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颇有意境,然而面前的苏珍宜却是半点也不懂得欣赏,目光之只有急切。
真是土包子!
苏柔嘉心嗤笑一声,面神情却是不显。她继续做着手的煎茶步骤,只是漫不经心间,又问一句:“你前几日去见过了周二公子?”
“是与弟弟去佛寺的时候,无意撞见的。”苏珍宜忙答道。
她知道苏柔嘉关心的是什么,可是因为方才苏柔嘉没有回应她告苏昭宁状的话,苏珍宜便刻意不往下延伸。
苏柔嘉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般,她将茶沫放入沸水之。待手下的茶水沸若奔涛,她便又把先前舀出的那一勺水加回去。
迟迟等不到苏柔嘉的问话,苏珍宜只好率先败下阵来,她主动说道:“周二公子容貌毁得厉害,他的婚事肯定会受到影响。我想着,等下次宴会的时候,二姐姐与他都出席了的话,事情便好安排了。”
苏柔嘉却是转开了话题,她道:“弟弟如今功课如何,先生说的,可都记下了?他是男儿,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是。”苏珍宜表面应了一句,心里却是无烦闷。这又不是为了她一个人,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苏柔嘉也很希望苏昭宁倒霉。
否则,周二公子的事凭什么送到了她耳边来。
出了苏柔嘉的房门,苏珍宜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引诱苏昭宁出席一个周二公子也在的宴会。
她实在不想,也不能再等了。这样低头伏小的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
园子里,梨花的香味沁入鼻尖,苏珍宜看到那白里透粉的花瓣,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都说前朝的许妃有羞花之貌,苏珍宜自信,自己也是不差的。
她走进梨花树下,将那梨枝攀到鼻尖,闭目轻嗅梨香。
苏瑾瑜从回廊走过,目光稍微往旁一观,看到了美人在梨树下的这副情景。
一阵春风轻轻吹来,那满树的梨花摇曳晃动,花瓣不少纷纷坠落。春风之,苏珍宜芙蓉如面柳如眉,容貌美丽得让人挪不开脚步。
她睁开眼,恰恰好看到了回廊驻足的苏瑾瑜。
果然,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对美的欣赏。
也没有人能拒绝美人的要求。
苏珍宜轻挪脚步,往苏瑾瑜翩翩走去。她声音柔婉,目含笑,朝苏瑾瑜唤道:“大哥哥。”
苏瑾瑜点头示意:“三妹。”
“大哥哥,听说二姐姐要去参加咏絮社的活动,珍宜初到京城,一直未有什么闺密友。大哥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踏青玩耍?”苏珍宜将自己的声音、表情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她笃定苏瑾瑜拒绝不了这样美的自己。
苏瑾瑜不是第一次听到苏珍宜这样柔情似水的说话,可今日不知怎么地,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定远侯府南姑娘的声音。
那嗲声嗲气,让苏瑾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望向面前的苏珍宜,他也不觉得那么楚楚动人了。
“三妹。”苏瑾瑜正色答道,“这咏絮社的事,你须得自己去同你二姐说。与我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苏珍宜听到这无公式化的回答,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她勉强保持住脸的神情,仍柔柔地道:“次弟弟惹恼了二姐姐,她一直都不想见我。珍宜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二姐姐原谅。”
苏珍宜说这话,其实并没有真要向苏瑾瑜讨主意的意思,她只是想在苏瑾瑜面前暗示苏昭宁是个多么小量、多么不友爱弟妹的人。
但没有想到的是,苏瑾瑜竟真给出了一个建议。
想到先前他祖母褪给南姑娘的那个镯子,苏瑾瑜认真建议道:“你或许可以给二妹送点首饰,你们姑娘家不都喜欢这个吗?”
是啊,姑娘家都喜欢,所以我也喜欢啊!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讨厌的人!
苏珍宜觉得心口当即被堵了一个石头,可她偏偏口还不能说出拒绝的话。
苏珍宜双眸微垂,作出一副潸然泪下的模样,她答道:“我也想过。可大哥哥你知道的,珍宜自幼在外长大,过去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首饰,现在亦是。”
所以,大哥哥你打消让我送礼给苏昭宁的念头吧!
苏瑾瑜下打量了一番苏珍宜,见她却是打扮装束都远不及自己大妹,便轻叹了一句,说道:“确实如此。三妹,你一个姑娘家,竟然连个玉佩腰坠也没有。我都有好几个。”
苏珍宜目光熠熠地看向苏瑾瑜的腰间。
所以,大哥哥你是要送我一个吗?
自从四皇子说过要收回玉佩的话后,苏珍宜腰间再没有系过玉佩。若是苏瑾瑜送的,她自然是要收的。玉佩的价值在其次,玉佩代表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今日,她装扮这样简单素净,自然是因为要来见苏柔嘉的缘故。
哪个女人喜欢别人自己出众呢?
