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点头,裴医生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因为爱才会顾忌,她怕自己会耽误他。
裴涪浅见多了这样的病人,知道她们的心结所在。她只是轻抚着小婉的发丝,想了下才说:“你的手术恢复的还是很理想的,只要日常中多加注意定期检查就可以了。”
“裴医生,我真的可以吗?”
“那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她勾唇微笑,这种情况不论作为医生还是旁人,她都不适合再多说。
如果那个男人足够爱她,也许一辈子都会呵护着她,那么小婉就是幸福的。
可如果有一天那个男人后悔了,不能做到一辈子,那么以小婉的身体状况真的无法承受这样的刺激。
诺言在许下的那刻是真心诚意的,可也有诺言到不了的地方,比如一辈子,比如永恒。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信守承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出尔反尔。
当初,她也许诺过绝不背弃他们的爱,永远不分手。
可在他人眼里,她又何尝不是个薄情寡义背信弃义的女人?
连她自己都没有坚持的勇气,此刻又怎敢怀疑那个男人是否真心的想向小婉求婚?
可是如果可以回头,当初她一定会更勇敢一些。
因为病房的一段小插曲让下午的时间过的更快了,科室里的女医生都沉醉在收到礼物的喜悦当中,有几个长得漂亮的单身女同事甚至收到了两束花,简直令人眼红。
裴涪浅虽然才来没多久但大家都挺喜欢她,这样的日子里连玩笑都多开了几句。和她同一个科室的女医生刚刚收到男朋友送的roseonly,笑着打趣她:“裴医生,你今天有点安静哦。”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裴涪浅和大家也混熟了些,面对这样的玩笑也能坦然接受。她无奈的耸肩,表情略微遗憾:“可能我没有人缘吧。”
另外一位男医生站起身去接水,路过她身边时,摇头否认:“自打你来了以后,那些实习生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以前逮着机会要休息,现在也不在我耳边念叨了。我听私下里他们都叫你女神。”
这还真是...裴涪浅汗颜,这要是让某人知道了,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此处不宜久已,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点了,换了衣服就挥一挥手先行下班。
乘电梯下楼时,却正好在楼道碰见了个好久没见的“熟人”。
看向前面那手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花的女人,她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不该上前打声招呼?
“hello,浅浅。”
显然对方已看到了她。
裴涪浅心底默默叹了一声,微笑点头:“许医生好。”
“干嘛这么客气的,叫我诃子就好了。”说话间,她把花换了个手抱着,另一只手拉着裴涪浅,一挑眉头着急的问:“今天情人节诶,快说说你都收到什么了?”
真的没有,裴涪浅再次摇头。
她根本都不记得还有七夕这个节日了。
而他...以他那傲娇的性格裴涪浅敢肯定,这种俗气的情人节断然不会被他放在眼里。若是其他男人要是敢给她送花,恐怕他非得炸毛,然后搅个天翻地覆吧。
“怎么会!”许诃子惊呼,明显不信:“心外的女神级主刀手会没有人送花?我可是不止一次在餐厅听到有男医生讨论你哦。”
“.....”裴涪浅尴尬的挠头:“这个.......真没有。”
她突然有种错觉,今天自己要是收不到花,都会对不起大家的期盼?
要不然,她一会儿自己给自己买一束?
身旁的女护士插嘴开口道:“裴医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肯定会有一个大礼物在等着她呢。”
裴涪浅闻言看去,对方胸前的工牌上写着骨科。
瞧她这脑子,就说怎么会在这里碰见许诃子,竟然忘了骨科一二病房也在八楼了。
“在查房吗?”她问。
许诃子微微颔首,语气无奈:“有个骨折的病人在恢复期误食了三七。”
虽然术业有专攻,但同是外科,裴涪浅多少了解点。
对于骨折的初期来说,服用三七片能收缩局部血管,治疗骨折出血。但骨折恢复一周后,出血已停,伤骨处需要有新鲜的血液供应方能快速复原,如果此时还服用三七会导致血管一直处于收缩状态,血液运行不畅,对骨折愈合明显不利。
“吃了三七片吗?”
