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咏清也一起来了,边听他们对话,边用暧.昧的目光觑冀临霄,嘴角已经扬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嘲笑好友。
冀临霄脸色黑如锅盖,瞪了楼咏清一眼,大步朝夏舞雩走去。而当夏舞雩看见冀临霄,朝他扭过头来时,冀临霄黑沉的脸色竟褪去一半,脚上速度也加快,来到夏舞雩身旁坐下,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
“大人,你回来了。”夏舞雩甜甜的说。
冀临霄对怀里这大肚子女人爱不释手,生怕一不小心把她弄化了,他抚着夏舞雩的肚子,问道:“今天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夏舞雩道:“没有呢,我和他说要是他闹我,他爹就会把他关进都察院的地牢,所以他老实的很。”
冀临霄面皮一抖,有些尴尬。
楼咏清已经忍不住笑出来了,撑开扇子遮住脸,在扇面后低笑:“呵呵,临霄,你这个表率做得好。”
冀临霄耳根子红了。
互相说了几句话,楼咏清便谈到刑部前两天接到的一桩案子,是城东一户人家被灭门,祖孙三代共十一口人,没一个生还的。
正好附近有个乞丐看见了凶犯,说凶犯是个职业杀手,在黑市上有头有脸。这乞丐形容了番杀手的长相,楼咏清让画工画下来,拿着画像装扮成要雇杀手的,亲自去黑市摸底,倒真把那杀手给摸出来了。
于是刑部连夜出动十几位高手,连同楼咏清一起,去那杀手家里逮捕了他。
经过一夜审问,这杀手几次想自尽,却被楼咏清用酷刑弄得生不如死。也是楼咏清有办法,居然硬是让这人开了口,最后,刑部不仅理清了这个灭门案的恩怨纠葛,还意外发现,这杀手正是之前血洗软红阁那票人的老大。
按照杀手老大的供词,楼咏清找到了当初柳夫人委托他血洗软红阁的契约书。
这下子,物证有了,而之前血洗软红阁那票人中留的那个活口,自是可以作为人证。
人证物证齐全,柳夫人就逃不掉制裁了。
冀临霄本想将人证物证直接上呈给英宗,并在明日早朝时弹劾柳国公,但这时,应长安忽然来了,带来了柳国公和柳夫人吵架动手的消息。
楼咏清摇着扇子,眼珠一转,一个想法凝聚于心。
当夜子时,柳国公府。
柳夫人的房间内外,黑灯瞎火。
柳夫人正辗转反侧,突见窗户被风吹开,接着,房间里就响起了男人的低笑声。
柳夫人顿时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窗户突然又合上,寂静的屋内,明显多出两道别人的呼吸声。柳夫人哆哆嗦嗦从床上坐起来,问道:“谁……是谁……”
“柳夫人莫怕,是我,刑部尚书楼咏清。”楼咏清自报家门。
原本楼咏清声音温和,语调也让人如沐春风,可听在柳夫人耳里,就是觉得心虚害怕。她咬牙问道:“不知楼大人深夜潜入妇人房间,是所为何事。”
楼咏清在黑暗中轻笑了下,突然打开火折子,朝着蜡烛一弹。火折子被弹过去,点亮了蜡烛。房间一下子就亮了些,火折子也摔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楼咏清并非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应长安。当柳夫人看到应长安时,忍不住尖叫,脸色雪白的说:“你、你别过来!你这贱.种,你、你……”
应长安想骂回去,被楼咏清用扇子挡了动作。
楼咏清含笑道:“柳夫人,你雇佣杀手血洗软红阁的事,现如今可是铁证如山了。”
柳夫人的心霎时凉了半截,“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楼咏清道:“我们找到了你和杀手签订的契约书,白纸黑字,还印着你们的手印,可做不得假。还有,你雇的杀手都招了,人证物证俱在,所以恐怕要请你去刑部的大牢里坐坐了。”
柳夫人的心另外半截也凉了,余光里见自己还穿着寝衣,颇觉得楼咏清跑进她房间里根本是侮.辱她,脸色一沉,咬牙切齿道:“谁知道楼大人从哪儿伪造的契约书,又弄几个人空口白牙的咬我!什么人证物证?你们看见我买.凶.杀.人了吗?我和一群妓子有什么仇?楼大人,你最好现在就出去,否则让府里人知道你夜闯我房间,你这刑部尚书也不用当了!”
