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主楼庭院里正有佣人在修建树枝，还有一端庄少妇坐在庭院露天伞下喝茶看书，少妇不远处有一个三四岁左右男孩儿在和一只小狗玩耍，旁边还站着一个保姆。
叶霜车子根本不用停，保安一看车牌就知道是卓家人的私车，能开这车过来的除了卓家人外，也就只有卓飞扬中午时特意打过招呼的叶霜了。
进了庭院就有人来把车子停进车库，叶霜走过来的时候。露天伞下的少妇已经抬起头来，连抱着小狗狗的小男孩儿也好奇歪着脑袋盯过来。
看清叶霜后，少妇微微怔了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站起微微颔首算是迎接了下：“叶先生？！请坐。”
叶霜含笑谢过，和少妇一起坐到露天伞下的小几旁边，保姆立刻上来翻过一个杯子，重新倒了杯红茶放到叶霜面前，而后又训练有素站到一边。
小男孩儿眨眨眼睛，没听到妈妈叫自己过去问好。遂又扭回头接着和小狗玩耍。少妇一举一动如同标准贵妇教材，很客气问候：“听飞扬说叶先生今天要来做客，本来应该好好招待的，可是我先生在公司做事回来得都比较晚，失礼之处还望见谅。”说完吩咐保姆：“去看看飞扬回来了没？”
“我和飞扬之间也不计较那么多。”叶霜同客气。见保姆出去找人了，于是干脆就在外面和少妇聊天。
跟卓夫人说话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倒不是说对方话题粗俗言之无物什么的，主要是这人太客气，而客气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疏离。
这么说吧，如果聊天对象是卓飞扬的话，叶霜可以随便提起话题，反正对方不会介意。
如果聊天对象是卓远航的话。那就要注意一下聊天内容，对方不喜欢浪费时间的无聊段子，要和他谈得起来就必须是有意义的话题。虽然这样的主题会显得比较沉闷不活泼。但也没有其他压抑的地方。
而卓夫人则是一个万金油的类型。她什么都愿意陪你聊，但明显看得出来不管什么话题其实她都没有兴趣。
这位夫人似乎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也时刻注意和外人保持距离，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对此发表意见，并且能够宽容的接上任何话题不使场面冷场。但这种不温不火的火候把握得太好。难免就让人觉得无法亲近，似乎能感觉到她只是在完成一个“招待客人”的任务。无法真心的使人感到愉悦或是舒畅。
叶霜本来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第一次上门，与对方不熟悉的缘故所以才被防范。但是后来说了一会儿话看下来。却发现卓夫人对待自己亲儿子时候也是同样的态度。
没玩够？不行，已经到了点心时间。
要和狗狗一起去草坪打滚？不行，这样有失仪表。
然后有批改完少爷作业的家庭教师过来报告，听说卓小少爷今天有五个英文生词拼写错误后，卓夫人非常平静和自然的宣布了其晚上每个生词抄写二十遍的惩罚……完全的上级对待下级态度。
叶霜看着小男孩儿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子，轻咳一声抬起茶杯品啜红茶，实在不好对别人家教发表意见。
卓小男孩儿被另一保姆带回别墅没多久，终于外面的卓飞扬也被之前保姆找了回来，卓夫人见状告辞，向小叔子和叶霜客气声后端庄退回别墅。
叶霜简直想汗个，忍不住对卓飞扬笑道：“你家大嫂真是……和你家大哥天生一对。”
卓飞扬挥挥手打发走保姆，也心有戚戚坐过来，自己给自己倒茶拿点心，叹气：“所以我不喜欢待家里就是这原因，本来大哥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还有这么一个大嫂……你觉不觉着她很有封建时代里那些正妻的感觉？”
叶霜忍笑，这话卓飞扬说了是和自己亲近，但自己要说了就是不知好歹。于是干脆转移话题：“你大嫂一定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吧。”
卓飞扬白眼个，知道叶霜是不愿附和自己了，只好点头同转移话题：“算是大家族吧，倒是没什么影响力，但据说祖上是末代皇朝的宗室子弟……老实说我觉得挺没意思的，那些人拿自己身份挺当回事的，也不知道所谓族谱是真是假。就算真的又怎么样？！没见着末代皇帝都成普通公民了么。”
“反正现在听说大多是搞学术的，那家人子女还是按照以前贵族标准培养，一举一动都有标准，感情淡薄得很。”卓飞扬摇摇头：“也是我大哥太奇葩，看上的就是这种人不容易闹腾。仪态家教拿到外面也说得过去，否则换个现代女性早跟他离婚了。”