“不是,家属给煲的汤里放了中药材。”
每个医生,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虽然病人是弱势群体,可有些家属真的很令人头疼,以为自己稍微了解一点点皮毛知识就把自己当成了专家,总是不问主治医生,自以为是的乱补一通。
裴涪浅耸肩,对这种情况也是无奈且无语。
视线移到那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上,她不由的轻叹一声,女人果然是俗气的,她也觉得这一束花特别的好看。
一旁同行的女护士大胆猜测:“我们都说是肖医生送的,许医生还害羞的不想承认。”
“真的不是啊。”许诃子无奈的笑着,那人要是知道送花倒也好了呢。
肖医生......呵呵呵。
裴涪浅面色一闪而过的尴尬,然后微笑,暗暗握紧了拳头。
远在老楼坐诊的肖医生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揉一揉鼻子,他冷哼了一声。
又是哪个蠢货在骂他。
裴涪浅穿过二楼员工餐厅,路过荣誉走廊,从走廊开始到尽头立着数个红牌子,上面印着各个奖项的获奖者名单。
一眼一瞧,呵,有人竟然榜上有名。
——2016年度协和杰出青年奖(10人)
真是厉害了呐!
她掏出手机来,左右看了两眼确定没人发现,快速偷拍下来。
继续缓慢向前走,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光是自家主任就双榜提名,个人三等功及年度优秀临床带教奖。
喔,还有一个人呐。
——2016年度优秀住院医师(16人)
许诃子。
裴涪浅咬着下唇低头发了一会儿呆,继续向前走着,直到看见另外一个牌子,她忽然就笑了。
——微笑服务明星(4人)
这个绝对不会有他!
低头去仔细一看,果然没有,她乐的笑弯了唇。
不过要是哪天协和出一个微笑黑名单奖,她敢赌五毛钱他一定会上榜!
顺着走廊一路向前,这条走廊她还是第一次来,阳光从两边的窗户照射进来,形成一层一层耀眼的光圈,这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却又空旷安静,莫名的会让她感觉进到了一条能时空穿梭的地方。
也确实如此,穿过了这条走廊,她就会去到她心上人的身边。
老旧的灰砖在二层的平台上搭建了小卖部,砖红色的地砖上放着一排蓝色的座椅,墙上还挂着一块牌子写着“病员家属等候厅”,除此之外,正面瞧上去像极了帽儿胡同里的那个小卖部。
肖裕有个亲哥叫肖靳,他们上高中的时候他已经上了大学,就在中戏学导演,那时候肖裕他们打球的时候偶尔也会带着她和肖瑾一起,觉得没意思了她就和肖瑾俩人在南锣鼓巷里从头转到尾,跑到帽儿胡同里的小卖部去买一块五一瓶的冰镇北冰洋。
那时候的冰镇是真的把冰块放进桶里,再把汽水放进去泡着,后来买的人多了,小卖部的老板就在门口用水泥砌了个大池子用来泡汽水,夏天最热的时候一箱一箱的卖的特别快。
她和肖瑾那会儿特有出息,自己喝觉得没劲儿,就掏十块钱给老板当押金,怀里抱着好几瓶到篮球场里给大家一人分一瓶。
肖瑾嘴馋,最喜欢夏天吃冰棍儿,那会儿她俩就买一个双把雪糕,俗称“双棒儿”,两根竹棍从中间一分二位,幸福的不亦乐乎,那时候她们都固执的认为好朋友就是什么都要分享。
小卖部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心脏加强病房(CUU),老楼的二层是内科楼,放射科、心脏导管室和手术室都在这里。她踩着老旧的楼梯下到一层。
☆、炫耀恋情
15-120室是睡眠呼吸疾患中心,前卫生部长陈敏章题字的“北京协和医院睡眠呼吸疾患诊疗中心”的铜匾还在墙上挂着,墨绿色的木门中间一块透明的玻璃,她看了一眼并没发现可疑人员,又朝着10号楼心理医学科走去。
乍眼一看到诊室门口还未散去的人群,就知道自己大概找对了地方。
再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门边站着的熟悉面孔。
“嗨,笑忱。”
她笑着打招呼。
慕笑忱偏头看见来人,黑了一上午的脸色才终于有点好转,可依然不怎么高涨。
“裴医生好。”
“怎么了?”裴涪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蔫蔫的慕笑忱,不免有些纳闷。
“哎。”他沉重的叹气声,可吓坏了裴涪浅。
手术失败了?不可能,肖裕不做手术。
开错处方了?不可能,他一向严谨。
被领导批了?更不可能,他比领导嗓门还大。
不然就是被家属找事儿了?
