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让他下来吧，小家伙现在可壮实了，当心你的腰！”周品正也劝说道。“不累！抱着乖孙一点都不累！”周母一口回绝了，迟来这么多年的孙孙怎么也抱不够，她现在浑身是劲！
可是诚诚不舒服，杨小贝知道儿子的，从他的小表情可以看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是看在新奶奶的份上，还在忍耐中，再过一会就不好说了。于是她灵机一动，“诚诚要不要尿尿？”
“要！”多么干脆利落的回答，也怪大家伙太激动了，把诚诚的例行公事给忘了！这下就不纠结了，赶紧抱着乖孙上厕所去。
等诚诚回来的时候，拉着妈妈的手悄悄地说，“妈妈，为什么奶奶家的厕所是一个桶？好奇怪哦！”
可怜的娃，还没有见识过浦海的“特色”吧？老式的里弄房包括以前乡下的住宅，都是没有化粪池、没有下水道的。杨小贝也实在不能理解这里人们的脑回路——就不嫌麻烦和脏吗？据说是因为当时的规划问题，还有就是以前粪便也是一笔财富，都是被当做肥料运走了……
唔，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关于马桶的争论实在太多，但这是一个有味道的话题……杨小贝沉吟了一下，觉得马桶的悠久历史没办法让一个6岁的孩子理解，只得告诉他，“奶奶家是这样的，咱们家里和以前的家一样，也是抽水马桶。”
这还差不多，诚诚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他总担心那个桶他搬不动，到时候万一倒出来的话……就不大妙了！还好妈妈说自己家里没有这个桶，实在是太幸运了！
第311章 亲人
到了晚上，大姐和小姐一家都到了，平时冷冷清清的周家终于热闹起来。大人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孩子们则好奇地互相试探着接触。也许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缓冲，也许是有孩子作为润滑剂，场面还算是和乐融融，仿佛之前的龌蹉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杨小贝她们只是短暂的出门一趟回来了。
既然大家都在尽量淡化尴尬，杨小贝当然也会做人，饭桌上就姐姐姐夫妈妈地叫着，让周母脸色十分古怪的同时也没有提出异议，那什么，迟到多年的改口费还没有给呢！
考虑到周品正一家长途跋涉比较辛苦，第一次照例只是聚了一聚，有很多话还不及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家主要是和诚诚认个亲，赶过来看看小侄子。“诚诚，大姑下次休息来看你好不好？带大哥哥来找你玩？”分别的时候大姐还舍不得长得虎头虎脑的小侄子，拉着他的手不放。
诚诚这个小家伙一看就是周家人，但是比周家人五官都来得精致，养得又白白胖胖的，好像年画娃娃一般特别可爱。小贝把他教养得也很好，不认生，懂礼貌，让生了一个糙娃的周大姐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嗯……好啊，可是妈妈说了，到别人家里做客要得到邀请的，我还没有邀请你呢！”诚诚犹豫了一下，才有些疑惑地回答，把周大姐笑得前仰后合的。“哎呀乖宝贝！咱们都是自家人，不需要你的邀请就行了！”
不一会儿小姐一家也告辞了，周品正想帮着收拾碗筷，周母却说，“你姐她们刚才都帮我收拾好了，你们就早点回去休息吧。那边我都收拾好了，床单被套都是晒过的，回去就能够歇着了。”
这真的和以前有天壤之别，要是换在以前，周母见儿子跟着杨小贝走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何况还有刚见面的宝贝乖孙呢？现在估计她也想通了，里弄这边虽然不小，但都是老式的结构，没有卫生间，厨房间也是在搭起来的过道里很是拥挤。咱孙子多金贵啊！还是去公房住得舒服。
和周母说的一样，新房子里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床单上都有一股阳光的味道，肯定刚晾晒没有多久。这房子虽然一直没人住，但是没有断人保养，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味道。后几年大平也结婚了，周品正也每年都回来，就把钥匙还是给周母照看着。
二姐当然打过这套房子的主意——装修得这么豪华的大套，知道现在要卖多少钱吗？哪怕是住几年也是好的，再说了，这房子那么大，说不定……当时周母就回绝了，儿子已经都不回来了，到时候看见新房子都被占，搞不好她就真的盼不到儿子一家回来的时候了！