“珍宜让大哥哥见笑了。”苏珍宜话语带了一丝委屈。
她感觉得到苏瑾瑜仍然在望着自己,这种长时间的注视,她已经好久不曾享受过了。
即便苏瑾瑜今日不送自己玉佩,可她重新被这长安侯府目前最有地位的人之一注意到,是最大的成功。
只听苏瑾瑜语带喜悦地说了一句“想到了”,苏珍宜尚有些不明白他是想到了什么,听到苏瑾瑜继续说道:“三妹,你囊羞涩,也不可能去买什么新的东西送给二妹。但之前,大婶娘不是送了你一个红翡镯子吗?你送那个镯子给二妹好了。”
苏珍宜心顿感被重锤了一下。那红翡镯子成色极好,是侯老夫人赏赐的那些首饰,也不能超过那红翡镯子。当日苏珍宜从小黄氏手得到这红翡镯子,是看得出挖了小黄氏心头肉的,如今还要她拱手送给苏昭宁,她怎么甘心!
“一只镯子而已,也不知道二姐姐喜不喜欢。”苏昭宁再接再厉地眼药水,朝苏瑾瑜说道,“更重要的是,那镯子还是大婶娘的。二姐姐一贯和大婶娘不和睦。”
所以,大哥哥,你可要看清楚。你如今护着的这个长安侯府二姑娘,是个对弟妹不仁,对母亲不孝的人!
苏瑾瑜对后宅之事虽然甚少关心,但苏昭宁与小黄氏的关系,他也能想到一些。尤其是近日他对苏昭宁产生了一种母鸡护雏似的兄妹之情后,更加觉得这二妹生活得不易。
如今听三妹都这样说,苏瑾瑜心怜惜更甚,脑已经在盘算着要如何让苏昭宁在二房过得好点。
“大哥哥。”感觉到苏瑾瑜有些出神,苏珍宜忙又唤了一句。
苏瑾瑜回过神来,忙点拨苏珍宜道:“三妹不必这样担心。二妹性情开阔,一向坦荡豁达,瑾轩的事,你诚心向她赔罪,她一定不会再怪罪的。”
“当然,赔罪不一定能得到好处。”苏瑾瑜补充道,“咏絮社的事情,四妹也想去。三妹你能不能同去,还是要看二妹的意思。只不过,这红翡镯子本是二妹生母的,你能送给她,她一定十分高兴。”
“三妹,你送礼也是为了给二妹赔罪,让她高兴,不是为了自己得到什么好处,对吧?”苏瑾瑜望向面前的苏珍宜,等待她的回答。
送礼给苏昭宁,是她想的吗?
让苏昭宁高兴,是她想的吗?
呵呵。苏昭宁真想把那方才那攀低的桃枝甩到苏瑾瑜的脸去。
☆、第五十三章 怼人的战斗力
第五十三章 怼人的战斗力
“三妹莫非是不想和二妹赔礼道歉?”苏瑾瑜不关注内宅争斗,但他却并非不懂内宅争斗。
前几次的事情,已经让他对这位三妹的印象大打折扣。但总归是一家人,他是希望她能迷途知返的。所以,他才主动给出她一次机会,希望苏珍宜能够借此弥补二妹苏昭宁。
只可惜,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苏珍宜表面算是顺从地回答道:“我当然是真心同二姐姐赔礼道歉的。大哥哥说的没错,二姐姐若是不原谅我,我便多找她赔礼道歉几次便是了。都是姐妹,谁低头做小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但苏瑾瑜不深究此处,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留在原地的苏珍宜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咒骂了苏昭宁无数遍。
她简直一刻都不能再忍了。若是不把苏昭宁除去,她简直要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了。
任苏珍宜再把苏昭宁恨出血来,近日的苏昭宁却过得甚是顺风顺水。
长安侯府的下人一贯是见风使舵的性子不用说了。侯老夫人那边对苏昭宁是眼不见为净的态度。不主动施宠于苏昭宁,也不派人来为难她。
原是最不安稳、最喜磋磨苏昭宁的小黄氏两母女,也因为咏絮社的事情,暂时消停了下来。
苏柔惠自然是放不下颜面来讨好苏昭宁的。只不过她却也清楚,狗急了也要跳墙。更何况现在苏昭宁还有了依仗。她索性当个瞎子,做府院暂时没有苏昭宁这个人罢了。
三月转瞬即过,清明的日子临近,长安侯老夫人便依着惯例带一众女眷去寺庙香,并将祭祖要用的佛经供到佛前。待斋戒三日后,再将供奉过的佛经带回来烧给祖宗菩萨。
往日的佛经,都是由长安侯府大少爷苏瑾瑜亲手抄写的。今年,苏瑾瑜新官任,时间颇为紧凑,便全权交给了二姑娘苏昭宁。
将佛经用素净的蓝布包着,苏昭宁将它们一并准备递给苏瑾瑜。
“二妹也要同去寺里的,便由你到寺后亲自交给祖母吧。”苏瑾瑜安排苏昭宁抄写祭祖佛经的最早想法,当然是因为领受了苏昭宁那久久如意件绣品的情。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苏瑾瑜是真心对这位二妹有了兄妹的维护之情了。他这番安排,自然是为了让苏昭宁在众人面前得府老祖宗郑氏的夸奖。
郑氏因为久久如意件真正刺绣人的事情,在宫丢了颜面,心里一直对苏昭宁是有些不太热乎的。但是,郑氏信佛,又是祭祖这样的大事情,因此在佛前,郑氏绝对不可能凭心断事,将苏昭宁的功劳抹灭。
郑氏的想法,苏瑾瑜是算得刚刚好,只不过其他人的想法,他却是没有算到,也是算不到的。
服侍主子们马车的时候,管家才发现了问题。往年祭祖的时候,府的主子们一房一辆马车,老祖宗和大少爷一辆马车,算得是刚刚好。今年长安侯府却是多了两位新主子。
二少爷自然是可以去老祖宗那辆马车的。但是三姑娘挤不进去了。
长房的那辆马车排在最前,此时已经行动了。二房、三房都有夫人和两位小姐,本满满的,实在有些加不进去。
望着这位曾被老祖宗宠极一时的三姑娘,管家顿时十分为难。
谁又知道这三姑娘什么时候复宠于老祖宗面前呢?