应长安嗤道:“好你个不要脸的老妖婆,你——”
“哎,应兄别激动。”楼咏清依旧笑得如月清贵,但眼底已沁出浓浓一层寒霜,“能动手就少动口,应兄,动手吧。”
应长安冷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着柳夫人的下巴就塞进去一颗毒.药。
柳夫人大骇,捂着喉咙使劲咳嗽,想把吞进去的毒.药弄出来,可却只能呕出胃里的酸水。
药效很快就上来了,堪比抽筋蚀骨、剥皮断肠。从五脏六腑到骨骼七窍,全都开始疼,又疼又痒,就跟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还不停的咬上几口似的。
这般酷刑,柳夫人一个深宅妇人怎么承受得了,在地上打滚、挠痒,挠出一身血,痛的想叫人都使不出力气。
应长安冷冷看着她的丑态,说道:“给你个机会,让你少受苦,不然的话,我就把这药下在汝南王府所有人身上,让他们全活活难受死,你看如何?”
“你……贱种!你恶毒……”
“我呸!对付你这种恶毒的人,就得比你恶毒百倍!”
柳夫人疼的连骂都骂不出来,痒的恨不得把一身皮扒了,再听应长安拿她父母兄弟的性命威胁,终于忍受不住,投降,“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做!求求你快给我解药……解药!”
应长安鄙视的一笑,这便上前,把解药送进柳夫人嘴里。
柳夫人赶紧囫囵吞下去,同时,面前被楼咏清抛来厚厚的一叠纸,稀稀拉拉的在她周围落了一地。
柳夫人怔忡的看着这些写满字的纸,听得楼咏清温声道:“明日下朝后,烦请夫人拿着这些去圣上那里告状,这纸上全是柳国公这些年做的坏事,柳夫人应该都清楚。好了,在下与应兄这就告辞。明日下朝后,在下会在圣上的身边恭候柳夫人大驾,如若不来,呵呵……”
随着楼咏清的笑声,窗户被打开,两条人影瞬间飞了出去,不见了。
空荡的房间内,柳夫人坐在一堆纸张中,满脸雪白。
☆、第88章 斗智斗勇
次日下朝后,楼咏清和冀临霄在御书房里同英宗说话, 不多时, 果然有内侍禀报,柳夫人来了。
像柳夫人这样的一品诰命, 又是英宗的岳母,想进宫面圣并不困难, 大燕民风开放, 原本也经常有已婚女眷进御书房面圣的例子。
柳夫人毕竟是害怕应长安真杀她的父母兄弟,昨晚她纠结了好久, 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柳国公,求柳国公帮她想办法。
可是, 白天柳国公对她拳打脚踢的一幕幕,涌入柳夫人的脑海。她的脸还隐隐作痛, 巴掌印还高高肿着, 鞋印的红印也没有消去。
柳夫人一想到柳国公这般对她,心中便又恨又心寒,怒火一个劲的烧。
脸上还痛着, 柳夫人摸了下自己的脸, 疼的发出“嘶”的一声, 又想到柳国公今日说的那句“如今的柳家权势滔天,反是你汝南王府得小心巴结着”, 眼神猝然一狠,心忖道:柳士彦,当初要不是汝南王府做你的后盾, 你能有今天的权势?你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东西,既然你如此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汝南王府不靠你活着!
所以,今天,柳夫人来到了御书房,站在了英宗的面前。
英宗有些意外,给柳夫人赐座。
但柳夫人却没有座,而是有些紧张的拿出楼咏清甩给她的那些纸,将柳国公所犯的罪行,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英宗起先还在惊讶柳夫人的行为,但随着听到的内容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拍案而起,就差把桌上的奏折全扫下去。
柳国公什么货色,英宗太清楚了,知道这人背地里没少干坏事,却不想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大事。
昔日怂恿郑国公叛乱、挑唆惠宗踏平蓬莱自不必说,竟然还有纵子行凶、欺男霸女,弄死府上的姨娘,追杀自己儿子。
除此之外,十年前永定河决堤,柳国公私吞十万赈灾饷银。
六年前,柳国公在科考中收受贿赂,把几个富家公子哥弄成了进士,害被挤下榜的几个寒门子弟消沉的消沉,自杀的自杀。
三年前,柳国公的嫡子因强抢民女不成,打死女子全家,逼得女子悬梁自尽。
诸如此类,全都是不能轻饶的大罪,罄竹难书。
而柳夫人战战兢兢说完这一切后,便跪在地上发抖央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柳士彦恶贯满盈,臣妾日日受他的淫.威,实在生不如死!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做主、做主……英宗凌厉的瞪了眼柳夫人。
他才不信这柳夫人就是个手里干净的,柳国公做的那些事,柳夫人定也没少参与。柳国公和汝南王府本来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英宗不明白柳夫人为什么突然举报柳国公,这对柳夫人自己没任何好处,纯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英宗自然不会知道,柳夫人此番行为,一是受了应长安的威胁,二是因为被柳国公殴打,一时激愤,便冲动的想要咬回去。
平日里柳夫人就是再狠再能装,也怕自己死、怕家人死,更因王府郡主的出生而自命不凡,受不得柳国公殴打。
英宗缓缓坐下,手在袖袍下捏着龙椅扶手,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个字:“把柳士彦给朕喊过来,即刻!”
