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珍妃自己是个惹人注目的,她的出身、她的皇儿;另一方面,苏昭宁在此前过去的时间里,在外人眼,完全是一个暴戾不讲道理的人。
有人猜测:“这定远侯夫人一定和定远侯爷感情很好,否则他不会替她去求这个恩典。”
“所以你们也觉得是定远侯安排的?”有人立刻附和。
甚至他们还想得更多更细。
“我听说,陛下已经连着训斥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等人。如今陛下面前最受宠的恐怕是珍妃娘娘所出的皇十一子了。”
“定远侯爷在珍妃娘娘处有这个人情欠下,日后皇十一子,恐怕与他之间也是说不清楚了。”
另一个地方,真正安排了这件事的那个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骠骑将军府里,陈天扬正在一手拿着酒壶,一手舞剑。
他自从苏昭宁成亲后,持续了这样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陈雨蕊见到自家兄长这样,心底很是难受。
她将兄长近日一直爱吃的八宝鸭放到院的石桌,然后心疼地看向他:“哥哥,你既然已经为苏姐姐做了这么多了,从此放下她吧?”
“我倒是愿意做得更多,只要能真的不再想她。”陈天扬又喝了一口酒。
他又使出一个利落的剑招,将风飘摇下的一片叶子一分为二。
看着那分开的叶子最终落在地,陈天扬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忧伤。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选择我?”陈天扬看向院那常青的树木,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有得有失。可能我的运气,都用在战场了。”
提到战事,陈雨蕊亦有其他的担心。她一脸忐忑地问道:“哥哥,你这次为了苏姐姐请求珍妃娘娘帮忙,日后此事会不会成为她手的一个把柄?”
“毕竟,珍妃娘娘膝下是有小皇子的。”出身世家的女子,尤其是在家颇受父母兄弟重视的女子,脑子的官场敏感性不会太差。
陈天扬却不在意这个问题。他答道:“我立马要成驸马,兵权逐步要交出去,她威胁我有什么用?”
“还是说……”陈天扬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是说,这个京城,有人会认为我与七公主会琴瑟相和,我的事,能打动七公主?”
“哥哥,七公主其实也并不差。”陈雨蕊最喜欢苏昭宁做自己嫂嫂,可她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她愿意劝着自己的兄长,好好同七公主相处。
陈天扬将喝空了的酒壶往下倒了倒,直到一滴酒倒不出来后,把酒壶随意抛了出去。
酒壶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不仅让站得近的陈雨蕊吓了一跳,也站得有些距离的另一人吓了一跳。
“安怡,你来了。”陈天扬并没有看到安怡县主,但他俩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情谊,早让彼此之间十分了解。
方才安怡只是一个倒抽气,陈天扬知道是她来了。
陈雨蕊仍旧不喜欢安怡县主。可这个时候,她知道万事已成定局,苏姐姐成不了她嫂嫂,安怡显著也同样成不了她嫂嫂。
陈雨蕊后退一步,看向身后的人,她主动让开道:“县主,您请坐坐,我去吩咐厨房还做点吃的过来。”
院子里,只剩下安怡和陈天扬两个人。
安怡望着陈天扬,一双眼满是泪水。
她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以至于不知道开口说哪一句。
眼泪从眼眶溢出来,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在两颊,滚落到地面。
安怡越哭越说不出话,最后她索性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安怡的痛,陈天扬懂。
他以前或许不够透彻,但现在足够透彻。
前一步,陈天扬从怀取出一块帕子,替安怡将眼泪擦去。
可悲伤没有办法停止,眼泪没有办法停止。
陈天扬即便重复地擦,可那打湿了的帕子也擦不完安怡心底无尽的悲伤。
“安怡,你去洛城吧。不要待在京城了,也不用参加我的婚宴。”陈天扬道。
婚宴两字如同一把刀插在了安怡的胸口,疼的她鲜血淋漓。
她想跟他说很多,说她的爱,说她的不甘,说她的期盼。
可是她也清楚,她也了解,她这样做远不痛哭一场。
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了解她,她也同样了解他。
硬的远不软的有用。她的眼泪,才能泡软他一颗坚硬的心。
定远侯府里,并没有准备出门赴约的苏昭宁,此时她正在伸手拧干一块帕子,亲自替南怀信擦拭伤痕。
那日,吴老太君盛怒之下,打下的棍子也不算轻。
南怀信白皙的皮肤,有了泛青的伤痕。
苏昭宁看着那伤痕有些心疼,她低头轻轻吹了吹,问道:“疼吗?”
