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到许寒肃如今的修为,岳菱芝不禁问石煜道:“石道友有几成把握杀了许寒肃?”
石煜道:“我们本来只有三成把握,可若是岳道友愿意和我们一块, 顺便再叫上你那与许寒肃有很多纠葛的旧友, 我就能有八成的把握让许寒肃有来无回。”
听石煜提起许寒玄和许寒肃的纠葛岳菱芝也是一愣,将许寒肃装作失忆的事告诉许寒玄是她生平鲜少后悔的几件事之一,或许重来一次岳菱芝还是会选择告诉许寒玄真相, 可这兄弟俩闹成当时的样子确实让她有些内疚。只是他们兄弟俩的事该算是家丑,剑宗弟子们有九成不会往外说,至于剩下的一层,则是别人派来的内奸了。
想到石煜在剑宗安插了探子,岳菱芝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火气来,她反问:“我若不愿呢?”
石煜道:“岳道友若是不愿同我们一起,那我只能和岳道友说一句抱歉了!”
岳菱芝明白他口中的抱歉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如果自己不愿意和他们一块,他是不会放过自己这个知道他剑指魔尊之位的知情人。
纵然心里攒着火,岳菱芝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她道:“石道友考虑的周全,我只靠一人单打独斗也不能给娘亲报仇,自然是愿意和你们一道的。”
至于报仇之后她会不会坑了谁,那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既然说定了要一起合作,关于谢长渊的事岳菱芝也就直接问出了口,她问石煜说道:“谢长渊可是在你那里?”
石煜道:“多亏了他不然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想见见他吗?我带你去。”
岳菱芝自然想见见谢长渊,听他应允石煜脸上勾起一抹邪笑来,他袖袍一挥,厅堂的大门无风自开,在他身边出现了一艘只能乘两人的船型的法器,坐在法器里,石煜对岳菱芝说道:“请吧!岳道友!”
岳菱芝看他脸上的那抹笑就觉得他哪里不怀好意,但想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也就踏上了石煜的这艘法器,见岳菱芝已经站稳石煜催动灵力,一晃眼,两人已在千米之外。
极西之地的天空似乎永远都是昏暗的,这昏暗里还带着一丝血色,仿佛那旧日仙人们大战时的鲜血连这里的天空都染红了,让这抹红色变成了极西之地天空上永难消除的色彩。
站在法器上的岳菱芝,只觉得这昏暗中泛着红色的天空触手可及,这妖异的景象居然她心里生出一丝久违的恐惧来。
见她怔怔的看着天空发呆,石煜说道:“怎么?岳道友没见过这样的天?”
岳菱芝道:“我早知这世上什么奇异景色都有,然而我还是孤陋寡闻见识的少,见了这样的天空便出了神。”
石煜说道:“那看来岳道友就是没见过了,那你可得好好看看,你们每个刚来极西之地的人都好像对这片天空十分好奇,只是我却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我从小到大就生长在这儿,再好看的东西也早就看腻了。”
原来石煜从小到大都生长在这里吗?说句实在话,这里的天空太压抑了,连岳菱芝一个大人都呆的不舒服,更何况那些孩子?但或许他们从出生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天空,并不会像岳菱芝一样心里感到压抑吧!
已经决定要相互合作又讨论了两句天色,岳菱芝和石煜的关系也多少拉近了些许,看出岳菱芝面上的疑惑来,石煜说道:“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极西之地的人都知道我爹是个色魔,名副其实,我娘是被他强迫的正道女修,她被我爹采补毁了根基,后来又因为生了我心境上升一层,她损毁的根基怎么也没法补好,心里对我又爱又恨,恰逢那时她听说古仙战场里的仙人遗物中或许能有修补她根基的灵物,便带我来了这极西之地,一呆就是十几年,十几年之后我娘的根基仍是没补好,她一气之下便弃我而去,这时候我爹好似方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找人废了我从小学到大的道家功法,硬是逼着我转去修了魔。
说来好笑,我从小就打心眼里恨我爹,但自从修习了和他一样的功法之后我却又不恨他了,修士嘛,为了修为,咱们这些修士什么事做不出来,何况是采补一两个不愿意的女修呢?!
他嘴里说着不恨自己的爹,岳菱芝却眼尖的发现了他说起自己父亲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恨意,说来他自小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倒也可怜,有爹等于没爹有娘等于没娘,然而亲情一事是世间最没法说理的,父母生你养你,便是尽了责任,至于关怀与否?则全看个人,会有愿意为子女付出一切的父母,也会有像石煜父母这样对孩子少有关爱的爹娘。只是这石煜运气不好,不会投胎,遇到的是这两个没心没肺的爹娘。
可岳菱芝却并不可怜他,起码石煜的爹娘都还活着,而自己却已经父母双亡,不想和石煜再讨论父母这个话题,岳菱芝转而说起了谢长渊:“说来你们俩是怎么碰上的?”
