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初见,止于终老——顾新城
时间:2017-11-26 16:35:52

  她抠着手指,轻声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怀亦,其实说到亲情,我也就只有爷爷奶奶还有你们了。”
  亲情,它是人间最美的一种情感,是亲属之间的那种特殊的感情。不管对方怎样也要爱对方,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或疾病,甚至无论善恶。
  她试过,努力过,可是很遗憾,做不到。
  裴涪浅父亲的爸妈去世的早,她口中的“爷爷奶奶”其实是母亲的爸妈,她打小就被那不负责任的父母扔在西山大院老人的家里,两位老人是真心的疼这个外孙女,裴涪浅也不愿意疏离的叫他们“姥姥姥爷”。
  她本身就没多少亲人,这下更是排除了自己的父母。徐怀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虽然那是自己的小姨和姨父,可他心底里却也是责怪着他们的。
  不论怎样,大人的过错不该由孩子来承担,如果没有感情,当初何必要结婚生子呢?
  “没关系的。”思来想去,他只能用最无用的语言来安慰她,“有我们疼...你就够了。”
  疼这个字,徐怀亦说的有点别扭,毕竟以他打小被惯出来的少爷脾气,向来都是家里的掌中宝,还从没心疼过谁。
  裴涪浅知道他的心意,别看他们平时斗得厉害,可真遇到事儿了,却是能彼此安慰的亲人。
  她真心诚意的感谢:“谢谢你啊,怀亦。”
  她刚刚没有说气话,若说自己心底那一点关于对亲情的留念,真的也只剩下来自于父母以外的这些人了。
  而最应该对她关心的那对儿父母,早就不在她心上了。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讲着学校的趣事,楼下忽然响起“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砸东西的声音。
  裴涪浅和徐怀亦都吓了一跳,互相一看,彼此脸上出现着相同的震惊,下一秒裴涪浅猛的掀开被子忙跳下床,余光看到徐怀亦已经先她一步拉开卧室门就往出跑。
  愤怒的骂吼声从楼下传来:
  “是不是你的孩子?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吗!闹闹闹,闹了十几年了!没有一点当父母的自觉性和责任感还生个屁孩子,过不下去就趁早离婚去,从今往后浅浅就放在我们老俩口这养着!你现在就给我滚,滚滚滚,滚出去!从今往后我也没你这女儿!”
  徐怀亦跑下楼,就看到一楼客厅里的一片狼藉,花瓶、玻璃杯、茶具摔得一塌糊涂,待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脸冷漠的女人时,心下便已明了。
  只是爷爷这通脾气发的,不小啊。
  他犹自暗叹一声,又有点庆幸今天自己来了,否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那真是不堪设想。
  一贯温柔善良的奶奶在一旁难过的抹着眼泪,那个上过无数次战场令他无比崇拜的的爷爷,一改往日硬气坚韧的背影,微弯着腰,布满皱纹的那只手指着沙发上女人的脸,气的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哆嗦着。
  怕老人血压升高,徐怀亦赶紧跑过去拉住老人,低声劝着边顺着他的胸口:“爷爷,别生气别生气,气大伤身。”
  他和裴涪浅一样,打小就叫爷爷奶奶,在他们这些小辈的眼里,没有什么孙子和外孙子的区别,相信老人们也是这样的想法,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人被他搀扶着,这回是真的气到了,愤怒的吼声似要掀了房顶。
  “你说说,从小到大哪一次家长会你们俩去过!哪一次孩子重要的场合你们参加过!现在孩子病了,你们两个人一个电话一句问候都没有。要不是你妈正好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恐怕烧到四十度你俩都不知道!天底下哪一对父母是像你们这样的,俩个人都不管孩子!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你们到底是想怎样,丢人还丢的不够吗!啊!我可真是后悔,后悔当年就不该把你生出来!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是不论老人怎么吼骂,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就是无动于衷,徐怀亦看不下去了,他刚刚看到裴涪浅那副明明伤心到骨子里却还强壮出来的倔强和坚强就攒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又惹了爷爷发这么一通火。再看向沙发上的女人时他也没了什么好脸色,“小姨!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给爷爷道歉,爷爷年纪大了你别老惹他生气!”
  他虽然只上高一,可胜在个子高,一米八几的身高说出这句话来倒也是有几分威严的。
  沙发上的女人闻声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正好视线落在了刚从楼梯下来的女儿身上,裴涪浅一看到她就知道是谁惹得爷爷忽然间发这么大脾气。
  懒得再看一眼,径自移开视线走到奶奶身边给她擦眼泪。
  她一个不经意的白眼,却让程晓玥眼神微微闪烁了下。
  爷爷撑着拐杖,指了指一旁的勤务兵吼道:“打电话,现在就打电话,把裴伟良那畜生给我叫过来!离婚,今天就离!他妈的个混蛋玩意儿!”
