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人也被问得够呛,“新姑爷是哪儿的啊?”“浦海的。”“哦,那可远,他们在浦海认识的?”你叫他们怎么答?“浦海好啊!大城市,就是太远了,你们以后走亲戚不方便!”
……这才哪跟哪?就已经八卦到送亲回娘家上去了。二伯气得恨不得揍那老娘们一顿,可是人家也不是言之无物,小妹的确的谈了对象。可是这不是家里人想要的啊!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周品正老老实实当了几天司机,每天接杨小贝到县城里换药、休息。直到伤口好一些了,才再她的强烈抗议下送去上班。这下没有了常来家里的借口,他也不泄气,正式地向杨老爹提出,他的父亲不在了,母亲在浦海太远,但是唯一的叔叔在这边,想什么时候可以双方家长见个面。
这个表态很好。你天天来家干活献殷勤,也只是代表你个人。真要结两姓之好,还是要双方父母来谈才是正经。杨老汉很满意,但是马上双抢要开始了,还是等农忙过后再谈。
今年是分田到户的第一年,双抢是第一批属于自己家的收成,重要性不言而喻。本来这个时候韩家冲已经陷入忙碌之中,但是今年变成了种蔬菜,让往年该忙起来的人们格外不适应。当然自家没有农忙,并不意味着他们都闲着。每家都有亲戚,以前大家的公社一起干,现在分开了,也是兄弟们一起干,或者的相好的几家联合起来,人多力量大,都是靠人力的,自己家几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杨家今年没有农忙,可是几个出嫁的女儿家有啊,杨老汉早就去了信,谁家稻子开割了就过来说一声,他们会去帮忙。在这种时候,任何事情都要靠边站。一切为了农忙,这是农人一年当中最要紧的时期。
最后大家说定了,干脆中秋节的时候双方家长见面。那个时候也不忙了,天气也凉爽。至此周品正算是在杨家过了明路,待着机会就过来刷一下存在感,有什么好东西都搬过来。
随着双抢如火如荼的展开,杨小贝的诊所也更加忙碌起来。中暑的最多,以至于杨小贝不得不准备了大量的藿香正气水,严重的话还要吊水。因为出汗太多,会造成电解质紊乱。这个时候必须要大量快速补水才行。
还有就是蛇虫咬伤。这个杨小贝这边没有很好的办法,对西药来说,毒蛇咬伤只有注射蛇毒血清是最有效的。诊所这边常备的也只有上海蛇药片,季德胜蛇药片等中药制剂。效果……说实话,还没有村里专门治蛇的草药医生弄的方子有效。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回事,一般来说被蛇咬了都不会来找她,直接就去找蛇医了。
到诊所来的,一般都是别的问题。比如眼前正在处理的这个农妇,大腿上被狠狠地砍了一刀,缝了十几针才止住血。据说还是自己砍的。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也太下得手了!杨小贝汗出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老妈不停的擦也没用,关键时刻,电风扇总是掉链子,又没电了!好不容易缝合好伤口,让老妈处理后续事宜,她赶紧打水洗了把脸。汗水流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第165章 自残
伤口是之下而上,从镰刀砍出来的,位于大腿内侧靠近腿根的位置。得亏这是位大妈,否则杨小贝都要怀疑对方是“欲成神功,必先自宫”了。送来的家属也吓得够呛,一个劲地说是她自己砍的。
原来这位大妈正在晒场上面翻稻草。前面说过了,早稻多半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非常潮湿,和稻谷一样要赶紧晒干才能保存,但是稻草晒起来更加麻烦,需要每1-2个小时用一种“扬叉”翻一遍。酷暑的天气,在稻场上翻一遍下来,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如果不下雨,一般不完全晒干稻草是不会收起来的,晚上也就摊在稻场上。那么问题来了,到了晚上,铺得厚厚的稻草下面潮湿闷热,是蛇类和蜈蚣最喜欢呆的地方。一般情况下,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温度高了,它们就爬走了,偏偏这位大妈运气不好,那条蛇不知道是睡懵了,还是惊慌之下跑错了方向,直接就把她的腿当成大树,钻进了裤管里。