周母有时候脑子不清醒，但是她又不傻，这些还是分得清的。后来周品正回来以后得知了这个情况倒没有生气，二话不说就给两家一人买了一套公房。这几年房屋改革，越来越多的好房源出现，反倒不想当初那么难买了。
不过周品正话说在前面，这房子是他为了自己平时不在，两个姐姐照顾母亲而特地补偿的，房产证上虽然写的姐姐的名字，却交给了母亲保管——怎么对母亲的态度，这下心里有数了吧？
小弟如今是大户，随随便便就出手两套房子，这是决定今天大家伙良好态度的最主要因素。哪怕是家境优越的王家，买房子仍然是一件需要全家人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的重大决定。本来大姐也早就在看房子了，就是迟迟下不定决心。
吴家就更不用说了，全家老小十几口还挤在亭子间呢！知道周家发达了，但是周品正干脆利落地甩出一套房子还是让吴家人喜出望外。二姐也因此在家里扬眉吐气了很久，连公公婆婆都要暂避锋芒——谁让他们一家搬出来后，空出的位置让剩下的人松快了很多呢？
生活在农村里还不明显，大不了是房子新旧的问题，几乎不会住不下。但是在城里，特别是浦海这种寸土寸金的大城市，房子永远是生活的主旋律。现在当然还没有后世那么疯狂，但是房子代表的意义是不同的，就比如周品正精心准备的家。
当时用力搜刮了最新式的家电用品，但是世界发展得太快，还没有主人使用过就已经显得有些过时了。还好在杨小贝的坚持下装修风格和家具陈设都是中式的，永远也不会过时——本身就是复古嘛！诚诚在陌生的“家”四处探索，杨小贝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却唏嘘不已。
“我们回来了！”周品正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后面轻轻拥着她感叹地说。“是啊！终于又回来了。”想当初他们也不过就住了一个月，兴致勃勃地装饰着每一个细节，想象着以后的婚姻生活。杨小贝甚至去探明了附近的菜场，幼儿园等，计划着以后的点点滴滴。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一切，也许他们会平平谈谈地生活着，也许周品正会作出截然不同的一番事业，自己则是永远不咸不淡地和周家人相处着——也许会更糟糕，谁知道呢？
“妈妈妈妈！我想今天晚上和你们睡，好吗？”诚诚的探险结束，却发现没有自己熟悉的小床和各种卡通玩偶，还有房间里自己熟悉的陈设，觉得有点不开心。毕竟还是在陌生的领域，他发现自己有一些害怕，果断找妈妈要温暖。
孩子在新的环境总是需要时间适应。尽管杨小贝认为男孩子应该坚强早日独立，但是找这种时候她也不会那么严苛不近人情，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
“哦也！”诚诚开心极了，他最喜欢睡在爸爸和妈妈的身边，来自父母的安心味道让他最沉迷。可是这种机会很少，在小的时候……嗯，现在自己也小，但是以前也许更小吧……那个时候还被允许在大床上睡呢！可是后来就再也不准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诚诚有些累了，今天在奶奶那边也没有睡踏实，在得到了妈妈的同意后很积极地要求洗澡睡觉，生怕妈妈反悔。等杨小贝后面整理好出来，他已经乖乖地蜷缩在大床在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第312章
“这孩子！和我们睡就有这么开心吗？连哄都不用哄了！”杨小贝啼笑皆非的说。“怎么可能！我发现他跟你有一点像，认床。白天都没有睡好，早就困得不行了。”周品正打了一个呵欠，他也困了。路上的辛苦和对妻儿到家里以后的担忧，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事实上目前看来情况还不错，至少表面上大家都十分和谐。周品正不禁感叹金钱力量的强大——虽然很早以前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矢志不渝地走在追求财务的道路上，但是看到以前对小贝颇有微词的二姐那样讨好的嘴脸，心里还是感慨不已。
大姐一向都是如此，也不会因为一套房子对自己另眼相看。倒是姐夫有些不自在，他作为工厂里的小领导，一向在乱七八糟的周家人面前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但是如今今非昔比，他们的企业效益一路下滑，包括当初红红火火的棉纺厂也不负往日荣光，如今在社会上最吃香的反而是个体户。
