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澜神情颇为遗憾:“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唉!”她悠悠一叹,拍了拍林一鸣的肩,拂袖出了正堂。
两人快步跟过去时。那位在香案前烧黄裱纸,洒狗血的道士双手抄在袖中,满脸仰慕地望着穆澜。
林一鸣扯了他的袖子,指着正在挥笔画符的穆澜低声问他:“她真会画符?”
那中年道士捏紧了袖中穆澜塞过来的一百两银票,老神在在地说道:“道行深不可测!”
连谭弈都愣了。
赶回府中的燕声正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里一片冰凉。他花了私房钱买礼物送到穆家,就盼着穆澜能像杜之仙诊治老爷一般,治好少爷。没想到穆澜居然和二公子一起胡闹折腾。
燕声快步走到东厢房门口,看到门窗上贴满了符纸,气得脸红脖子粗,就想砸门。
“燕声,别莽撞。”窗户纸被雁行捅了个洞。他透过洞看着院子里的闹剧,也看到了穆澜。
“你看她!”燕声听见,气得回身一指。
穆澜已提了桃木剑,手指往上一抹,串在剑上的黄裱纸呼啦啦就烧了起来。都是走江湖卖艺的,这点把戏,她懂。
她的剑舞得比那道士不知好了多少倍。天色渐晚,暮色之中,她手里的剑撩起一条条火线,在空中飞快形成了一个镇字。
哭叫着喊银杏树精助我的男大仙看得呆了。那位早抖得腰酸背疼的神婆还算聪明,高叫一声:“仙师显灵镇了!”趴伏在蒲团上趁机休息。
林府下人被她忽悠得攸地跪了一地。
林一鸣哇了声:“神了!”
谭弈手指捏了个剑决暗暗比划了下,却发现自己不可能让燃着的符纸在空中写成这样的字。他狐疑地想,难道穆澜真会驱邪之术?
穆澜收了剑,几步就迈到了东厢房门外。
燕声吓了一跳,张开双臂拦她:“不准进我家少爷的房间!”
“房中妖邪害怕了!”穆澜心里暗骂他一声蠢,放声大笑着,提剑朝燕声眼睛刺去。
燕声偏头开躲。穆澜轻巧越过他,一脚踹开了房门,脚一勾,把门关了:“果然有妖邪在内!看本公子结果了它!”
林家的人好奇地聚到了门外。
林一鸣探头探脑地,恨不得进去亲眼看看。
潭弈低声问他:“你怎么知道你堂兄昏迷不醒是妖邪入体?”
林一鸣兴高采烈地说道:“猜的!不过,我猜对了!不知道房里会不会是只漂亮的狐狸精。”
这个草包!难怪义父让自己护着他,打压林一川。林家产业落在林一鸣手中,金山银海都会被他败光。
东厂的人早盯死了林宅。梁信鸥遣人在郎中开的药里加了料。谭弈这才拿着解药登门造访。谁知道一来就被林一鸣缠住了。他本着要和林一鸣交好的心思,暂时将替林一川解毒的事放下,耐着性子看院子里僧道念经神棍神婆折腾。而穆澜就在这时来到了林家。
谭弈捏了捏腰间的荷包,解药瓶子好好的在身边。他倒要看看,杜之仙的关门弟子穆澜如何把林一川体内的“妖邪”给收了。
正房宽敞,东厢隔成了里外两间。看到穆澜进屋关门,雁行露出了两颊的笑涡。
“叫燕声守着,别让人进来。”穆澜吩咐了句,掀帘进了内面的卧房。
林家是南方人,宁肯修地龙建夹壁火墙取暖,也睡不习惯北方的火炕。银制牡丹帘勾起了姜黄色的床帐。林一川躺在张四面围了雕花床板的拨步床上。
同样是风寒,无涯烧得浑身滚烫昏迷不醒。如果不是林一川嘴唇干燥。穆澜还真没看出来他受了风寒。
“咳咳!”林一川咳嗽了两声,眉心微微蹙起一道褶子,闭着眼睛昏睡着。
穆澜按着他的脉。
林一川是浮脉。浮脉为阳,其病在表。寸脉虚浮……也就是普通的感染风寒,还是极轻的风寒。穆澜心里思忖着,关健就是那碗药了。
雁声将床前柜子上的半碗药递给了穆澜。
嗅了嗅药味,穆澜浅尝一口,转头吐了:“有毒。”
“这毒厉害不?能解吗?”雁声小声问道。
穆澜笑了笑:“下毒的人不想立时要他的命。先给大公子放点血,回头我再配药。”
雁声吓了一跳:“放血?”
