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的赌徒总是会躲在暗处。曝露出来的那些大多是新人或是有直白利益需求的。而闷声发财才是艾伯纳这类人的玩法，毕竟他们也不想引来无谓的挑战者或是其他关注力。
“算我欠你一次。有机会的时候还你。”叶霜也痛快道。
艾伯纳要的就是这句话，听完顿时眉开眼笑也不继续抱怨了：“那你千万记得。也许我很快就会来要回这次人情的。”
两人聊了没多久，休息间房门就被礼貌敲响，接着外面一个看起来应该是领班或大厅经理的人走进来，礼貌对艾伯纳欠身笑道：“这位先生需要我们帮您兑换筹码和叫车吗？”
“东方人果然很含蓄，这是请我离开的意思？”艾伯纳看叶霜。
叶霜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
艾伯纳大大叹息个：“看来这里以后也不会欢迎我了？！”
“怎么会，我们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领班笑容没有半分改变，甚至可以称得上殷勤：“如先生这样的高级客户，如果以后继续光临的话，我们一定会专门派服务生为您贴身服务。”
因为艾伯纳赢得不多，而且显然是有针对打击的关系，所以尽管他的能力暴露出来并被注意到，但对赌场来说还只能算是一般的大众黑名单。
这类黑名单的客人不会被赌场禁止进入，但是会被特别监视，一旦被抓到出千偷牌之类的事情，一次罚个十万百万都是看情况而定。
虽然艾伯纳的赌博技巧并没有不合规矩的流程，也用不着做小手脚，但被盯上还是很郁闷的一件事情。比如别的不说，要是赌场有意打压的话，故意给他发几次烂牌就足够他郁闷的了，反正发牌师就是他们自己的员工……
艾伯纳无意继续留下来找别扭，于是很配合被押送出赌场。
叶霜跟着一起到了门口，正在考虑要不要揣下脸皮跟着被押走的艾伯纳一起蹭车时候，就见旁边卓飞扬几人也出来了……于是还有什么好想的？有眼镜男在场，她当然得装作不认识那老外。
“叶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尤洋很高兴向叶霜挥了挥手。
眼镜男也勉强笑笑，但肌肉有些僵硬。想想艾伯纳怀中的五百万支票，叶霜顿时很能理解对方现在表情：“刚刚才出来，正在想要不要直接回家……你们筹码兑完了？！”她也忍不住往眼镜男心口小捅一刀。
果然，眼镜男表情顿时扭曲了一个瞬间，几乎想破口大骂——兑个毛线兑！他连底裤都快输出去，这周公费全部用完不说，结果还没能把卓飞扬拉下水！
尤洋不知道是真没注意眼镜男脸色还是特意补刀，欢快的大声应过来：“兑完了啊，去掉手续费的话，飞扬今天还赢了三十万！”
“哦，真不错。”叶霜有些怅然，她才拿了九万吃红……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叫叶霜去赌的话她也不敢。
赌场来钱确实太容易了，就像叶霜对卓飞扬二人说的那样，这种事情一旦起了头，正常的价值观很容易就会被触目惊心的金额数字击溃粉碎。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很多人可能都觉得小小踩线一下没什么，但底线这种东西从来就只会越退越多，不可能是越退越少的。只要她放纵了自己越界一次，开了头后很快就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自制力和原则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次都不能破坏的。
眼镜男几乎被尤洋的天真击吐血，尼玛他这么凄惨的时候你们大谈赢钱的时候合适吗？合适吗？？
表忘了他还是客户！
还好卓飞扬毕竟是比尤洋懂事，没有在眼镜男面前表现出赢钱的志得意满，反而谦虚和气的笑笑：“我还是先帮刘先生叫车吧？”
“不用了，你们先走吧。”同伙还在里面，眼镜男当然是深吸一口气婉拒道：“我还想逛逛这附近的夜市。”
卓飞扬笑：“既然刘先生这么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说完对旁边服务生说了几句，再向叶霜招招手：“叶哥我们送你一程？！”
“好啊。”叶霜倒是没拒绝，坦然站过去，和卓飞扬二人一起钻进开来的出租车中。
等到赌场地上大楼的辉煌灯火消失在后视镜中之后，车内一直没人说话的安静气氛才被叶霜打破。
叶霜十分自然的对卓飞扬开口，不是疑问、不是征询意见、而是简单的陈述：“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见卓先生？”
卓飞扬沉默一会儿，点头：“好，我会通知大哥的。”
第205章 卓远航
卓远航是个在潮海市声名远扬的霸主级人物。
虽然只有三十出头，在商界来说这年纪还算是年轻俊杰，但卓远航却拥有让人绝不敢小觑轻蔑的铁腕能力。
简单形容一下，在各地的富豪俱乐部中，一个人的地位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因为能力、资质和影响力的不同，在富豪俱乐部中，每个人受追捧奉承的程度都有所不同，而他们在俱乐部中所能拥有的话语权，也客观体现了这个人在本地名流中的地位。
卓远航就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一个，甚至就连俱乐部本身他也拥有30%的股份，不在乎多少红利，只因为他的话语权。
