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宗轻点头,连什么条件都没问就点头应下了道:“可以。”
“我现在还没想好,待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苏阮说完,朝着止霜招手道:“止霜,放钱。”
止霜上前,凑到苏阮的耳畔处道:“王妃,一千万两要摄政王盖好印章,拿着条子才能去账房处领。”
苏阮的面色有一瞬变化,但她立时就镇静了下来,用力的挺起胸膛道:“章呢?给我拿过来。”
止霜转头,看了一眼陆朝宗,在得到许可后才起身去寻刑修炜,将印章拿了过来。
素白的纸条铺开,苏阮捏着手里的羊毫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撰写。
厉蕴贺站在不远处,见苏阮迟迟不动笔,赶紧又开口道:“王妃,将军府内夫人正等臣回去交月俸呢。锦衣卫上上下下也在等着养家糊口。”
苏阮斜睨了厉蕴贺一眼,然后颤颤巍巍的下笔写了一个一千万两。苏阮的字不好看,但这是她自觉写的最用心的一次了。
从檀香木盒内取出陆朝宗的印章往纸上一盖,苏阮把它递给厉蕴贺道:“喏。”
厉蕴贺没接,只笑道:“还请王妃让摄政王在上头签个字。”
“还要签字?”怎么这样麻烦。苏阮扭头看向坐在一旁悠哉哉的陆朝宗,气鼓鼓的把那纸条拍给他道:“喏,签字吧。”
还说什么身家性命都在她那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就这要盖章不算,还得要他亲自签字,就这样来瞧,她连一个铜板都用不得。
陆朝宗伸手,握住苏阮捏着羊毫笔的手,然后在那纸条上缓慢签下了她的名,一个龙飞凤舞的“阮”字。
签完名,陆朝宗把纸条递给厉蕴贺,“去吧。”
“多谢摄政王。”厉蕴贺应声,将那纸条收好,然后搓手道:“这马上就要到元日了,不知道摄政王可加工钱?臣也不是贪财,只是这娶了夫人,难免精细,自然是处处要拿好物供着的。”
“不必了,你不会在宋陵城内过上年了。”陆朝宗掀开眼帘,看了一眼面前的厉蕴贺。
厉蕴贺面色一变,瞬时便挺直了身板。
“西交王蔡昂私卖官爵,你明日就带兵乔装启程去西交把证据拿回来。”陆朝宗拢着宽袖,从实木圆凳上起身。
“西交路途偏僻,就算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三个月。”厉蕴贺紧皱眉。其实如果是以前,厉蕴贺孤身一人,来去无牵挂,但现在有了家室,他做事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家里的那只纸老虎。
如果被那只纸老虎知道了这事,他这脸上怕不只有这么点红紫印痕了。
“此事一了,给你放三月的假。”
三个月的假,对于到处奔波,既要上朝又要去宋陵城外的军营每日视察的厉蕴贺来说,真真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好。”厉蕴贺咬牙,捏着手里的纸张便出了殿门。
厚实的毡子被掀开又放下,涌进一阵冷风,苏阮撑着下颚,声音幽幽道:“老家贼,你三月的假,是三个月的假,还是三月这一月的假?”若只是三月的假,这厉蕴贺怕是还没从西交回来,这假便没了。
“阿阮说呢?”陆朝宗转身,朝着苏阮勾唇轻笑。
苏阮掐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厮不会那么好心,只是可怜这厉蕴贺,明明瞧着这般心细的一个人,怎的还会被哄骗住了?莫不是随大姐久了,还养成了大姐那火急火燎的性子?
“王妃,三夫人来了。”外头传来平梅的轻唤声,苏阮提着裙裾起身,让平梅将人带去前殿。
陆朝宗伸手拉住苏阮的胳膊,将脑袋搁在她的脖颈处道:“难得与阿阮说说话。”
“去。”苏阮伸手一把推开陆朝宗,用力的端起架子斜眼道:“前些日子你对我爱答不理,现下我就让你高攀不起。”谁让他昨晚上那么折腾她的?虽说这事是她自个儿先挑起来的,但她就是生他气了,哼!
说完,苏阮转身步出殿门,但一出厚毡,溯冷的寒风便迎面而来,冻得刚刚才从暖和的殿内出来的苏阮一个哆嗦,平梅赶紧帮她披上厚实的花色斗篷。
天渐发的冷了,那冷从骨子里头浸出来,蔓延四肢百骸。苏阮走在回廊上,就像是被人给拆碎了浸在冰块里头一样,湿冷湿冷的紧。
“王妃。”止霜急匆匆的随出来,将臂弯上挂着的大氅给苏阮披在斗篷外头,然后又将手炉递给她。
大氅是陆朝宗的大氅,散发着熟悉的檀香味,宽宽大大的罩在苏阮身上,都拖到了地上。
苏阮吸了吸自己被冻得发红的鼻尖,转头朝着止霜道:“止霜,那西交王还在宋陵城里头吗?”
