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黎 “要我说,仅仅只是禁用三天罚的还太轻,应该直接封了她的账号。”
曲丹妮道,“不会封。微博说到底也是个商业平台,肯定是抱着两边都不得罪的心态。她是半个网红,而你虽然发了律师信,但到底也只是律师信而已。电视台不可能真的去控告微博,所以他们能做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个道理秦黎也明白。就是因为不够狠绝,所以才郁闷。
秦黎问,“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
曲丹妮道,“把账号拿过来,修改密码,直接当自己的用。”
见她沉默,曲丹妮又道,“她把账号密码给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你和她客气什么。”
秦黎道,“我觉得不是。V账号修改密码,需要证件和关联手机,而她这些都没有给我,只是给了密码。我觉得,她应该是想和我合作。”
曲丹妮沉吟,“微博需要经营,这一点你确实不如她。”
秦黎道,“可是她这样的人品,我是怕了,绝对不会再和她牵扯上关系。万一她将来再黑我呢。”
这一点曲丹妮倒是另有想法,“现在哪个明星没有网络平台加持?被骂被黑得最惨的那个,总是最红的。红了就会被黑,黑的到位倒也能红,这就是网络定理。你自己也说了,这是一把双刃剑,水能覆舟亦能载舟。是行驶得一帆风顺,还是半路翻船,主要还是得看你这个船长。而且,农家乐刚开出来,要拉生意和人气,少不了这个平台。正巧现在有马舒舒这个网红,她虽然冒名顶替你,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确实是变相帮你打了广告,让你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秦黎道,“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曲丹妮,“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先别着急。反正现在该删的都删了,吃过一次亏,马舒舒也不敢贸然再惹是生非,所以暂时翻不出花样。这个账户,她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用,能打打广告炒作一下也好。至于马舒舒这个人,看着就生厌,要把她彻底从托马斯身边踢走,才算胜利。这个不能着急,得逮机会。我们不如先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秦黎点头。
马舒舒事情就到此为止。两人聊了一会儿,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曲丹妮问,“对了,你农家乐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黎,“下个星期二去村委开一张证明,然后到镇上申请营业执照,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我准备再装修一下农舍。”
曲丹妮闻所未闻,“开什么证明?”
秦黎,“就是农舍符合建造要求,没有损坏或者失修,可以用于商业用途。”
曲丹妮啧啧称奇,“这也要开证明,德国人真是龟毛呀。”
秦黎也颇为感叹,“还以为农村手续少一点,没想到不但没法浑水摸鱼,还更麻烦。”
因为农村的屋子都是农民自己建造,而且有些年代了,自己住是无所谓,但要是开门迎客的话,总要保证旅客的人身安全。
听她这么一解释,曲丹妮也就能理解了。
“那装修哪来的钱?”曲丹妮问,“不是说都拿去填债了么?”
秦黎,“严森那是没了,但我这还有五万欧元。”
曲丹妮有些惊讶,“你打算把老本贴进去?”
秦黎点头,“作为股东分红,我不可能一毛不拔。”
曲丹妮,“这倒是。你决定留在这里和严森过一辈子了?”
一旦开了农家乐,就有经济上的牵扯,到时候想要分家可就不容易了。
秦黎,“一辈子太长,现在还不能说。但我能想象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留在这里生活。”
“那就好。我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可能是受隔壁老王的影响,再加上马舒舒和托马斯一事催化,曲丹妮特别敏感,忍不住提醒道,“你和严森要不要签个合同,万一以后结婚,婚前财产和债务各自分开。”
“说到这个……”秦黎停顿了下,道,“前几天他向我求婚了。”
“真的啊,恭喜恭喜。”
秦黎,“恭喜什么,我又没答应。”
曲丹妮,“为什么不答应呢?难道还在受渣男的影响?”