但是小舅子早就不是个体户了，人家已经是成功的商人，资产到了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从他轻描淡写地就抛出来两套房子可以看出，在自己家难如登天的事情，到了他那里就像吃放喝水那么寻常，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只有周母是不受影响的。她的心目中自己家条件一向很好啊！如今不过是儿子更有本事，更有钱而已。她不是很能明白儿子有钱到那种程度——反正她年纪大了，一辈子也不会搬到别的地方去，就准备老死在这里。吃是吃不了多少的，住的也没有要求，平时更不缺花销，有什么好研究的？
无非就是孩子们的生活好了一些。得知阿正给两个姐姐买房子她还有点不乐意呢！你有钱那要留个孙子啊，吴家和王家还用得着你来操心？所以说哪怕周品正这么些年不在身边，有什么事都是两个女儿跑腿，可是在周母的心目中那还是儿子重要一些。
她的改变，主要来源于时间，还有对孙子的思念。要是这么多年她还没有想明白儿子一辈子就只认准杨小贝，她就是老年痴呆了。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头几年还撑着，后来就……想想就窝火，自己正经八百的奶奶都还没有抱孙子呢，弟妹却一年上头和孩子带在一起，明明那是我的孙子！
这次回来，周母可是憋了一口气，一定要对孙子好一些，再好一些，让乖孙孙最喜欢奶奶！可是这就绕不开孩子他娘，人家总不会听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老太婆的话，只会对亲娘言听计从。
所以算来算去，看在孙子的份上，对媳妇低头也是应有之义。这让提心吊胆很久，担心婆媳俩有是彗星撞地球的周品正松了一口气——要是以前就这么和谐该多好哇！
回来的第一天就这么囫囵着睡了，但是该要收拾的一点儿也不会少，还有很多生活必需品要添置，所以他们两口子从第二天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为了不让诚诚跟着东奔西跑，也为了让他和奶奶更加熟悉亲密，杨小贝特地把他送到周母那边，每天晚上再去接回来
此举被周母认为是杨小贝表达的某种态度，唯一的一点隔阂终于消融了，乐呵呵地开始了“带孙孙”的重任。这是她盼了多少年的美差啊！终于自己也可以和邻居们的俩姐妹一样，牵着孙孙的手出去溜达了。
真正意义上来说，虽然诚诚的奶奶不少，可是周奶奶那边很少去，易奶奶家里也很忙，虽然她们都很慈祥也很喜欢自己，但是总归和现在的奶奶不一样的。奶奶可细心了，每天都会准备好多不同的好吃的，也会没完没了地在他身上比划着买衣服，没事就带着去小公园溜溜，去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大世界转转……诚诚表示大开眼界，奶奶也很好，她仿佛把全部的心身都放在自己身上，诚诚有时候想，果然这就是亲奶奶吧？
但是没过几天，他就不愿意去奶奶家了。杨小贝觉得很奇怪，难道婆婆又原形毕露，还是闹出了别的幺蛾子？问孩子孩子也不肯说，把她急得着急上火的。
这个时候还是耐心充足的周品正出马，儿子不愿意离开父母，那今天的工作就暂停一天，两个人专门带孩子出去玩了一下天。逛商场，吃西餐，荡马路，孩子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活力和笑容。周品正内疚地说，“都是我们不好，知道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却忘了关心他，急着让他去和奶奶搞好关系……”
“不是这样的！”诚诚举着一个大大的气球跑前跑后，百忙之中听到爸爸的话，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因为什么让你不愿意去奶奶家呢？”杨小贝又一次的问。
“因为……因为……”诚诚纠结了半天，才低声说道，“奶奶那里的小朋友都不跟我玩，说我是乡下来的小赤佬。妈妈，什么是小赤佬？”孩子是最敏感的，任何一点恶意他都能觉察到，就像感受到奶奶真心对自己好，可以放心地依赖她一样，诚诚也感觉到了来自小伙伴们深深的恶意。
作为失而复得的宝贝乖孙，周母自然免不了要把诚诚带出去炫耀一下，在弄堂里和那些同样带孙子的老太太们嘎嘎生活。她想得挺好的，孩子不是要玩伴吗？一直跟着她这个老太婆肯定很闷，特地去找小伙伴玩。
心是好心，但是她不了解孩子们的世界。作为一个新人，诚诚和弄堂里的孩子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穿着考究，胆子也大，看见没有见过的玩具也会大大方方地去和小伙伴们探讨。本来这种性格并不会被排挤，但是不是有一句话嘛，孩子是大人的一面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