但是同样的，有多高的身份就代表着有多大的付出。
别的不说，首先一个卓远航的行程安排就十分拥挤，即便是亲弟弟要去和他“聊天”，也必须事先和其专人助理打过招呼，而后安排行程，再严格遵守时间……
“你们迟到了一分钟。”宽大半开放办公室中的男人坐在大靠皮椅中，埋首伏案批阅文件的同时扫了眼桌上时间，而后淡淡道：“14点整我有一个会议，所以你们现在还有24分钟。”
……这就是卓远航对叶霜和卓飞扬进门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带着两人进来的助理轻声退出办公室，小心翼翼的带上房门，仿佛生怕弄出一点过大的声响打扰了办公桌后那个男人批改文件的思路。
卓远航的办公室整理得十分有序，就算过多的文件看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但却丝毫没有杂乱的感觉，已经批改和尚未批改的文件山在宽大的办公桌两边分别堆成一堆。中间则是正摊开的一份文件、文具架及一台笔记本电脑，除此以外再无多余出来的哪怕是一张纸片……这张桌子有序得简直不像是一个公务繁忙的人所使用的。
来之前叶霜就从韩初那里询问过卓远航的个人资料，要说这个人有什么特点的话，除了手腕能力的强大以外，最大的特点应该就要算是其计划性了。
就如同一台按照录入程序运行的机器人一样。卓远航擅长并习惯于把自己的所有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然后一丝不苟的执行，绝不允许出现任何计划外的情况。
比如7点必须准时吃早饭，早餐单子是营养师制定好的，15分钟后必须上车前往公司，行车途中遥控布置一天计划或者整理文件。8点前一定要到达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开始工作，12点准时午餐，12点15午餐结束休息15分钟……叶霜一直觉得他居然能想到给自己留休息时间是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12点30重新工作，18点下班……
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下班后计划，几点钟是晚餐时间，几点钟是锻炼时间，几点钟阅读，几点钟和家人交流，交流时间是多少分钟……卓远航28岁时商业联姻娶了一位夫人，就连每个月和自己夫人开口交流时间都是严苛制定过的，当家庭医生来报告卓远航已经到了夫人的排卵期时。他就严格按照日期在那几天提前休息并上缴公粮。
顺便提一句，卓远航目前有一子一女，女儿正上小学。儿子还在家里由高级保育人员进行早教培养……
当叶霜从韩初那里听过卓远航如此彪悍的这些事迹之后，即便是她自诩已经见识过不少神人，仍然是忍不住在听到这些后深深的沉默了……这人已经不是强大，根本就是个变态好么！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卓远航批完手中文件，顺手把它放在了左手那一叠中，而后扣上钢笔笔帽抬头。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睁开眼锐利目光扫向叶霜和自己弟弟：“你们发呆了两分钟。现在你们还有22分钟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霜忍不住看眼卓飞扬——臭孩子怎么不提醒她？！
叶霜是看人在批文件所以不好打扰，但没想到这个体贴还是得由自己来买单……那两分钟难道就不能往后顺推？！
卓远航的声势十分强大。身上有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气场。叶霜倒还好，但不管是刚才退出去的那个助理还是现在留下来的卓飞扬，似乎其他人在卓远航面前都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谨慎感，面对对方打量时，简直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不着寸缕的透视了个彻底，并由此油然而生一种心虚感，总觉得自己似乎有哪个地方不甚得体，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些自惭形秽……
叶霜注意到卓飞扬已经开始悄悄的整理衣摆袖口，如果不是怕动作幅度过大的话，他似乎还想理顺一下头发，就连站的位置都暗暗的挪动了一些，似乎想要躲到叶霜身后避开自家大哥的威压。
这是个很难缠的人。
叶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下了判断，而后瞬间切换出拍片时的状态——与对方不相上下，甚至远超于卓远航威严的淡漠强大。
“你出去。”叶霜淡淡开口，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对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卓飞扬就是知道对方这句话应该是对自己说的，而且奇异的、他甚至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缩了缩脖子就乖乖的退出办公室……和刚才助理一样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