“是。”止霜点头,“除却几位年老不宜远行的老藩王,咱大宋的藩王此次都前来恭贺王妃与摄政王的新婚之喜了。”
“唔。”苏阮含糊应了一声,觉得这次的陆朝宗应当是要瓮中捉鳖。毕竟在自己的地头上,管你是龙是蛇,先拎出来抓住七寸一顿乱打再说。
进到前殿,里头烧着炭盆,比外头暖和多了,苏阮赶紧褪下身上的大氅和斗篷,抖落了一下身子上的寒意。
酒兮娘泪眼涟涟的迎上来,还没说话,那眼泪珠子便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老婆,可以给点零花钱吗?
苏二二:喏,三个小铜板,要慢慢花哦。
☆、134晋江文学城独发
酒兮娘的事败露了, 因为那家仆吃了酒,说漏了嘴, 一传十, 十传百,现在整个摄政王府内都知晓了此事, 窸窸窣窣的背地里不知道翻来覆去的捣鼓了多少遍。
“王妃, 若是老夫人要找我问话,那我该如何是好?”酒兮娘抹着眼泪, 一双眼哭的跟红核桃似得。
“兮娘,此事是真, 便直说吧, 你先前也说了, 纸包不住火。”苏阮叹息一声,真的是不知该如何帮她。
“王妃,妾不是想推脱此事, 只是怕,只是怕夫君……嫌弃妾。”酒兮娘说的哽咽, 一句话连断好几次才堪堪说完。
“兮娘,其实此事,你隐瞒虽有你的苦衷, 但三弟也是受害者。”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觉得这种夫妻之间的家务事,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能插手的。
“妾也知,瞒着这事不好, 但妾不愿失去夫君呀,妾如此欢喜夫君,没了夫君,妾怕是都活不下去。”酒兮娘抹着眼泪珠子,喉咙沙哑的不像话,“夫君今日都未来与妾一道用早膳,定然是已经听说了此事。”
说到这里,酒兮娘猛地一下抓住苏阮的手臂,双眸圆睁,面色惊惶,隐显出一抹疯狂。“王妃,您说夫君是不是不要妾了……”
“兮娘。”苏阮叹息着道:“我觉得三弟不来寻你,恰恰是真心欢喜你,你要给他时间来好好思虑这件事,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咱们换过来想,你是在摄政王府内锦衣玉食的三姑娘,日日相好的夫君却是南风馆的一小倌,你觉得心中如何?”
“这……”酒兮娘面露难色,也知此事是自己强求了,怪就怪她心存侥幸,满以为这事能掩在土里,却是不想这被雨一刷便露了原型。
“我与夫君,相识于酒,却也毁于酒。”酒兮娘低头,深深抽噎。
苏阮摇头道:“兮娘,此事如何能怪到酒上头?你与三弟鹣鲽情深,此事是你的错,你不若寻了人好好道歉,可比在我这处哭哭啼啼有用的多。”
“是是,王妃说的对,妾应当去寻人的。”被苏阮一提醒,酒兮娘恍然顿悟,赶紧告辞。
看着酒兮娘急匆匆往外去的身影,苏阮吩咐止霜将自己的斗篷给她带上。酒兮娘急匆匆的寻来,只穿着一件细薄的袄裙,整个人被冷风吹得都红了脸。
“王妃。”平梅端了热茶来,将手中的一串钥匙交给苏阮道:“这是刑大人刚刚送来的,说是摄政王给您的库房钥匙。”
“库房钥匙?”苏阮拎着手里的钥匙微惊,只觉得这钥匙沉甸甸的她几乎都拎不住。
摄政王府有多少家底,苏阮不清楚,但所谓富可敌国,大抵就是现在摄政王府库房内的景象了。作为一个从每月领点小月钱买点胭脂水粉的闺阁女子,到手握摄政王府财政大权的摄政王妃,苏阮觉得自个儿真是迈的步子有些大。
那厮这般推着自个儿走,也不怕她雨露湿腻的滑了脚,把这摄政王府都赔进去。
“锁到我的妆奁里头。”苏阮把这钥匙递给平梅,压着声音吩咐她道。
“是。”平梅捧着钥匙去了,苏阮坐在榻上轻喘出一口气。摄政王府家大业大,是苏府完全不能比的,单单就是那奴仆家婢就多了好几倍,堪比一小小行宫。
不,不能这样说,现在摄政王府堂而皇之的占着小半个宋宫,陆朝宗挟天子掌朝纲,可不就是半个土皇帝嘛。
“王妃,管事女官领着各院的管事婆子求见。”止霜躬身进来,毕恭毕敬的与苏阮道。
苏阮抬眸,透过半开的绮窗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个管事婆子林林总总好几十个,正毕恭毕敬的站在院子里头吹着冷风。
苏阮知道,陆朝宗的意思是想要让她上手管理后宅之事了,只是她这什么都不懂的人,可怎么管哟。
“止霜,你帮我把孙妈妈唤来。”孙妈妈先前一直呆在王姚玉身边,管事的时候都是帮衬着王姚玉一道的,所以苏阮觉得这事应当可以寻孙妈妈。
“是。”止霜应声,片刻后领了孙妈妈来。
“王妃。”孙妈妈垂着脑袋站在苏阮面前,姿态恭顺。
“孙妈妈,那些管事婆子要与我回话,我这什么都不懂的一个新婚妇,要劳您提点了。”
“不敢。”孙妈妈恭谨说完,就侧身站到了苏阮身旁。孙妈妈是陪嫁过来的,她跟在王姚玉身边数十年,自然知道自个儿过来是做什么的,所以苏阮与她说的事,本就是她应当做的事。
止霜拿了斗篷给苏阮披到身上,然后吩咐女婢将厚毡子掀开。
冷冽的寒风一瞬涌进来,将殿内被炭盆闷出来的暖气吹散。苏阮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身子,然后赶紧抱紧了怀里的手炉。
管事女官上前,将今月的账本递与苏阮。孙妈妈上前接过,小心翼翼的替苏阮放置在茶案上。
苏阮略略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孙妈妈道:“王妃,天凉,今日便先见见面,熟悉熟悉脸面吧。”
听到孙妈妈的话,苏阮抬手将那账本盖上,然后抬眸看向管事女官道:“有多少管事的婆子?”