不好安排,实在是不好安排。
苏珍宜听了丫鬟的禀告,起初是恼火得很。难道要她去跟下人们挤一辆马车不成?
但很快,她冷静了下来,并且心情转阴为晴了。
去佛寺,可不是一个好的机会吗?
苏珍宜从妆台屉子里取出那个包得甚好的红翡镯子,往正门口走去。
门口,小黄氏和苏柔惠已经了马车,苏昭宁正抱着蓝色的布包要走马车。
“二姐姐。”苏珍宜疾走两步,出声唤道。
苏昭宁顿住脚步,转过身看苏珍宜。
即便是落入低谷,苏珍宜的容貌也半点不受折损。她一身淡黄色裙裳,发髻只简单别了个步摇,但一摇一步间,风姿尽显。
“二姐姐。”苏珍宜走到苏昭宁的面前,将手的软布打开,露出里面的红翡镯子来。
“先前瑾轩不懂事,做出了那样不敬二姐姐的举动,我作为他的嫡亲姐姐,实在羞愧。这镯子,是妹妹我能拿出来的最好礼物。还请二姐姐不要嫌弃,一定要收下妹妹的。”苏珍宜将那红翡镯子放到苏昭宁手。
如她所想,苏昭宁并没有拒绝。
对待苏珍宜的所予,苏昭宁是十分警惕的。但这个红翡镯子曾是她母亲所有,只不过后来小黄氏生下了苏柔惠,她母亲为了让她父亲高兴,便将这镯子赏给了小黄氏。
母亲人不在了,她的东西,每一样,苏昭宁都是想留在身边的。
即便不留在身边,也不愿意让她母亲的东西落在心思不堪的人手。
小黄氏是,苏珍宜亦是。
马车里面,苏柔惠掀起了一角帘子,看向苏昭宁和苏柔惠。
“母亲,她把你给她的镯子,给苏昭宁了!”苏柔惠的目光落在那红翡镯子,十分愤然地转过身,同小黄氏告状道。
“那镯子是母亲你给的,她居然这样转手送人。”苏柔惠知道那镯子价值不菲,当日她母亲愿意送给苏珍宜,其实是被祖母算计了。
如今这样轻飘飘被送了出去,苏柔惠实在是不快。
马车内的小黄氏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她的目光,怎么也她女儿要看得长远一些。
“如今这府,风头正盛的还有哪一个?”小黄氏泛酸地答道。
她望向女儿,自己女儿容貌、品性皆是乘,如何接二连三被这两个卑贱的挡了光芒。
拉过苏柔惠的手,小黄氏叮嘱道:“咏絮社的踏春行,肯定会有世家的公子哥护送家姐妹。柔惠你定要好好地表现,不要再让苏昭宁压了风头。”
“她算什么东西!”苏柔惠轻蔑地答道。
她又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只是苏昭宁和苏珍宜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
正在狐疑间,只见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
苏珍宜明艳的脸出现在车门处。
“要麻烦大婶娘带我一路了。”苏珍宜笑着说道。
苏柔惠被苏珍宜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她先前和她母亲谋算的话也不知道被苏珍宜听到没有,顿时神情便有些闪躲。
小黄氏却不在意。即便听到了又如何?
苏珍宜不过是个斗败了的丧家之犬。
小黄氏笑着朝苏珍宜招手,说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坐到婶娘身边来。”
苏珍宜弯腰走进了马车之。
在她身后,苏昭宁亦登了马车。
苏柔惠眼睛在苏昭宁手腕的红翡镯子扫了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刺道:“二姐姐可真是好运道,什么事也没有,得了一个好的红翡镯子。”
她又看向坐在那边的苏珍宜,有意拿话去挖对方的心:“起二姐姐,二弟弟才算是倒了霉。又是吐血又是受罚,我前几日瞧着,他那身子都瘦了一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