秦黎,“我已经完全不在乎孙溢这个人了。但我现在有点恐婚,所以不太想结,就这么同居下去也可以。”
曲丹妮,“那你的签证呢?语言签证就只有两年。”
秦黎,“两年后,看农家乐发展再说。”
曲丹妮赞同,“也对。如果发展得好,你可以注册一个公司,申请法人签证。”
总之,条条大路通罗马。
曲丹妮道,“我没什么钱,就不给你投资了。以后,等你把农家乐开出来,我来住住,增加一点人气,给你奉献几个好评。”
***
星期二是村委会召开的日子,村里每家每户都委派了代表去参加。
秦黎终于看到了简妮的亲爹老皮特。皮特和托比长得有几分相似,就是没那么魁梧,面相比一双儿女都要精明。额头皱纹三条,随着他脸部表情变化,时不时地显露出来,就像是老虎额头的那个王字。
皮特在村里颇有些威望,至少村民看到他肯买账,不管他说什么,都有人附和。
秦黎跟着严森一起去,到的时候,引起了不少围观的目光。
电视台来拍摄的事情,村里就已经传开,大家都知道严森的新女票是个中国姑娘,而且和简妮一家水火不容。
放牧节的时候远远看到过一眼,当时连话也说不上一句,现在见她跟着严森一起出席村委会,都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皮特清了清嗓子,道,“今天将大家聚集在一起,是要举行一个拍卖会。想必大家也略有耳闻,瓦尔登家族的林土有意转卖,拍卖的底价在二十五万。”
村不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家,都是知根究底的。严森家族是有些历史的,也向来不缺钱,现在却突然要把祖上传下来的林土给卖掉。即使大部分在事先已经听到了种种传闻,但现在亲眼证实,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的震惊。
这也难怪。现代农民当中,最富不过是地主,光一笔土地租赁的收入就很可观了。而且,林土不需要花大钱保养,全靠天生地养,笃定拿来当第二产业。属于国家的土地,国家不会卖;属于个人的,人家没事也不会卖,所以像这样的一大片林土很是走俏。
转卖的消息一经传开,口袋里有点钱的都活跃了起来。大家是有备而来,拍卖会进行得异常顺利,这块一万平的林土,最后以三十二万欧元的价格卖出去,比预计还要多两万。
秦黎在旁边看着,悲喜参半,喜的是他们能有多两万装修,悲的是这么好一块肥肉,就这么拱手让给了别人。
今天拍卖会上只是和买家签合同,交接手续要另外找一天时间去镇上办理。
皮特把今年上半年公共基金的收支帐曝光,再三保证这钱绝对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然后又说了一堆奶农认真产奶,菜农好好种菜之类的废话。
临末了,他例行常规地问,“你们还有什么情况要反应的?”
秦黎早就听的哈欠连天,在耐心耗光之前,终于等到了他这一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于是,不等他话音落下,她在那边道,“等等,我还有事要说。”
第八十八章
皮特把目光转向秦黎, 问,“你有什么事?”
秦黎不喜欢这个老男人的眼神, 冷冰冰的, 像一条蛇,让人觉得不舒服。但不喜欢归不喜欢, 还是得低声下气, 谁让她有事求人。
秦黎整了整心情,提出要求, “我想请您帮我开一张证明。”
皮特,“什么证明?”
秦黎, “《房屋建造符合法规条例》的证明。”
皮特, “你要这个证明做什么?”
秦黎怕自己闪烁其词反而会适得其反, 索性就实话实说,道,“用来申请营业执照, 开农家乐。”
谁知,她这句话一说出来, 四周立马就安静了下去。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将目光投向秦黎,原本微笑的脸也纷纷阴沉下来, 眼里浮现出明显的敌意,像是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
这个变化也太明显了点,让人想忽略不计都不行。秦黎见自己一下成为众矢之的,不由觉得奇怪, 暗忖,我不过是想开个农家乐而已,又不是要毁灭地球,一个个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至于么?
正这么想着,这时,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站出来,疾言厉色地道,“我拒绝让我们的家乡成为第二个贝希特斯加登!自从国王湖开发成旅游景点,好好的山峰被打了个对穿,还在上面造观光电缆车。又因为供电不足,硬是要在山上安装风力发电机,结果把山脚下的湖水污染了,毒死了许多鱼。当地人天天游行抗议,最后惊动了政府,才将项目停下来。虽然居民得到了一笔安抚赔偿金,但生态环境被破坏了,钱要来有什么用?”