“一共六十三人。”能到苏阮面前的,都是摄政王府内的一等婆子,有些更是服侍过老夫人等人的老婆子,资格老道,得罪不起。
苏阮微微颔首,“今日通报个名姓便罢了吧。”
“是。”管事女官去了,外面跪着的婆子一一起身行礼通报名姓,苏阮面上聚精会神的听着,但因为一时间实在是记不得这许多,所以听着听着便走了神。
“王妃。”孙妈妈躬身,提醒苏阮。
苏阮回神,朝着管事女官点头,“散了吧。”
“是。”管事女官领着人去了,苏阮看着那厚毡被合上,将外头冷冽的寒风遮挡在外。她伸手,将那账本掀开。
账本里密密扎扎的写着东西,苏阮见一眼便头疼,但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下看。
“王妃,依照奴婢来看,这账本大抵是没错处的。”能拿到苏阮面前的账本,定然不会有错处。
“嗯。”苏阮点头,也就不再看那账本了,只看向面前的孙妈妈道:“孙妈妈,这么大个摄政王府,可如何管呢?”
孙妈妈抬头看了一眼止霜,止霜躬身退到殿外。孙妈妈这才继续道:“王妃,您初来乍到,这威定要先立起来。奴婢这几日到各处去瞧了瞧,发现这后宅子里头不做事的婆子居多,大多都游手好闲的吃干饭,咱们可以先拿她们开刀。”
“那如何开刀呢?”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有些许紧张。“不若发派了出去?”
孙妈妈经验老道,立即便道:“王妃不可,那些婆子虽然整日里无所事事,但大多都是有面子的老婆子了,若是发派了出去,先要一大笔的安置费不说,咱们摄政王府的脸面上也是过不去的。”
“那,那如何呢?”
“依照奴婢看,王妃受累,将那些管事婆子排查一遍,先摸摸底细,瞧着哪个不过硬,却也不过软的,先下手敲打敲打试试手。”
“好。”苏阮点头,当即就让止霜去拿了管事婆子的名册来细细斟酌起来。
摄政王府的后宅与苏府的后宅有大同小异之处,便是那管事婆子拖家带口的在摄政王府内蹭吃蹭喝,却不做实事。
还有那些大丫鬟,每月脂粉银钱的俸银竟然堪比她做姐儿时的花费。就算摄政王府家大业大也容不得她们这么花费吧?
嫁进了摄政王府,苏阮自觉便将摄政王府内的一草一木归拢到了自个儿的名下,她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瞧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简直是心痛如绞。
吃完了两盏茶,苏阮才堪堪将婆子的名册看完,她捏着手里的羊毫笔,秀眉紧蹙。
厚实的毡子被掀开,钻进一阵冷风,陆朝宗拢袖将厚毡子盖好,穿着花衣蟒袍进到前殿,一眼就瞧见了那缩在罗汉塌上的人儿。
苏阮兀自沉思着,根本就没瞧见进到前殿里头来的人。
面前的茶盏内被斟上了一碗牛乳茶,苏阮头也不抬的摆手道:“给我端碟奶酥来。”
陆朝宗拢袖,侧身坐到了苏阮身旁。感受到身旁的凉意,苏阮往一旁缩了缩身子,抬眸时才瞧见刚才那给她斟牛乳茶的人是陆朝宗。
“你怎么来了?”苏阮挑眉看向面前的陆朝宗。
“来瞧瞧我的王妃。”陆朝宗伸手,揽住苏阮缩在薄被里的纤细身子。
苏阮捧着手里的名册靠在陆朝宗怀里,一脸纠结,“孙妈妈说让我寻个婆子开刀,我寻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