石煜道:“是他先来找我的。这极西之地共有三个魔修势力,我爹这个是三个魔修势力里最大的,他当然最先找上了我。我俩也算是一拍即合他想亲手杀了许寒肃报仇,我想要许寒肃的那一身修为,你呢?你不会也想亲手杀了许寒肃吧?这你可得跟谢长远说清楚了,别人还没杀咱们自己个儿就先内讧了。”
想要亲手杀了许寒肃吗?这倒没有,岳菱芝对是否要亲手报仇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执念,她想要的只是让许寒肃通不欲生,受尽折磨,至于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只要能让他受一世的苦难,这又有何关系呢?
岳菱芝对石煜笑道:“谢长渊还是太年轻了,不管是修士还是人,死,都只是一眨眼的事,哪里有活在世上能活多久就要受多久的罪来的痛苦?!”
石煜有些佩服地看了岳菱芝一眼:“真是心狠,果然最毒妇人心。”
极西之地很大,可岳菱芝设宴的地方却离石煜给谢长渊安排的住处不远,两人在船上聊了不多时就已经到了谢长渊现在的居所。
岳菱芝和石煜到时谢长渊正在练剑,身为剑宗弟子,他不管在哪里每天都要做完这一万剑的功课。
这一点比较起来,大他一下的岳菱芝反倒是差劲了不少,她这一两年里功课都做得断断续续,能有时间练剑了就去秘境里偷偷练一会,若是实在抽不出空子,那就只能等第二日再一起加练。
岳菱芝两人等着谢长渊练完了剑,看他收势时,岳菱芝才对谢长渊说道:“许久不见,谢道友可好。”
谢长渊的脸更冷了,整个人就如同冰雪做成的雕塑一般,他似乎就连呼吸都染上了冰霜的味道,只听他冷声对岳菱芝道:“岳道友好不好,我就好不好。”
失去亲人爱人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心里有多痛,只有经历过同样痛楚的人才能知道,他这话里似乎带着讽刺,说的倒是事实。
岳菱芝道:“咱们现在是一个阵线上的人,你又何必对我有敌意?我也许年少时曾和许寒肃是好友,但现在他却只会是我的仇敌。”
谢长渊说道:“哦,是吗?你要怎样才能证明?”
岳菱芝闻言却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一年不见谢长渊怎么变成了这样?许寒肃是自己仇人这件事难道还需要证明?!他杀了她娘,岳菱芝又怎会不去给自己的娘亲报仇?!
没听说爱人死去之后会掉智商的啊!难道谢长渊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在石煜在的时候和自己说?!
岳菱芝看了看身边站着的石煜,石煜叹气道:“罢了,咱们还是不熟,你们还是有事要瞒着我,这样,我先出去你们来许久未见也好好叙叙旧。”
石煜悠哉悠哉地离开,岳菱芝却听谢长渊冷声道:“石煜这个人不好。”
岳菱芝道:“你知道他人不好你还找他合作?”
谢长渊复又冷冷淡淡的说了四个字:“各取所需。”
岳菱芝道:“你俩各取所需我知道,可你与他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何必呢?”
谢长渊凝神看她冲她说道:“我想亲手报仇,我要亲手杀了他血祭小白!”
岳菱芝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想亲手手刃许寒肃以慰藉小白的在天之灵,但是:“你能打得过他吗?”
谢长渊却说:“他答应给我找一个魔尊。”
等等,岳菱芝有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她想的那个吧?!
岳菱芝脱口问道:“什么叫给你找个魔尊?你的意思不会是他答应要找个魔尊来夺舍你吧?”
谢长渊闻言却冷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岳菱芝不由在心中卧槽一声,这谢长渊可真是胆儿肥了,什么都敢想,魔尊哪里又是那么好的杀的,若真是这样这整个修真界的修士怕就什么都不干了,只每天盯着落单的魔尊,想着杀了他让他来夺舍自己了吧!
叹了口气,岳菱芝劝慰道:“别想了,他这是哄你呢!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想怎样找许寒肃报仇来的正经。”
“不是哄我。”谢昌元说道:“是色魔!”
岳菱芝不由问道:“你是想说石煜并不是哄你,他说的那个要让你反夺舍的魔尊他的父亲色魔是吗?”
在岳菱芝惊诧的眼神中,谢长渊缓缓点了点头。
想到刚刚在船型法器上,石煜和自己说的话,岳灵芝此时竟不知道那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但有一点,石煜说已经不恨自己父亲的这一句九成是假的!
那石煜对谢长渊说的让他去反夺舍自己的父亲这一点,又是真还是假呢?!