  徐怀亦挠一挠头,爷爷发起火来真是九头牛也拽不动,他看向一旁同样一脸尴尬的尉兵,微微摇了摇头试图阻止。
  只是这尉兵跟着程副司令已久,他发没发火,发火到什么程度,只一个眼神他便知道。暗自低叹了一声气,他心想恐怕今天要是个不眠夜了。
  “还不快去!玩儿蛋呢!”
  又是一声吼,年轻的尉兵耸一耸肩,一副“你看吧我就说逃不过去”的眼神同情的看了眼徐怀亦。
  徐怀亦没辙了,年轻的尉兵迈开步子,转身欲去找电话号码,这时,沙发上的女人终于开口了。
  程晓玥过分的冷静,她坐在沙发上,点一点头,仿佛很赞同父亲的这个主意。
  “打吧,我倒也想看看他是否舍得从肖卿那里回来。”
  肖卿?
  裴涪浅握着姥姥的手不由的怔了下,老人意识到了立刻吼道:“你给我闭嘴!当着孩子面胡说八道什么!”
  程晓玥视线向母亲身边的女孩儿身上望去,那目光尤其冷淡,只是听到母亲的话才不情愿的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裴涪浅不傻,她直觉的反应这个自己从未听过的人名也许就是造成父母十几年不合的导火线。
  忽然一声嗤笑从她嘴边溢出,她自嘲的笑一笑,又摇了摇头。
  她可真是傻啊,竟然还以为父母只是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
  那个年代,程老爷子位高权重,政治联姻是很正常的,枉她还一直再给他们俩找理由!
  “我说错什么了吗?打啊,怎么不敢了。”程晓玥讽刺的一笑,不知是在笑她自己还是谁。
  可她这句冷嘲热讽的话却是彻底惹火了程老爷子,一挥手又是一个花瓶应声而落,破口大骂道:“你怪谁呢?当初谁一心要嫁那裴伟良的!我不想提这丢人事,你倒是好意思自己打脸!我怎么跟你说的!他心里没你,心不在你这儿!你非要去强扭那瓜,如今有这结果,我看倒是你咎由自取的!”
  一个咎由自取让程晓玥瞬间变了脸色,裴涪浅下意识看向她,忽然间也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责怪了。那个叫做程晓玥的女人,那个在血缘上是她母亲的女人,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吗?
  如果好,那放在身侧的拳头又何必攥的发白。如果好,她的眼神为何有瞬间的躲闪和湿意。
  她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也会心酸难过吗?
  大抵真是失望了太多回吧,裴涪浅惊奇的发现自己竟一点想流泪的感觉都没有。
  奶奶满是皱纹的那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哽咽着将她拥在怀里,嘴里喃喃的说道:“委屈你了孩子,真是委屈你了啊。”
  老人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阵阵回响,裴涪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憋着,硬是冷静的摇一摇头。
  “别这么说奶奶,我没事的。”
  她安抚的拍了拍老人的手掌,然后缓慢站起身。
  径自走到爷爷身边,说了句:“爷爷您别生气,划不来。我还约了同学去逛街,晚饭就在外面吃。”
  然后她看徐怀亦一眼,又交代:“怀亦,爷爷奶奶就交给你了,别让他们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我先走了。”
  一句不值当的人,啪啪打了程晓玥的脸,也让徐怀亦激动的差点大吼出声,他头一次由衷的想夸赞裴涪浅一句,也是他头一次觉得她做了件漂亮事儿。
  实话实说,这样的程晓玥也不在是小时候会给他买玩具带他去游乐场的小姨了。
  
 
  ☆、人大
 
  西山大院远在郊区,偏僻且人烟稀少,能住在这里的人不差一辆代步车,而大门口耀眼的“军事管理区”更是让出租车司机自觉的绕道而行。
  也许是老天都在可怜她吧,没想到刚走出大门竟奇迹般的遇到一辆刚下了人的空车。她没有半点犹豫,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司机问她去哪儿?
  她想一想,这么大的四九城好像真没有她要去的地方。车上的交通广播正好准点报时,五点整,晚自习还没开始。
  “麻烦您,到附中。”嘴巴比她的大脑更诚实,已先一步报出了地名。
  结果当她一腔热血的赶到学校时,却意外的发现学校大门紧紧的锁着。门口传达室的门卫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学生吧?怎么这会儿跑学校来了?”
