昊国的士兵吧!我听说呼延律那小子已经被你们杀了是吗?好,杀得好!总算是替本王除掉了心头的大患,就这一点来说我还得谢谢你们呢!我就说嘛,贸然对云昊国用兵,肯定会为狄戎国招来无妄之灾的。哼!这就是他不自量力的后果,把他自己的命搭进去也是他活该!”
包围圈中的景一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暗暗传音给景钰道:“主子,凭您的功力逃出这里易如反掌,要不您先出去找小主子,我们在这里与他们这些人周旋!”
景钰微微摇了摇头,传音道:“虽然找楚儿比较要紧,但这里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我不能丢下你们去找楚儿,我相信你们小主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的心里非常担心楚儿的安危,但此刻他却不能丢下这里的弟兄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和他相识了十几年,像自己的亲兄弟一般有深厚的感情,他实在是无法做到罔顾他们的生死而自己逃出去!
景一有些焦急地传音道:“主子,那要不要发信号给其他的人,让他们火速赶来救援呢?”
景钰略一沉吟,道:“不必!这里毕竟临近狄戎国的腹地,他们出入这里有可能招致更多散落的狄戎逃兵的到来,到那时情况将会更加复杂!”
“那现在怎么办才好呢?”景一看着现场一触即发的战局,心中却是万分地焦急,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怕死,但是无奈敌我人数悬殊太大,如果一直不能将这些尾巴甩掉,他们接下来该如何去寻找下落不明的小主子?但现在这般严峻的形势之下,他们该如何办才好呢?
楚逸躲在暗处也有些焦急,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才好呢?敌人现在人多势众,要怎样做才能让景钰他们不至于这么被动?而且现在的形势一触即发,这样僵持下去对景钰他们太不利了!
她的眼前忽然一亮——虽然这样做能暂时解决问题,却并不是长久之计,不过为了景钰她愿意冒险一试,希望她此举能尽快将他们一行人给解救出来。
白瑞轩被楚逸拉着跃上一个顺风的小山坡,然后看到她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但她接下来的动作顿时将他惊得目瞪口呆······
☆、脱困
那些狄戎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被包围的几十个云昊人,就像看着自己刀下待宰的羔羊一般,点点火把的光亮摇曳着,照亮了他们残虐狞笑着的脸······
忽然,一阵呼啸的寒风刮过,竟让他们这些早已习惯了严寒天气的狄戎人都生生地打了一个寒噤,手中的火把纷纷被烈风刮灭,而后又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夹杂着锐利的冰碴刮过众人的脸,让他们怎么都睁不开眼。
那些狄戎人在纷纷躲避的同时,心中不禁暗暗在想: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现在还不到下雪的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冰碴?
只有景钰一人心中狂喜,他努力地望向前方的山坡,看到一道身影似闪电般疾驰而过时,略一迟疑后,也闪身跟了上去。
那道邪风好不容易才停歇,一众人半天都没有从刚才的诡异天气中缓过神来。
突然,有人惊疑地大喊道:“察呼王怎么不见了?”
景一和不动声色隐在铭幽军中的影一影二,扭头看到消失不见的景钰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那样强大的内力也只有小主子才有,这真是太好了,小主子终于露面了,他们这下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楚逸腿脚有些发软地站在山坡上,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地倒向一边,却被一旁忽然伸出的修长而有力的手臂扶住。
她冷汗涔涔地对着将她搂入怀中的景钰一笑,有些气虚地说道:“钰哥哥,你没事吧!”
她虽然已经练成了《残月心法》的至高心法,但这样高强度的运功终究还是过度损耗了她的内力。上次在萧家墓地,面对萧寒雨区区上百人她尚可游刃有余,但这次面对的毕竟是近两千人的人马。现在她体内的真气混乱,心中烦恶不堪,她虽然一直极力忍耐着,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涌上喉咙的一口腥甜,一线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慢慢地流出······
“楚儿别说话,我先替你疗伤!”男子脸上的神色虽然被金属面具所遮盖,但眼角的一滴泪水却悄然滑过眼眶隐入面具之中,他迅速地扶她坐好,双手抵在她的后背为她运功疗伤。
白瑞轩站在一旁手持一把利剑抵在呼延庸顺的喉间,他看到楚逸因为用功过度而身受内伤,心中十分地焦急,以至于手中的利剑差点划破呼延庸顺颈间的皮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边极力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暗暗留意着景钰为楚逸疗伤。
刚才楚逸将他带到顺风的山坡上,拿出腰间的水囊后,就以强大的内力以水凝冰,再趁着众人都在躲避风雪不曾留意时,以鬼魅般的速度掠到人群中,将呼延庸顺掳回山坡上交给他。直到今天他才算是真正地见识到了她的实力,虽然她为此有所损伤,但这世间能有如此强大内力的又有几人呢?现在看来,他的手下能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廊坊水榭中掳走,真的只是她自己想被掳走而已,否则这世间又有谁有这个能力将她带走呢?
他将手中的利剑紧紧地贴在呼延庸顺的脖子上,冷声说道:“察呼王,告诉你的手下,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否则,我就将你的脑袋割下来扔下去!”
呼延庸顺的脸色一时变得非常难看,他连忙说道:“别别别,他们不会乱来的!”说完,他向底下仍然不知所措的人群喊道,“你们不要随意乱动,我在上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