“到底怎么了?”她有点着急。
慕笑忱不答反问:“裴医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裴涪浅点头:“情人节。”
“呵呵。”
“......”怎么今天大家都不太正常?
慕笑忱看着眼前自己暗恋未遂的女神,一时有点伤心,情不自禁的哭诉自己受到的非人遭遇:“你知道去年的这个时候,肖医生跟我说了什么吗?”
裴涪浅汗颜,去年她还在美国怎么可能知道啊。
她摇头,认真的思考了几秒,然后猜测:“祝你幸福?”
慕笑忱握拳,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低吼:“wish u next valentine’s day wangwangwang!!!”
“......”
可以,这很肖裕。
“我打算今天也把这句话当做祝福送给他。”
“......”裴涪浅挠头,难掩尴尬:“这...这个....嗯......”
很想劝他一句珍爱生命,最后只是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珍贵的二字:“保重!”
她走到诊室门口,正好最后一个病人从房里出来,和她对视了一眼,裴涪浅微笑点了下头。
推门进去,那人正抬手疲倦的捏着眉心。
这间房子正好窗户朝南,中午的太阳照在桌面上,映着日光他穿着干净洁白的白大褂站起身向自己缓步走来。
不需言语,只是他朝着自己走来的这一举动就能瞬间刺激到奔溃。
肖裕走上前,低头看她一眼,那低宛如大提琴般磁性的嗓音轻声说着:“饿了吗?”
她摇头,目光呆滞的看向这样子的他。
高中时,因为见过她母亲一面,她便崇拜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医,于是她总说自己的梦想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最好是心外科。
他每每一副震怒的表情瞪向她,毫不掩饰的嫌弃说她恶心死人了,竟然想把手伸进别人的胸腔里挖来挖去。
他一直有洁癖,因为忍受不了医院铺天盖地的细菌和病毒,就连她曾不小心将美术刀滑到他小腿上,硬是生生拉开了五厘米多的口子,都不愿意到医院进行包扎。
皮肉分离,她亲眼见着他小腿上那一处真实的皮肉分离,新买的美术刀锋利的刀刃一下去便是一厘米的深,浓稠的鲜血顺着小腿滑下,甚至比她的眼泪流的都快,她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之下跑去高三找肖彦。
肖彦气的恨不得打晕了他扛去医院,他更大声的喊回去,坚决不去医院,还说自己进去三秒钟立马就会窒息而死,耻笑他们没常识,不知道医院的椅子都哪些传染病人坐过。
他如此视医院如垃圾场,她真的无法想象当初他一个人,是用了多大的决心去学医。
他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裴涪浅抬头看着他,使劲儿努力去笑,去夸赞他:“阿裕,你是我见过把白大褂穿的最帅的男医生!”
“我穿什么都帅。”他特不要脸的扬起高贵的下巴。
拍一拍她的头,又低头凑近她耳边,低声补充一句:“什么都不穿的时候最帅。”
裴涪浅控制不住的笑了,刚刚还有些感动的情绪都被他一句话破坏了,真是煞风景。
她低头,不经意间看到垃圾桶的花朵,好奇的问:“怎么把花扔了?谁送的?”
肖裕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有意岔开话题:“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啊。”
她跟在他身后,看他换衣服,边喋喋不休的追问:“不方便说吗?是哪个爱慕你的女医生还是护士?对了今天是七夕节,你知道吗?”
他转过身来,无奈翻白眼:“你该不会也想学那些俗气的女人问男朋友要礼物吧?”
她诚实的点头,刚刚还没有,可是现在有了。
“裴涪浅。”他叫她全名的时候总是没什么好事:“我一直以为你是清新脱俗的,没想到你和外面那些俗气又妖艳的凡人一个样儿。”
只是想要礼物就是俗气了?什么歪理。
“许医生都有花收,还是九十九朵呢。”她不服的哼道。
“许诃子?”肖裕纳闷了:“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就是上次在餐厅吃饭碰见你的那次,我一直垂涎她的美色和智慧。”
又是一个和慕笑忱一样的疯子,肖裕很嫌弃:“我能求你以后离慕笑忱远点儿吗?”
“这关慕笑忱什么事?”
我怕他掰弯你,肖裕瞪了她一眼,在心底说着。
“这破花就是他送的。”他像是和那花有仇似的,眼里一团火不自觉的燃了起来。
“等等。”裴涪浅汗颜了:“情人节,慕笑忱送你花,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