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裕翻了个白眼,没空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隋海岩,你想死了吧。”
隋海岩泄气的伸手锤了对方一拳,不满道:“靠,老子终于舍得回来了,你也不上来给个激动地拥抱。”
他其实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早知道这人有丧心病狂的洁癖,却没想到对方真的上来抱了自己一下。
瞬间他又被惊吓的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道:“你疯了吗?”
他不是最怕和人身体接触吗!怎么会忽然拥抱自己!
肖裕微微勾了下嘴角,没有解释。见到久别重逢的好友,刚刚阴霾的心情渐渐好转,看向面前越发出众的男子他嗤笑了一声:“几年不见,你丫真是越来越骚包了,这身打扮一会儿是直接要去树村?”
树村,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却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摇滚发烧友,它的东北方是著名的迷笛音乐学校,那个被外地音乐青年认为是来北京发展的跳板,西北方向是东北旺,一个已经成型的音乐村。再加上西三旗、黄土甸,俨然形成了一个以树村为中心的特殊地下音乐群落。
上什么树村,要去也是五道口!隋海岩嗤哼。
☆、隋海岩
看着面前自己最好的兄弟,两人心底都在各自感慨着。
高中毕业他们同时出了国,一个在英国一个在德国,离得大老远却还是一逮着机会就要去找对方,赖在英国或是德国不走。直到两年前肖裕学成归国,当时隋海岩还离不开德国,硬是拖了两年,现在终于回来了。
有时候想想,隋海岩觉得自己也挺贱的慌,想不通自己怎就非得上赶着追着肖裕跑,他又不是个姑娘!
肖裕扬了扬下巴,看向对方问,“那边事儿都处理完了吗?”
“不完我能托身么。”提起德国佬,隋海岩就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誓言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德国去。
“哥们这次就不走了,回来和你一起搞四化。”
肖裕不信,隋海岩拉开包拉链,从里面掏了半天取出来一本书献宝似的在对方眼前晃了又晃。
肖裕低头一看,大大的几个字——《马克思主义哲学》。
“毛/主/席怎么说来着,热心搞四化,必须读马列。我专门买的,搁飞机上看了一路呢。”
“你做的对。”
隋海岩得意洋洋,“是吧?你好不容易开金口夸一次人,我挺高兴。”
肖裕冷笑一声,他还有后半句没说完呢,“人丑就该多读书。”
“......”麻痹,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被侮辱智商的隋某人泄愤的脱下了外套,拿在手中抖了抖,觉得这样不解气,又扬起了自己高贵的下巴,指挥到:“你,去给老子把行李拎着!”
肖裕简直不可思议有人敢指挥自己?到嘴边想骂他的话,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咽了回去。
不是不敢,只是他实在没功夫逗嘴皮子耽误时间,虽然刚刚威胁了她,可还是担心她再跑了。
隋海岩眼见对方真的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箱,惊讶的低头想仔细打量这人到底是不是他兄弟,又是拥抱又是当助理的,假的吧?
低头的瞬间,黑色墨镜一个不小心从鼻梁滑了下来,在光滑的地板上跳跃式的弹了几下,隋海岩心痛不已,蹙眉咋舌。
该,叫你嘴贱!
满脸悔恨的他摇头叹息着,上前几步蹲下身用两指捡起来一看,果然镜片上有了几道崭新的划痕,他心痛的直跺脚,有种想把售货员打死的郁闷和心塞,说好的防滑防磕防自残呢?全都是套路!
新买的这副限量款墨镜算是毁了,他站起身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抬眸间却见那位拎着他的箱子的背影与出口背道而驰,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追上前大叫道:“诶诶,你去哪儿?出口在这边!”
“你能不能闭嘴。”肖裕瞪他一眼,本就心情不大好,这人还不自知的吼来吼去,烦都烦死了。
“嘿!”隋海岩不乐意了,凭什么不让人说话啊,他千辛万苦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回到祖国的怀抱,还不准说个普通话了!
隔了几步的距离,待看到咖啡店门口乖乖等在原地的那人时,肖裕那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放松,那根自打离开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焦急和紧张感渐渐消散,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他放慢了脚步向她走去。
感觉到旁边被人追上,他偏头,问身侧的人:“看到那是谁了吗?”
“哪?”隋海岩不高兴的哼了声,他还记恨着刚才让他闭嘴的仇呢。
肖裕甩给他一白眼,“瞎子。”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隋海岩略略的瞥了一眼遍移开视线,不以为意的切了一声,“又不是美女,看个......”