无论这一点是真是假,岳菱芝脱口向谢长渊问出的问题却是:“人家夺舍你你抵挡得住吗?”
不是岳菱芝看低了谢长渊,他的修为比自己还低上几分,而魔尊那个修为境界,要真夺舍起来自己都没把握能扛得过去,更何况是他?
纵然生着一副冰山脸,岳菱芝还是明显看到谢长渊面上一黑,只听他说道:“不成功,便成仁。”
说实话岳菱芝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谢长渊这么想不开一定要自己亲手手刃许寒肃才甘心,她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坚定目的呢?
岳菱芝对谢长渊说道:“那好吧,随你好了,反正我不是你姑姑,只是来之前答应她,照看你一二,你不听我的我也没什么办法,只是我还要叮嘱你几句,你要小心石煜,他那张嘴啊,我可听不出他所说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第120章
谢长渊冷声道:“真假又如何?我如今所求不过是能亲手手刃仇敌罢了, 他若说的是真话当然好, 他若诳骗我也拦不住我去为妻报仇。”
“报仇, 报仇,现在你的脑子里就只有报仇了吗?你怎地不去想想报仇之后你又该怎样?难道报仇能支撑着你活一辈子吗?你可知你自己如今这样已是心境有损,若真有朝一日大仇得报,等着你的不是解脱, 而是心境的崩溃。”
岳菱芝实在理解不了谢长渊这样不顾一切只为一人报仇的架势,对她来说,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她活着是为自己活着, 难道爱人死了, 自己也不要活了?
谢长渊道:“若大仇得报,死又何妨?我早已想好, 若我能侥幸不死, 就废去一身修为遁入佛门转修那苦行僧一道,专为小白超度祈福, 若我死了则更好,小白此时定然等在奈何桥畔,我因答应过她不能主动寻死,若能在报仇后去与她作伴, 我求之不得。”
一个除了报仇就只想求死的人, 还能和他再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
岳菱芝不再劝谢长渊,转身离开。
分明是白天,许寒玄却只觉冷得彻骨, 昔年的好友就坐在自己身边,曾经让人觉得温暖的友情似乎已经随着时间而变质,她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自己不想再回忆起的曾经。几日前自己对于久别重逢的欣喜仿佛就是一场笑话。
一拍桌子,不停劝说的岳菱芝顿了一下,趁着这个空当,他苦笑说:“我已沦落至此,你何必苦苦相逼,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放我一马不好吗?”
岳菱芝道:“不是我不愿意放过你,而是许寒肃,你的哥哥,你觉得他会愿意放过你吗?你可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让他动心的人。你可知道,在他坐稳魔尊位置的第一天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寻找你,他想找到你做什么,还需要我再说吗?”
许寒玄脸上煞白,他舔舔发干的唇:“许多年过去,他早该忘了我吧,他找我,或许是因为思念我这个兄弟,想和我重叙兄弟之情罢了。”
岳菱芝盯着许寒玄看了半饷,直到许寒玄不由将脊背绷紧,整个人就像一把随时都能拉开的弓弦才轻嗤一句:“这话你自己信么?”
许寒玄似乎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他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这张木头椅子上。
半响后,只听他小声道:“你懂我的,莫说我如今已经有妻有子,就是我仍是孑然一身也不愿雌伏于男人身下,更莫说那个男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岳菱芝道:“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来找你商量。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我就因为这件事不远万里从剑宗来此,我来找你也确实不是单纯因为这个原因。实不相瞒,我娘就死在他的爪牙手中,我想找他报仇,可他现在已是魔尊,在他强大的实力面前,我能想到的那些阴谋诡计十有八九都伤不了他,他没去见过许长老,他的娘亲现今也早不知所踪,现在,他的软肋只有你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一起对付他。前因后果我都已对你说明,愿不愿意全看你自己。”
许寒玄自嘲一笑:“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
岳菱芝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谁能想到他们三个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还记得在御兽峰初遇时那两个有些八卦的少年,现在再想起,却只能在回忆里翻找了。或许对他们来说自己也是这样?大家都会被时间打磨得陌生,曾经的自己却只是一个记忆里模糊了的光影。
许寒玄说:“这些年我总是睡不踏实,午夜梦回,总是在想我们兄弟走到现在这样,到底是谁的错?答案还没想出来,我却又要做让他伤心的事了。”
言下之意,是答应岳菱芝了。
有了许寒玄的加入,事情就简单多了。
岳菱芝她们的计划十分简单粗暴,一边放出许寒玄在极西之地的消息等待许寒肃派人探查,一边由石煜将他父亲色魔引到某处,由他与谢长渊操作夺舍,当然,岳菱芝与极西之地其余人拟定的商业计划也并未因这两件事而停滞不前,在炒作了极西之地有重宝的消息之后,前往这里的修士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