穆澜抬起林一川的手指,指给雁声看:“放十个手指头的指尖血,能缓解。等服了解药就没事了。”
刺破十根手指头放血……雁声用手捂了眼,心里默默为自家公子祈福:“小人晕血,去外头瞧瞧动静。”
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穆澜捏着林一川的手指头,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嘀咕道:“这么轻易就被人下毒。扬州首富家的公子很好杀嘛。”
突然之间眼前天翻地覆,穆澜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躺在了床上。林一川压在她身上,一只手擒了她的手腕,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嘴。
你大爷的,耍我!这一刻穆澜在心里真诚地问侯了林家列位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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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出错,我定时发的第七十二章 没有发出来。重新整理了下。见谅!
第75章 拥抱
“嘘!”
新叶似的眉,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身下这张被他的手掌掩去一半的脸如此熟悉。就是她!林一川脑中再次浮现出穆澜穿着裙子的那一幕。修长如柳的身姿,从高处飘落一刀击杀黑衣人时的潇洒。如果她没有蒙着面纱,该有多么美丽。
四肢被他摁得死死的,穆澜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摁在砧板上的鱼。她深吸了口气,不再挣扎。
林一川试探性地松了捂着她嘴的手。
穆澜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掌,较劲似地往死里咬。
牙齿深陷进肉里的瞬间,林一川嘶地倒口凉气,英俊的脸疼得扭曲变了形。他加大了摁着她的力气,磨着后牙槽挤出来一句话:“咬到你消气为止!”
“啊呸!”穆澜松了口,吐出一口带血的沫子,“老子又不是狗!”
手掌边缘被她咬破了皮,渗出了红色的血珠。他恨恨地看着她。她不是说话来恶心他,就是对他下手贼狠。也不想想是谁帮她守住秘密。不是她,他会在罗汉壁吹两天冷风感染上风寒?
“狼崽子!”林一川甩着手掌骂道。
“上次没揍够,皮又痒了?”穆澜威胁地瞪着他,心想这一次不把你揍得鼻青脸肿,实在对不起自己。
揍他?就现在这样还想揍他?可是他现在不想和她打架。
他又把她惹怒了。怎样才能和好呢?
穆澜觉得这姿势真是令她窝火。林一川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心里想着百十种折腾他的法子。
紧抿的唇呈淡淡的粉色。他突然想起在凝花楼里,穆澜嘟起嘴赌他不敢亲下去。一团火攸地在他嘴唇上燃烧,他甚至能感觉到热血从嘴唇上奔流而过。那时侯,他怎么就没亲下去呢?
“你闹够了没?”穆澜低吼起来。
林一川眨了眨眼改了主意,瞬间绽开了笑容,松了手。穆澜才坐起身,林一川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热情地拥抱:“小穆,上次是我说话不对,我道歉。咱们和好吧!”
和好?穆澜瞬间愣了。
他紧紧抱着她,穆澜的脸被挤压在他胸口,闷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你先松手!”
“你看,听到我昏迷不醒,你就赶来了!小穆,你没那么讨厌我是吧?”林一川当没听见似的,近乎委屈地说道:“我这不是听你说要下刀子放我的血才慌了手脚。扎手指头好疼的,我又不是故意骗你,万一你叫出声被外面听见就前功弃弃了……”
林家大房的独苗,并非一点保护措施也没有。雁行武艺不如燕声,对这些杂事甚是精通。林一川染了风寒,也找了郎中。那碗药煎好送过来时,雁行习惯性的尝了一口,感觉不对。林一川干脆将计就计,想看看谁是幕后主谋。
“林一鸣没那胆子。可是他折腾得太烦人了。我想了半天,就想请你来帮帮我。杜之仙的弟子会什么都不奇怪,你说是吧?”
“你抱够了没?放手!好好说话!”穆澜真是要郁闷死了。
“我松了手,你又像在扬州那晚揍我一拳咋办?”林一川的脸埋在她颈窝旁,无声地笑。这样的机会不多,他要放了手,什么时侯才能再抱着她?
没听到动静啊?雁行悄悄将门帘掀起一条缝。看到床上紧紧抱着穆澜的林一川,自家公子脸上仿佛抱着个宝贝似的笑意让雁行如被雷劈。他哆嗦着手放下了门帘,怎么办?
谁都没有发现雁行的偷窥。
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边,穆澜欲哭无泪。她怎么没发现林一川这么赖皮不要脸呢?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不揍你。我保证。”
林一川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双臂。
穆澜翻身就将他压在了身下,扬起了拳。
“一千两!”林一川及时地说道。
他双手枕在脑后,贪恋地望着穆澜。他以前怎么那么蠢?她的手明明比他的小一圈。揽个肩膀她就气呼呼地发脾气。天底下没有比穆澜更有趣的姑娘了。只有他才知道她的秘密。这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眼前蓦然一黑,林一川嗷地捂住了眼睛,疼得什么心情都没了:“你保证过的!”