南怀信用自己的手包住苏昭宁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来。
他弯腰低头,让自己与苏昭宁的视线在同一高度。
然后,南怀信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苏昭宁的额头,轻声回答她:“不疼,有你替我药,再怎么都不疼。”
苏昭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打开了南怀信这说甜言蜜语的能力。他的话语攻势,一次一次要汹涌。
“只要能和娘子你百年厮守,每日都挨一顿打也没有关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自己换了称呼了。起某些时候的苏苏、昭昭、宁儿乱叫,苏昭宁觉得这娘子二字也别有一番韵味。
其实只要是从他的唇吐出她的名字,只要听他那格外安抚人心的声音唤自己名字,苏昭宁觉得,她一颗心砰砰砰几乎要跳出胸膛。
但每日都这样,是绝对不行的。
还好,苏昭宁一丝理智尚在。
“我说过,你不必如此的。这次的事情,虽然结局我一个人谋划要更好、更快,但我不想我的顺遂建立在你的不顺之。”
苏昭宁知道,这次能如此彻底解决李管家的事情,不仅与她前期挖好了坑,让李管家设计怂恿了吴老太君的逆鳞南其琛有关。
更重要的是,南怀信将这时机推到了最好。
七公主的事情,让皇后和林贵妃先后训斥了吴老太君。深感危机的吴老太君回府自然会深究此事,此时扯出来李管家的种种勾当,什么时候都合适。
当然,这种情况,也算在苏昭宁的料想之。只不过,如果光由她来做,未必日后吴老太君回忆起来,不会觉得苏昭宁为了自己利益,情愿把侯府先推出去。
南怀信这般一行事,吴老太君根本不会关注苏昭宁做了什么了。
好的,都给了她苏昭宁。
坏的,都被他南怀信承担了。
苏昭宁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地唤了一句:“夫君。”
南怀信听了这句,心都被撩拨得颤了一下。
他的手从她的乌发摸过,他想轻轻去吻她的眉眼,却唯恐自己青天白日做些荒唐事出来。
他便又强行忍住了。
将视线挪到其他物事面,南怀信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苏昭宁说着其余的事情:“京如今有个新的传言。有人说,李管家其实是被谌家收买了。因为谌仁和出言不逊得罪过你,他为了先下手为强,收买李管家做出这种事。”
“他得罪我那是李管家设计之前,这样的传言也有人信?”苏昭宁觉得很是纳闷,她抬起头,仰面看向南怀信。
那双情意如丝的桃花眼有遮掩不住的笑意。
“不管别人信不信,谌家人自己是相信的。他们家的大少爷,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曾经又做过什么,自己可是一清二楚。”“更何况,谌仁和确实早早得罪过你。”南怀信如孩童在邀功讨糖果般地说道,“那幅《瑛神赋》的事情你不记得,我可替你记着呢!”
“我记得。”苏昭宁在醉仙楼再见谌仁和时,未需多久完全想起了谌仁和的身份。
曾经为了表示自己对《瑛神赋》的追崇赞许,谌仁和可是毫不犹豫地把苏昭宁踩在脚下的。
他这种踩,并且是不分青红皂白踩。
也是认出了谌仁和的身份开始,苏昭宁毫无心理负担地刻意让醉仙楼的人把南其琛带到了里间位置。
因为,她不愿意让南宛宛嫁个如此自私又糊涂的男人。
“当初在整个京放出流言,说我才是杀破竹凶手的人,也是谌仁和对不对?”苏昭宁对此事早有所察觉。只不过她终究是个深闺女子,不如南怀信行事方便。
南怀信则当即点了点头,答道:“是。娘子你放心。所有得罪过你的人,我心都有一本账。”
“你不需要如此的。”苏昭宁心其实满满都是感动,可这些年的习惯让她还是开口道。
南怀信这一次,却没有给苏昭宁言语的回答。
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想法。
柔软的嘴唇印了去。
这种印,首先是浅尝辄止的碰触,之后是来来回回的碾压,再是你追我赶的小斗。
苏昭宁感觉到凉意的时候,自己的外衫已经被完全脱落到了地。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短短时间里,某人脱衣服的技术可以娴熟成这样!