他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共鸣,“就是,穆勒说的没错。还有那些外国来的游客,整天大声喧哗不说,经常跑去当地村民家门口拍照,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
这些话真是说到村民们心中去了,人群中登时就像炸开了锅,讨论声此起彼伏。
那个叫做穆勒的年轻人指着秦黎,满怀恶意地道,“看啊,现在城里人又来搞破坏了。”
见状,秦黎立即为自己辩驳,“没有,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搞开发,我只是……”
穆勒先声夺人,“开农家乐不就是搞开发?旅游团一旦进驻,这里就永无安宁了。”
“对,城市人滚远点,我们不欢迎你。”
“上次电视台的人来扎营,已经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了!现在还想开农家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对,我们不欢迎游客,我们需要安静的生活。”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声讨起来,一时之间,把不满和怨气全都指向了秦黎。谁让她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外来人,也是唯一一个城市人,所以一下子就成了他们的阶级敌人。
秦黎知道这里的村民不喜热闹,也事先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排斥之意是如此的赤条条。
村民越说越气,情绪高涨,难以控制,混乱中不知谁突然伸手推了秦黎一把。要不是严森眼明手捷地扶住了她,她一个趔趄,差点摔跤。
作为村里一员,其实严森也不乐意把农舍开发成农家乐,但他希望秦黎能够留下,作为条件交换,算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所以,即便大家反对情绪高涨,他也没有插手干预。
但是,动手就不对了。
刚才他看得清楚,是穆勒趁乱动的手。秦黎或许不明白他的敌意,但严森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穆勒是托比的同党,都是光头党的成员,特别排斥外国人。尤其是穆勒,几乎已经到了极端分子的地步。
大家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从小就是玩伴,彼此之间非常了解。穆勒这样故意扭曲秦黎的意思,无非是想把她从村子里赶出去。这人不是省油的灯,当初趁自己上山放牧时,和简妮厮混通奸,他也是其中一个。
严森将秦黎拉到背后,用不怎么客气的语调警告道,“是个男人就有事说事,对女人动什么手?”
穆勒见他站出来,立即把矛头对准他,道,“你也赞同她的计划?”
严森没有立即回答。
于是,穆勒又道,“你是我们村里的人,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你现在要和一个外人同居,我们管不住。但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严森就打断他道,“农舍是我的,如何加以使用,你们也管不着。”
秦黎一怔,没料到他会当众表态站在自己这一边,心里不由又惊又喜。要知道,让这个性格孤僻的男人答应贡献出农舍,并接纳陌生人和他同一屋檐下生活,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
穆勒逮着他的话,立即道,“大家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既然是同一个村庄的乡亲,就有义务相互督促,相互帮助。你们要装修农舍,我们是无权过问,但现在你们是要开发旅游业,把农庄改成宾馆,这个我们就不能不插手。大家说对吗?”
一呼百应。
穆勒一脸得意,挑衅地望向严森。
然而,严森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冷笑几声,一把抓住穆勒胸口的衣服,将他拽到跟前,阴测测地道,“相互帮助,包括睡人家老婆,是吗?”
喧闹的四周瞬间一窒,这件丑事除了秦黎,村里人无人不知。
叫嚣着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目光在严森和穆勒身上游移,似乎取决不定,应该站哪一队。
严森每年上山放牧,帮了村里的大忙,让传统文化得以延续。所以对他,大部分人是怀着既愧疚又感激的心情。
见他一句话,就让人群倒向他,穆勒又急又怒,挣脱开他的钳制,道,“你别转移话题。私人恩怨私下解决,现在讨论的是村庄的将来。我们坚持抵制将这里开发成景点,以免家乡遭到破坏,大家说对吗?”
穆勒有自己的一个圈子,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光头党的朋友也多半是光头党。他们本来就看秦黎不顺眼,金毛丛中一抹黑,强迫症分分钟发作。所以,现在情绪一旦被煽动,立马站出来给他撑腰壮场面。
见大家闹的不可开交,皮特终于走了出来,伸手拉了下穆勒,示意他别太冲动,先冷静一下。
穆勒对皮特还是买账的,毕竟将来可能成为自己的老丈人,就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暂时退到一边。
皮特眯起眼睛,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秦黎身上,道,“这个村庄属于生态保护区,所以村民十分抵制开发旅游。你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但现在也应该了解大伙的心情和想法,我希望你尊重大家的意愿,别再挑拨生事,否则我们就只有将你赶出去了。”
听到皮特这么说,穆勒立即见风使舵道,“对,把这个女人赶出去,我们村庄不欢迎外国人。”
他这么带头一喊,顿时一呼百应,不少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嚷着要把秦黎轰出村庄。
秦黎这辈子都是三好孩子,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赶,不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点恼羞成怒。
这些乡下人怎么这样不讲理?
农舍是私人财产,土地也是私人财产,又不是要盖妓院,做什么道德沦丧的事。他们动不动就赶人是什么居心?最可笑的,竟然还想用舆论控制别人的行为自由,这民风未免也太彪了一点吧。
不过,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再怎么农村,也是讲法律的。这个村委主席总不见得眼睁睁地纵容他们动手打人吧?
要这样,反倒好办了,她立即去医院验伤,将他们告上法院。
这么一想,秦黎又硬气了起来,从严森背后一步跨了出来,道,“这是个崇尚人权自由的国家,你们宪法有规定,在不违反法规的情况下,有权支配自己的财产,并且允许个人自由选择居住地。我又不是开工厂要排污,需要国家许可,不过就是开个农家乐,哪一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开?还有,这里的土地是国家的,并不是你们私有的,谁给的权利把我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