那个“屁”字蓦地被他咽进了肚子里,他恍然意识到什么,后知后觉的咽了咽口水,那一副犹如被雷劈过一般的表情让肖裕很是满意。
隋海岩浑身僵硬的怔住,瞪着那双充满怀疑和疑问的眼神慢悠悠的瞥向身旁的人,希望能从他嘴里说出一个否定的字,或者只是摇摇头也好。
肖裕偏不如他愿,看着他片刻,微微颔首。
得到肯定的答案,隋海岩捂着嘴惊呼:“我的天……”
他那颗坚强的少男心顿时就七上八下的狂跳不止,比刚才在飞机遇到强气流颠簸还激烈。
“她...她怎么...”他想问,她回来了?她怎么就回来了呢?可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完整的说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他仍不确定的怀疑:“真的...真的是…?”
那个名字,那三个字他没有勇气当着肖裕的面说出。
肖裕深沉的低头,隋海岩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却忽然间很心疼自家兄弟,上前一步想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却听到那人沉闷的叹了声气,然后开口,只一个字,却像是用了他所有的力气。
“是。”
是她。
裴涪浅。
隋海岩下意识皱了下眉,肖裕看他一眼,警告道:“别再她面前胡说八道。”
什么叫胡说八道啊,他像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吗?隋海岩不服气的瞪了对方一眼,率先几步上前边张开了手臂。
眼看着一个黑影就要扑到自己身上,裴涪浅没半点犹豫,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阻止了和对方的亲密肉体接触。
她刚刚就看到他们了,知道他是去接人,却没想到是他。
她看向对方微微点头,“隋海岩,你好。”
隋海岩,你好?
他一点也不好!
隋海岩转身瞪了身后缓缓而来的人一眼,他妈的,就他能蛮!
虽然生气,但他却谨记对方的警告,岔开话题道:“你都不抱我,老子一点也不好。”
裴涪浅:“……”
要不,抱一下?
她正犹豫,肖裕踹了隋海岩一脚,没留情的骂了句:“滚。”
裴涪浅嘿嘿一笑,感谢他的救场。
肖裕立刻瞪她一样,笑什么笑,他没忘记找她算账呢!
“……”呵呵。
隋海岩真没想到自己刚一回国就见到这么大个惊喜,他算一算,自己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再没见过眼前的女子了。
想当初,她还是他们的浅妹。
往事不堪回首,却不是不能回首。
他冷哼:“你俩要不要给我解释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妈的,肖裕这家伙竟然找到了裴涪浅,还一直瞒着他们?枉他们这么些年还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裴涪浅”这三个字,怕他伤心怕他痛苦,现在看来就是傻逼。
他表情不太好,裴涪浅看的出来,却不知原因。
两个当事人都没人说话,隋海岩气极反笑:“嗯?说不出来了?不如我替你们说,言归于好再续前缘破镜重圆坠欢重拾覆水重收吗?”
他一股脑的四个字像蹦豆子似的吐出,裴涪浅措手不及,低头,正不知怎么解释呢。身旁忽然又多出了一道声音。
“咦,怎么都在外面?”
女人的声音,她不禁皱眉。
果然没有更乱只有最乱。
暗自叹了声气,裴涪浅吸气,抬头的瞬间却不巧正与他的视线隔空相撞,就像烟花瞬间在空中嘣炸似的,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她的心,一片空白,她失却了所有的反应能力,只是呆呆的和他对望。
那深邃的眼眸,太多太多的情绪,她忍不住鼻头泛起了酸意。
许诃子上前几步走到肖裕身旁,莫名其妙的问他:“你去哪儿了呀?找你半天,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她从洗手间出来没见他人,便先在餐桌前坐了下来,边就餐边等他,以为他也是去了洗手间却左右等不见人,这才出来一看却惊奇的发现忽然间多了两个人。
裴涪浅她认识,可是对面的朋克摇滚男,她疑惑的和对方对视一眼,问肖裕:“阿裕,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覆水重收?”
肖裕两耳不闻,只顾着和某人大眼瞪小眼,可是许诃子一来,她就认输的别开了头。他盯着那低头又在装无辜的人,心理学上说爱低头的人说明她在你面前愧疚,冷笑一声,他语气有点冲:“不是我说的。”
许诃子大致看了眼眼前的情况便明了了几分,偏头一笑,她将自己的小手伸向空中,和摇滚男打招呼:“你好,我是许诃子,肖裕的同事。”
“隋海岩。”隋海岩回礼,收回手来不动声色的咬牙瞪向男主角。
他妈的,怎么又来一个女的,这货到底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招惹了多少女人!