“骗你怎么了?你还骗我呢!”穆澜左右开弓,一阵狂揍。
“再加一千两!还不停手交易作罢!”林一川护着脸叫道。
穆澜马上就想到要留在京城的穆家班。她哼了声,捡起匕首跳下了床。她利索地将匕首插进了靴子里道:“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真染上风寒了。帮我开副方子,捡好药悄悄送来。雁行会熬药。我信不过外头的郎中。”林一川气息不稳,嗓子痒起来,又咳了两声。
他用手捂着眼睛,不用看,这只眼圈肯定又被揍青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喜悦一片。睁着一只眼睛看穆澜,见她穿着带补丁的裤子,忍不住又多了句嘴:“你能穿好一点吗?叫化子似的!拿着那么多银子,还跟个铁公鸡似的。”
她穷,他就想办法塞银子给她。穿得这么破烂,真叫他看不过眼。
穆澜扬起了下巴:“我只收一千九百两,扣一百两还你的衣裳钱。”
他真是嘴臭!林一川干笑起来:“其实我家小穆穿什么都好看!”
“你家?”穆澜斜斜瞥去一眼。
林一川脸不红心不跳:“对呀,咱俩不是一条船上的兄弟嘛!”
呵呵呵呵。
两人笑得各怀鬼胎。
“雁行,拿银票给穆公子。我继续装晕。”林一川不敢再说下去,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装睡了。
穆澜居高临下看着他,突然出手,满意地看着林一川歪了脑袋被自己打昏过去。
雁行正拿着银票掀起帘子,亲眼目睹穆澜那一拳,心里一片冰凉。少爷对穆公子欲行不轨之事被人家发现了?
穆澜从他手里抽走了银票,冷笑道:“那位谭解元一看就是会武之人。我怕你家公子装得不像。”
她提了桃木剑,大摇大摆从屋里出来。
“狐狸精呢?”林一鸣兴奋地朝她手里看去。
“是山里邪风,还没成精呢。被我一剑劈散了。”穆澜随口胡诌,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大公子伤了元气,暂时还醒不了。”
林一鸣听到这句暂时醒不了高兴坏了:“会不会一直醒不来啊?”
草包!穆澜摇头叹息:“我医术不精,帮不了他。听天由命吧!”
夜色笼罩着整座宅院,她无意再停留,只说耗费了精力,需要回家休息。向林一鸣和谭弈行过礼就告辞了。
谭弈心里嗤笑不己。手按在了荷包处。今天再去给林一川解毒不太合适了。让他多昏迷两天也无妨。
“一鸣贤弟。为兄今年不会参加会试,直接进国子监多念几年书。将来咱们就是同窗了。”
林一鸣幸福得几乎要晕死过去。穆澜是杜之仙的弟子,眼前这位已经是解元了。考试嘛,当然得做两手准备了。到时侯他的成绩高高在上,报个喜讯回扬州,林一川就丢尽了脸。
“树仙保佑……让林一川病得起不了床,考试垫底,进国子监受欺负。”
他的话太过含糊,谭弈没听清楚,只觉得林一鸣冲着两株银杏团团行礼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林一鸣神秘地说道:“这银杏是我林家的护宅神树。我求树仙保佑我堂兄快点好起来。谭兄,咱们一见如故,今晚定不醉不欢。”
我要相信你就是个棒槌!谭弈笑道:“好!”
第76章 树敌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林一川脑子里反复就这两句话。他两眼发黑,连怨恨都没有了力气。
他拉完肚子,双腿都软了。他扶着墙出来,见穆澜正啃着一只烧鸡腿,有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短短两天,林一川的两颊就陷了下去,面带菜色,嘴唇干裂,憔悴得都不肯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了。
穆澜抹了把油嘴,很是满意自己下的药:“成啦。你闭上眼睛装死都会有人相信。明天不拉肚子,就有力气了。武功又没废,保命没问题。”
“本公子锦绣前程金山银海花不完,舍不得死!”林一川倒头躺在了床上,气愤不己,“至于吗?我花两千两就请你来折腾我的?”
“一千九百两。”穆澜更正他的说法,仔细擦着手讽道,“不用速成法,人家会相信你中了毒?你该谢我才对!两副药管用,省得我天天晚上翻墙。不看在银子的份上,我也不想冒险。晚上跟贼似的东躲西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逮着,我还有坐牢的危险。祝大公子早点找出幕后下毒之人。告辞。”
得意个什么劲儿?将来娶回家,还不是乖乖给本公子端茶递水铺床叠被……这么一想,林一川的心气就平了,意味深长地说道:“等我大好了,我会好好感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