叶霜顿时不想理他了。
这倒霉孩子，不是跟自己埋汰他家大嫂，就是跟自己埋汰他家大哥。
这种话题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尤其现在还是在人家家里做客……敢不敢给个不那么得罪人的话柄？
“对了。你勾搭的西华集团现在有什么动静没？”叶霜无奈，只能自己起话头。
“还行吧，小动静不少，大动静没有。”卓飞扬吃点心是一口一个，小巧的花瓣模糕点，他眼皮都不眨就一口气吞掉五六个。眼看着就是没打算留肚子吃晚饭的节奏：“最近我不怎么肯去赌场大赌，他们好像就有点顾忌，按我大哥的意思，这些人可能是想拿住我什么把柄再来招狠的，我正考虑要不要自拍个艳照送过去……唔。你不吃？！我跟你说，我家晚饭气氛简直能把人憋出胃病来，要是不想半夜饿肚子最好趁现在多吃点。”
叶霜好奇：“怎么说？”
“说哪个？艳照还是吃饭？”卓飞扬抓着一块白糖糕狠狠茫然了下。
叶霜：“……”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卓远航的车子几乎是掐着七点的时间开进别墅。对方下车后和叶霜客套几句，叶霜正想问问最近事态，旁边卓飞扬已经看着表一声低呼：“吃饭了吃饭了。”
卓远航也看表，点头：“吃饭，半小时后聊天时间再说。”
叶霜再次：“……”
晚餐就是一张桌子。除了之前都已经见过的卓家人外，还有原本没露面的一个小女孩儿也坐到了桌子上，听卓飞扬悄悄耳语说是小姑娘有练钢琴安排。所以晚饭时间之前都是不会出来的。
严格遵守时间的卓远航，一举一动都仿佛丈量过的卓夫人，再加上年纪虽小却乖巧得不像小孩子的姐弟两人……叶霜终于直观体会到卓飞扬口中的压抑气氛。
在这种环境下长期生活的话，正常人性格都会比较扭曲甚至变得狭隘，一不小心就容易产生心理问题。偏偏卓远航似乎不以为意，卓夫人更是从小就这么被要求的。叶霜一个外人也只能保持沉默。
一顿饭吃下来后，卓飞扬对叶霜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在自家饭桌那种气氛下。对方竟然还能仪态优雅的轻松吃饭……而且还要求添了两碗！！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勇气？！反正卓飞扬自己是做不到。
晚饭后休息一刻钟是聊天时间，卓夫人很识相领着儿女上楼，叶霜在卓远航面前才终于忍不住感慨：“你们家孩子这样教育下去真的没问题？”
卓远航看了叶霜一眼：“能有什么问题？”
“一个人性格成型就是小时候这段时间最关键，压抑孩童天性很容易养出扭曲残暴的性格。”叶霜认真道。
“噗——”卓飞扬喷了个茶。
卓远航淡淡看了卓飞扬一眼，后者讪笑两声忙把杯子端开，随手捞了张面巾纸擦嘴。
叶霜无所谓耸肩，在当事人背后说坏话是不道德的，但在当事人面前说就是光明正大，她憋一下午好不容易才逮住“光明正大”的机会，随便说说怎么了。
“教育是不允许敷衍的，尤其是早期教育。我对孩子们说过，如果他们能够完成我交给他们的任务，那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觉得家长的安排不合理，那就自己找到说服我或者他们妈妈的理由，如果都不行，那就忍耐……谁都会需要这种美德的，当你没有勇气或能力反抗的时候，忍耐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卓远航低头从沙发上公文包中抽出资料夹：“当然我也会给他们安排h，这段期间他们可以为所欲为……so，如果你今天晚上就打算谈这个的话，那恐怕我们接下来的时间会不够了。”
“好吧，说正事。”叶霜叹息个，一正脸色问：“最近的情况？”
卓远航把手中的资料夹放到茶几上，示意叶霜可以自己翻看：“我相信你的合作人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一些情况了，现在的重点就是要找出那个高层，但是我的时间不可能拿来观察这些事情……你们的人才库里有擅长这方面工作的人吗？”
还真有！
叶霜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艾伯纳。
四海集团高层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毕竟那么大的摊子，管理人员少了的话还真运转不开。
但是如果说能够把那么多分公司的人都联合收买过去的话，这个范围就要缩小得很多了，卓远航拿出来的资料夹中，就是这一类型高层的档案资料。
叶霜自己也会读脸，但是她是不能自行接单的，所以业务要发放下去的话，也只有艾伯纳这个fbi侧写师最符合要求。
唯一的难度是，他愿不愿意离开安东尼斯到潮海市来接业务？
叶霜草草翻了一遍资料夹中的六个人档案，沉吟片刻才开口：“符合条件的擅长人才是有，但是对方接单的意愿可能不会太强，我试着帮你联系下。”