像他挖坑替她还报复的手段一样,一弄一个准,一做一个快。
房没有风,但是房外却有风在呜呜地叫。苏昭宁身子打了个不明显的寒蝉。
南怀信却是立刻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
将苏昭宁拦腰抱起,南怀信阔步走进了房的内间。
珠帘本是卷起的状态,可苏昭宁头的簪子好巧不巧勾住了那珠帘的袋子。
她感觉到自己被珠帘拦住前进的方向,用手一扯,那珠帘尽数散落开来。
在滚落一地的小珠子,南怀信依旧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只不过才到床帏之处,他的沉稳被抛了个一干二净。
“娘子,我想要你。”南怀信将苏昭宁放平,一双滚烫的手从她的身后挪到了身前。
嘴唇继续在她的红唇碾压了一遍,南怀信的声音像在天边一样遥远:“娘子,我要来了。”
苏昭宁被他送云端的时候想,其实坦白真的不需要无时无刻。
但耳畔,不听地传来那个人地轻喃,他一遍一遍重复自己的名字,真的也感觉不错。
谌府里,谌老爷正在训子。
谌老夫人和谌夫人都急匆匆赶来求情,却半点也于事无补。
拿着家法,谌老爷一下一下地抽打着谌仁和的背。他每打一下,质问谌仁和一句:“你做了没有?”
谌仁和答是,又答不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是真的做了一些,又没有做全部。
可惜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
之后,拖着沉重的脚步,谌仁和又去了长安侯府门外。
只是这一次,是苏瑾瑜都没有见他。
而从长安侯府回府的路,谌仁和意外遇到了南宛宛。
响起自己父亲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谌仁和勉强自己前邀约南宛宛。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为另一个女人付出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为另一个女人付出
“南姑娘,可否移步一谈?”谌仁和强迫自己把目光锁定在南宛宛身,他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平心而论,这位南姑娘容貌并非不堪,身形姿态也尚算可以。如果不是苏五姑娘已经凭画入心,谌仁和觉得自己是不会拒绝定远侯府这桩婚事的。
但如今……谌仁和觉得,他即便不愿意,也应当强迫自己接受这桩婚事。
好歹,这女子容貌尚算不错。
“我不认为我和谌大人你有什么好谈的。”南宛宛对谌仁和那审视自己的眼神很是厌恶。
她甚至不需要猜能想到谌仁和方才是在想什么?
委屈他接受自己?还真是脸大啊!
谌仁和听到南宛宛这样说,心不禁又思念起那令他惊为天人的《瑛神赋图》的主人。
能画出那样图的女子,必定心性也不会是南大姑娘这种小家子气的。
谌仁和吸了一口气,耐下性子去哄南宛宛道:“当日醉仙楼的事情,我也是受人蛊惑了。南姑娘莫要放在心,你我之事,且借一步谈谈如何?”
“谌大人用词可要注意,你我二人之间,实在没有什么需要避开人说话的事情。”南宛宛根本懒得再理谌仁和,她迈步绕开谌仁和,直接要离去。
谌仁和又急又恼,疾走两步挡在南宛宛前面,对着她道:“南姑娘脾气莫要太大。我跟你是诚心道歉,你又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
南宛宛已经到了愤怒的极限,她根本懒得再同谌仁和废话,而是直接对他道:“谌大人说话前还是先照照镜子,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费心思与你这等人计较?”
“南姑娘说话怎么如此难听?”谌仁和一张脸被话涨得通红。
南宛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答道:“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这一句话后,南宛宛径直走了。谌仁和也没脸面再追。
只不过留在原地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谌兄怎么如此大的火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谌仁和忙转过头,竟是见到了苏瑾瑜。
此时虽然谌仁和已经三次请人去长安侯府求亲都被拒了,可真遇到苏瑾瑜了,他又不愿意完全与之交恶。
于是,带着赧然的笑意,谌仁和朝苏瑾瑜拱手道:“苏兄。”
“兄长我先走了。”
谌仁和其实转身的时候,注意到了苏瑾瑜身边的那一抹色彩。只不过他原以为那是苏瑾瑜的红颜知己,却没有想到是他的妹妹。
“五妹妹不逛书坊了?”苏瑾瑜望着苏五姑娘,有意地挽留道。
听到“五妹妹”这个称呼,谌仁和幡然醒悟。
他忙拱手朝苏五姑娘行礼:“在下谌仁和,苏五姑娘,你的《瑛神赋图》真让在下一见难忘。”
“因为我是小人所以让谌大人难忘?”苏五姑娘扬眸看了谌仁和一眼,朝苏瑾瑜道,“大哥哥,我还是先回去了。你独自在外,可要小心我们这等与小人一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