身旁的内侍刚答“是”,就见外头跑进来个小公公,跪地呼道:“皇上,柳国公求见!”
英宗一怔,拍了下龙椅扶手,“让他进来!”
冀临霄和楼咏清交换了神色,只觉得柳国公消息真灵,柳夫人前脚进来,他后脚就来了。
柳国公是来做什么的?
很快,柳国公就进来了,他不是一人来的,还带了一个郎中打扮的人物。
柳国公一进来,觑一眼英宗难看的脸色,便做出惶恐的姿态,跪在地上叩拜道:“臣有罪!臣有罪!拙荆精神失常,是臣没看好她,让她御前胡说八道惹恼了陛下!”
英宗怒极反笑:“你夫人所言是惹恼朕了,可朕看她相当清醒,何来的精神失常?柳士彦,你做的那些事朕全都知道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臣冤枉!”柳国公高呼,痛心疾首,眼底血丝密布,那样子真好似一个要被拖下去斩了的忠良。
他趁跪拜时,给了柳夫人一道阴暗的威胁眼光。柳夫人本恼透了他,碍于英宗在上,不能插话,却在接收到柳国公的目光时,心下猝然恐惧。
她与柳国公几十年夫妻,柳国公那眼神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那意思是说:你再敢开口,我让你万劫不复!
可横竖都是被威胁,柳夫人既已揭发了柳国公,便只能继续说道:“柳士彦你冤枉个屁!你才不冤枉!”
柳国公痛心疾首道:“陛下息怒!万不要被拙荆的粗鄙之言污了圣听!自从她精神失常,就净说些市井粗话,陛下息怒!”
柳国公带来的那个郎中,这会儿一个箭步冲到柳夫人面前,按住柳夫人的手臂,说道:“夫人啊,别再说胡话了,小的给你配的药你今日还没吃下,夫人快跟国公爷回府吧!”
柳夫人挣扎,刚想说什么话,却突然眼睛一直,半晌没吭声。郎中跃跃欲试的唤了她一声,就见柳夫人猛地掐住郎中的脖子,将郎中按在地上暴打,一边打一边喊:“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我全家,还杀了我儿子,我要和你拼命!”
郎中拼命的挣扎,“夫人!夫人呐!”
柳国公忙上前,将柳夫人拉开。柳夫人对着柳国公一通疯打,柳国公一边要招架,一边向内侍们投去求救的眼神。
内侍们都被柳夫人弄呆了,这会儿回过神来,忙一拥而上,合力制住柳夫人。
只见柳夫人仍在和泼妇骂街似的嗤骂不止,一会儿指着郎中说他杀了他全家,一会儿又指着大内总管说他拥兵自重,过会儿又骂冀临霄侵犯她不成就要杀人灭口,最后要指着英宗谩骂的时候,被柳国公堵住了嘴。
柳国公惶恐道:“陛下,臣有罪!拙荆自从精神失常后就净说这些胡话,是臣没有看管好她,让她跑进宫里造谣生事,污蔑臣的一腔忠心!”
英宗心中冷笑,对内侍们道:“快去宣太医!”
太医很快就来了,还来了三个。
他们轮流给柳夫人诊脉,查看了柳夫人的样子,全都说,柳夫人精神失常,是真疯了。
“尔等确定?”英宗脸色不郁。
“臣等不敢妄言!”三名太医都非常肯定。
听他们这样说,英宗顿时如嗓子眼卡了鱼刺般,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十分无奈。先不管柳夫人是怎么疯的,眼下她疯是事实,如此,哪怕柳夫人刚才举报柳国公的事都是真的,可疯子的话怎能当作证据?
冀临霄和楼咏清始终立在一旁,没有言语,只时不时交换目光。
刚才那郎中靠近柳夫人时,偷偷往柳夫人胳膊上送了一根针进去,别人瞧不见,他两个武功高强之人却是瞧见了的。
不用说,那针上头定然有毒,毒.素到了柳夫人身体里,才教她忽然发疯的。
楼咏清用内力将声音传入冀临霄的脑海:“只怕是用的阿芙蓉。”
“阿芙蓉?”冀临霄皱了皱眉。
阿芙蓉,是一种从番邦引入的花卉,能让人产生疯魔的幻觉,令人暴躁,做出伤人甚至自残的事。
它还有个名字,冀临霄再熟悉不过了。
——罂粟。
楼咏清目如寒月,低低道:“这柳国公果然有本事,竟教他扳回来一局。”
冀临霄也是极为不甘,只能说:“至少圣上不会再让他们舒坦了,我们便不是白忙活。”
“是啊,是不是白忙活,可惜……”楼咏清的眼底一寸寸遍生寒芒,“可惜,你我就成了柳国公的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要格外小心,不然一个不慎,小命不保呐。”
柳国公扳回一局,英宗也无可奈何,只好让柳国公把柳夫人带回去好好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