肖裕视而不见,偏头冷哼。
“别都站在这儿了,进来坐下喝杯咖啡吧。”许诃子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上前一步拉过裴涪浅的手臂亲近道:“裴医生,你怎么也在机场呀?真是太巧了了能在这里遇见你。”
她一点也不想巧啊…裴涪浅心底暗暗的说了句,颇为尴尬的看了眼隋海岩,然后被许诃子拉着走进了咖啡店。
许诃子默默将这一眼神交流看在眼里,了然的勾了下唇角。
难怪裴医生看起来有点伤心和失落,要是肖裕也向隋海岩那样在外人面前都毫不遮掩的对女友摆着一张臭脸的话,自己也是会伤心难过的。
男人总是自私的要求女人在外要给他们留足够的面子,好满足他们的男性尊严,其实不止男人有啊,女人同样需要得到尊重。
这么一想,许诃子忍不住同情起裴涪浅来,点餐时还特意多给她点了块蛋糕,她此生最瞧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了,没品。
隋海岩不知自己躺枪,已被许诃子视为了不尊重女性的阶级敌人。趁两位女士说悄悄话没注意的时候,他忽然狠狠一脚踹向了罪魁祸首,他妈的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肖裕没躲开,吃痛的闷哼了一声,警告的瞪向对方。
四个人坐下,还是刚才的那个座位,许诃子先将桌上的蔬菜三明治递给肖裕,道:“别光喝咖啡,先吃东西,你答应我的。”
隋海岩愣愣的看着肖裕伸手接过餐盘,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满脸疑问的向对面裴涪浅看去,裴涪浅耸一耸肩,什么都没说。
靠。
他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当下决定一会儿回去一定要好好审审肖裕!
“裴医生,你怎么不吃呀?”见对方没动叉子,许诃子纳闷,便伸手热情的将蛋糕又推进了些到她面前。
都说甜食是最好的情绪催化剂,就像她自己,生气的时候猛吃零食和巧克力过会儿准好。多吃点,让这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去滚吧,她挑一挑眉,顽皮的逗着对方。
裴涪浅微笑,尽管已经很久没吃过甜食了,却盛情难却,何况她确实感动许诃子的真诚关心。想了想,她微微点了下头,缓缓拿起手中的钢叉,不犹豫的喂进了自己嘴里。
滑腻的蛋糕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她边嚼着不经意的伸手掩鼻轻咳了下,然后一口一口慢慢吃完整块蛋糕。
许诃子摸了摸她的头发,欣慰的看她一口一口吃下食物,所以说嘛,没有什么是一块蛋糕解决不了的,要是不行,就两块。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摇滚男,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很讽刺,“隋先生,看起来您像是刚下飞机?泰国一定很好玩吧,真是可惜,我都没有去过呢。”
隋海岩喝下一口咖啡,闻言莫名其妙,“谁说我去泰国了?”
和肖裕呆一起久了,许诃子毒舌的功力日益见长。她一副惋惜的表情道:“啊?您不是去泰国呀,我还以为您刚看完人妖回来呢。”
“噗!——”裴涪浅差点喷出蛋糕,隋海岩磨牙瞪她,她轻咳几声,气顺了后立刻道:“抱歉。”
这一幕落在许诃子眼里,更加鄙视和嫌弃,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裴涪浅。
这回她不再客气了,直接道:“原来不是啊,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看您穿的这么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想必也是个有素质识大体的人呢,可千万别和我这有眼不识泰山的卑贱女子一般计较啊。”
隋海岩是谁?在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亲妈,还没有哪个女人敢侮辱他!
“说谁呢你!”火爆脾气没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空咖啡杯都随之震了震,发出刺耳的声音。
刚把最后一口蛋糕喂到嘴里,裴涪浅一个没小心吓得卡在了嗓子眼,默默端起面前的拿铁红茶喝了口,然后偷偷看向对面最一脸淡定的某人。
肖裕皱着眉,一双黑亮的眼眸却一直紧紧盯着斜对面的餐盘,那上面残留的奶油看在他眼里不知为何,分外的刺眼。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抬眸,意外的发现她也正在偷看自己。
他微眯着双眼,不想让她看出自己晦暗的眸子里太多太多的其它情绪,心里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却也不过是到嘴边转了个圈再被打住。
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
她还知道回来吗?她怎么不就一辈子老死在国外呢?
那样,他也不至于再痛苦了。
裴涪浅,你到底在想什么,而我在你的心里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