  裴涪浅看向对方,点头回答:“我是高一一班的,这两天生病请假了。”
  看门的男子一副难怪如此的表情,对她说道:“明天市里有竞赛占用了咱们学校,今天下午全校放假了布置考场呢。你跟班里同学联系了吗?看看你东西是不是他们给你收了。”
  裴涪浅的那一腔热血就这么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她怔了许久,才淡淡的说了句:“哦,那算了。”
  转身的瞬间,看着眼前这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忽然有了种不知身在何处要去何处的恐慌。
  她满身疮痍从西山来到学校,不过是期望能在最伤心的时候见他一面,她迫切的需要他能给自己一些坚强下去的勇气。
  哪怕他从来不知道安慰是什么,可只要看着他,她都觉得心里踏实。
  是不是她上辈子真的杀人放火抢银行了,这辈子老天才要这么戏弄她?
  裴涪浅苦笑一声摇摇头,这次没有打车,一个人茫然的没有目的的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校门外是两排门面房,私人商铺卖什么的都有,水吧,快餐店,书店,小商品应有尽有。肖彦刚从一家书店走出来眼前蓦地一道黑影晃过去,吓了他一跳,再抬头一看,那侧脸有些面熟。
  他蹙眉思索着,就听到前方传来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
  闻声抬头,只见刚刚差点撞了自己的那姑娘此时正一脸惊慌的跟另一个学生道着歉,再瞧一眼掉在地上的书本便明了了,这回是真撞了。
  对方也是个女孩子,并没找茬,只是叮嘱她:“小心点走路。”
  “是是是——”她连连点头,没出几步,差点又撞上了辆自行车。
  “会不会走路啊你!出门没带眼睛是吧!”这回撞得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对方骂骂咧咧的吼了几句才骑着车走了。
  再往前几步,就是十字路口。
  啧。
  看不下去了。
  肖彦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了要闯红灯的人,往后退了几步,盯着她说:“红灯。”
  裴涪浅恍惚中被人拉住就往后扯,看一眼呼啸而过的汽车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粗心大意。她忙低头十万个感动的跟救命恩人点头道谢:“谢谢您。”
  轻轻一声笑在头顶上方,她疑惑着抬头,看清人后倏地瞪大了眼珠子。
  诶?怎么是他。
  肖彦觉得这姑娘挺逗,活一个表情包。不禁出口打趣:“想起我来了?”
  “嗯嗯。”裴涪浅点头,淡淡微笑,“你是肖裕的哥哥。”
  肖彦是真稀罕了,打小别人说起他和肖裕,都是“这是肖彦,旁边的是他弟弟”或者就是“这是肖彦的弟弟”,向来都是冠以他的名字来介绍肖裕,忽然间反过来,这地位一下子就下降了。他倒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挺逗,她这个头开的挺有意思。
  莫名的,他对这姑娘有一种亲切感。说话也不似平日里的淡漠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还走路不长眼睛。”
  裴涪浅不好意思了,想必自己方才的蠢样都被对方尽收眼底了。这可是他的哥哥,虽然不比父母,可好歹也算家长,何况又还是在一个学校里,她觉得有点丢人。
  她记得肖彦,是因为在学校里见过肖裕和他一起打篮球,甚至上次偷看时还不小心撞到了他,幸好那天她喝的是矿泉水,不然他的衣服就毁了。她和他道歉时却听段王爷说这是肖裕的哥哥,道不道歉不要紧。
  一句玩笑话,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肖彦当时看到她那张紧张的脸上就跟开了花似的,瞬间涨红。
  他想,自己可能不经意间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裴涪浅叹一口气,她为什么在这里?她也不知道啊。
  这么丢脸的话,她才不想说出口,只说道:“我请了几天假,本来想来学校上自习的,没想到放假了。”
  生活没有一天不在开玩笑,想上学却碰上放假,就跟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跟一个人表白,结果声带受损出不来声音一样叫人无奈。
  原来如此,肖彦点头回答她,“明天有竞赛,今儿下午都放假了。”
  “刚听门口保安说了。”高三的竞赛,那岂不是有他?她看向对方问:“您明天也要参加比赛吗?”
  “是啊。”他说这话轻松的一点也没有即将上考场的紧张感。
  看着和那人相似的深邃眉眼,裴涪浅觉得老天有时候真的挺不公平,这俩兄弟可能上辈子都积了福了才生的如此英俊帅气的面貌,反正至少不会像她一样抢了银行。
  裴涪浅正好没事,见对方也不是会复习的人,便提出想请他喝东西。
  肖彦笑了,说哪有让女孩子请客的道理。
  他掏出手机,拨出半个小时前才跟自己通过电话的那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他直奔主题问:“哪呢?”
  对方报了个地点,他轻点了下头说:“成,跟那等我着。”
  挂上电话,他看向面前的姑娘,不经意的问:“你一会没事吧?肖裕叫我去人大打球,要不要一起?”
  “啊?”裴涪浅怔了下,所以他刚刚是在跟肖裕打电话?可是,他不是肖裕的哥哥吗,为什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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