卓远航点头：“如果安排好了的话，请把那人资料传一份到我邮箱，之后合约我会直接签字。”
“资料恐怕不能给你。”叶霜苦笑：“那个人我只能说很符合你的要求，但是他资料比较机密，或者你和韩初交涉一下？”
卓远航有些意外的看了叶霜一眼：“有犯罪记录？”
“……没有。”只有抓犯罪的记录。
叶霜摊手：“我权限内能透露的就这么多，如果不放心的话，其他的事情你最好直接问韩初，能告诉你的话他就会说。”
两个逻辑严密的人一起说事情就是快，几乎不会有什么废话，哪里是重点，哪个问题需要注意，谈完人才交涉的事情之后，几句话工夫叶霜就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基本上和安子勋告诉她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卓远航把某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说得详细了些。
谈完正事之后，叶霜看看时间也准备起身告辞了，倒不是因为太晚，主要是已经快到对方“聊天行程”的结束时间。
再接下来卓远航就要去健身锻炼，与其到时候再听对方“失陪”一遍，还不如叶霜自觉滚蛋，反正这地方待着也没太大意思。
卓飞扬乐颠颠自告奋勇出来送人，被卓远航淡淡扫了一眼，再被叶霜用似笑非笑眼神看了一下。
“我开了车过来，你有什么好送的，打算把自己家车再开回来？”叶霜笑。
卓飞扬擦把汗，出了别墅感觉简直就像出了教导主任办公室：“我是不想住大哥家的，一会儿直接拐去爸妈那边混……对了，我爸也说想见你，什么时候有空？”
第211章
叶霜仔细问了一下，发现老头子对自己感兴趣只是因为听卓飞扬说起的赌场故事后，她也就没怎么把这邀请当一回事了。
就说嘛，她在潮海市根本没有显露过什么名气，和名流圈的往来也暂时还停留在表层，一个半隐退的老头子能对自己有多大兴趣？！无非就是听卓飞扬说了些什么，而后随口应景的说句“有空带来让我见见”之类……叶霜算算自己这几天也不一定有什么太多空闲，于是敷衍几声就直接混过去了。
晚上睡觉前给艾伯纳发了邮件，第二天醒来时候已经收到回复，对方果然没有兴趣过来。
叶霜想了想，还是用别墅座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hello？！”
艾伯纳接听电话，叶霜也不客气，直接把这里的情况再详细说了一下，希望艾伯纳能抽空过来看看。
“我想留在安东尼斯这里。”艾伯纳直接道：“叶，你知道我的工作不是那个，我就是为了安东尼斯才到这个国家来的。”
“托尼留在山林市又不会跑。”叶霜笑道：“再说你想加入人才库也得有业务贡献才行，不然我们何必给自己添堵？！”
艾伯纳哈哈笑了两声，半真半假的伤心：“我以为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你用添堵这样的形容，实在令我感到难过。”
“一个fbi徘徊在我们身边调查，正常人都会觉得心塞的。”叶霜叹息：“阿布，我理解你的工作，也知道我们不可能让你停止自己的工作。但是同时你也得理解我们……就算是作为让你有合理借口留下来的等价交换，在我们需要你的时候，请你帮些力所能及的小忙也不算过分吧？”
艾伯纳算是一个公开正大的调查员，一般做这种工作的人都是以不曝露身份的潜伏为主，但安东尼斯的情况有些特别。再加上国外特殊部门在天朝的动作也会有所限制和约束，所以到了艾伯纳这里，就变成了光明正大的赖下来。
如果是暗处的工作人员，为了不曝露出自己的底细，表面上肯定是不敢露出马脚来的，接到工作要求也只有咬牙完成。但是艾伯纳现在反倒因为不用遮掩而无所顾忌起来。他的目的反正早就已经对大家都明说了，拒绝起工作来自然也是毫无顾忌。
但韩初不愿意把事情闹大，这意思却并不是说就会无条件帮忙。艾伯纳既然要以冠冕堂皇的伙伴理由留在叶霜等人身边，那么他也就有了要认真完成这份工作的义务。
叶霜不想跟一个侧写师委婉应酬，这种人要应酬下来的话。即便最后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中间的过程肯定也是艰难无比，所以叶霜干脆直接说条件。
我们可以让你留下，但你也要真的为我们工作……你真实目的是安东尼斯我们知道，你所谓的工作是借口我们也知道，但是这个跟我们没关系，该你完成的工作必须要完成了，否则大家一拍两散……
艾伯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认真分析了一下得失，而后叶霜才听到无奈的叹气声：“好吧好吧，你安排好见面的时间。我会去看看那六个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