卓远航挑眉，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稍微转动了一下靠皮椅，滑开一点距离从办公桌下的抽屉柜里抽出一份文件丢上桌面：“你要跟我说的就是那家皮包公司？”
“哦？”叶霜自然的坐到办公桌前的会客椅中，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扫了眼文件封面上大大的“西华集团报告”几字，并不抬手去拿，而是随意的将胳膊搭上椅边扶手，颇有兴味的笑了：“看来是我多事了，卓先生早就知道西华集团的事情？”
“你确实是多事了。”卓远航表情依然没有什么波动，仿佛古井无波一般，只有眼尾微微的皱了一瞬。
“愿闻其详？”
“既然你是韩初的人……”卓远航想了想，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眼角从桌面的时间上再次扫过，沉吟片刻后道：“这么说吧，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天赋，有些人比较幸运，拥有优渥的资源，又早早开发出了这方面的兴趣并接受专业训练，于是成为了天才。有些人运气一般，资源并不那么丰厚，但是也发现了自己的兴趣和专长方向并且愿意努力，于是成为人才。而剩下的大多数人或许湮没在体制教育中无暇他顾，或者根本没有能力去开发自己的天赋，错过了吸收知识的最佳时间后，最终只能沦落为庸才。”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天赋，绘画、音乐、体育、推理、计算……这些天才中绝不可能会出现练达世故的天才。”卓远航冷淡的看着叶霜道：“想要拥有应变和交际能力，想要通晓世情掌握人心，这些能力都是非要时间来磨练不可的，没有经验一切都是空谈。”
叶霜想了想，大概有些明白卓远航想要表达的意思了，恍然大悟问：“你的意思是，四海集团就是你给卓飞扬安排的‘历练’之一？！”
“如果他不遭受一些挫折的话，那他永远都成长不起来。”卓远航不置可否：“那家集团有问题没错，我可以解决甚至从一开始就杜绝。但如果我一直把所有的问题都处理得万无一失，那飞扬也就永远只能是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白纸一张。”
叶霜听完沉思下，也同意卓远航的说法，但是并不代表完全赞同：“那卓先生在安排历练之前，真的已经评估过卓飞扬的处理能力了？”
卓远航抬高眉脚，似乎是示意叶霜继续说下去。
叶霜唇角轻挑，终于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修长手指轻巧并飞快的翻过薄薄的几页纸张，看完所谓的调查报告后终于忍不住笑了。
合上文件重新放回桌面，叶霜想想道：“如同一场游戏，lv10的玩家不可能去越级挑战lv100的boss，这不是磨练而是送死……卓先生只知道西华集团是一家皮包公司，可能因此就有些轻视对手了。但是如果我说西华集团的背景并不仅仅限于如此呢？”
“哦？！”卓远航首次主动发出了代表讶异的主动反问声：“叶先生的意思是？”
“西华集团这段时间一直企图带卓先生的弟弟进入赌场。”叶霜不急不缓的从容说道，如预料般果然看见卓远航皱起眉峰似乎讶异于这个控制之外的事件。
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终于确定出了主动权归属后，叶霜的心情更好了，令人窒息的俊美容貌仿佛在阳光下跳跃闪动着光芒般：“西华集团只是一个幌子，而在他们背后的则是一个全球性的洗黑钱组织……这一点也在卓先生的意料之中？！”
卓远航看了叶霜一眼，想了片刻后按下办公桌的呼叫键，简单要求助理将自己的行程往后顺延半小时，而后对叶霜道：“好吧，我们来谈谈。”
第206章 黑脸红脸
和卓远航的一场详谈让叶霜亢奋无比。
对其他人来说，面对卓远航可能是一场酷刑，毕竟在这么一个对别人严苛对自己更严苛的人面前，一般人都会感觉到一种被压抑的不自在。
那就像是被人用冰冷的手术刀，从皮肤到内脏都彻底仔细的解剖了一道般。
卓远航擅长用数据和事实来说话，叶霜和其交流的过程中发现，这人也是一个逻辑推理的高手。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多数人在其面前会有无法喘息感，因为他总是用毫不留情且冰冷的声音把你所有的错误一一指出，配上案例、数据和严谨逻辑，将你企图狡辩强词的希望都打击得粉碎。
那种看无知者的眼神能将人看得无地自容，甚至仿佛是不屑用你的低劣智商来浪费他的宝贵时间一样。
哪怕是卓飞扬这个亲弟弟，在卓远航面前也有种生怕行差踏错的小心翼翼感。因为他大哥虽然不会多说些什么甚至可以说得上对他很有耐心，但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总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幼稚和弱小，于是自然而然就产生了羞愧和压抑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