想象一下,女人本来就害怕这些滑腻腻的软体动物,何况是从自己脚脖子开始往身上爬?大妈吓得神魂出窍,裤子是来不及脱了,极度恐慌之下,旁边正好有磨好的一把镰刀,挥手就砍了下去。
好么,砍到蛇的几率想也想得到,哪怕是在自己腿上呢,它一扭就滑开了,这一刀结结实实自残不说,还正好砍出一道口子,让蛇逃之夭夭了。等家人出来的时候大妈已经又吓又痛,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家人也顾不得找那个罪魁祸首,瞧着满身的血也是吓得不行,急急忙忙地就送到诊所来了。
所幸没有伤到大血管,尽管出血量较多,主要还是伤口太长太深。杨小贝紧急缝合以后,很快就止住了。观察了一下除了脸色发白(多半是吓的),应该没有其他问题,杨小贝又给病人做了一个破伤风皮试,等会儿再打一针,吃点消炎药,免得夏天容易感染。
病人的裤子是穿不成了,早在缝合之前就被杨小贝剪掉了,现在包扎后以后有碍观瞻,家属只好先一步回家拿裙子去。运气不错,居然又来电了,于是她们几个围坐在电风扇面前,一边看护一边等待家属回来。
这时惊魂未定的大妈才稍微镇定下来,和杨小贝她们说起来这惊心动魄的一早上。刚开始是被蛇吓坏了,后来又被刀砍坏了,接着又是缝针,天可怜见,大妈这辈子都没有怎么进过医院,从来都不知道还能拿针线在腿上缝的!
“这有啥,不是跟缝衣服一样的!”尽管自己也不会缝合,但是易慧芬却拿这个和别人开起了玩笑。和大妈说笑一下,也能让她缓解情绪不是?正说着呢,门口又来人了。
大热的天,这人还穿着衬衫长裤,脚上还穿了一双皮鞋。头发抹得油光水滑的,这付德行,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杨小贝到里间去了,易慧芬人认出这位不是那天来找小贝去急诊的那位吗?
那天把小贝叫过去,路上脚受伤了还是她自己蹦回来的。想起这个易慧芬就看来人不爽了。再加上乡下本来就这么点地方,谁家有个事情马上就尽人皆知。黄阿大那边的事情,当天回去后易慧芬就听父母说了。
因为是本家,易慧芬当然站在易婶子这边。这些年那边家里都是婶子一手掌管,作为一个女人当家做主,有多累知道吗?干起活来都是和男人一样的,以前算工分,婶子一个女的都是拿的全工分,黄阿大有的时候还拿不到。当家就意味着责任和压力,那黄阿大只不过干干活,农家哪个不是这么干的,半点都不用操心,就这样,现在亲人回来了还抱打不平呢!
关于这一点,本地人也都站在易婶子这边。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既然决定了入赘就应该遵循原则,规矩就是规矩,不是你的亲人说不行就不行的。华侨怎么的?看不惯就不要回来啊!
所以这会子易慧芬十分没有好脸色,明知道这人是黄家弟弟的儿子,还是问,“你谁啊?有事吗?”
那天晚些时候车子来了,在众人的安排下大家还是把黄阿弟送到医院去,住了今天院才出来。和杨小贝说的一样,无非也就是消炎药和一些止咳化痰的药吃着,尽管是医院最好的房间,但是整个条件摆在哪里,让黄智义很不习惯。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好不容易出院了,黄阿弟不肯住在县里安排的招待所,还是非得回到桃花村来——他又不是像黄智义这种从小在国外长大的,理解这些风俗。再说了,虽然那天他一回去就犯病了,可是从那天的感觉来看,哥哥过得不错,嫂子对他们的到来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他除了哥哥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哥哥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不用去想那么多的东西,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计较那些干什么?所以一出院他就催着回桃花村,回到他梦寐以求的那个故乡。
然后他们又包裹款款地回来了。这回坚决不让人在这陪同——他们自家人相处,别人跟着掺和啥?反正现在交通不便,说句难听话,把他们往这儿一搁,想走也走不了啊!
刚回来就开始农忙,易家也没人殷勤他们父子俩,全下地干活去了。黄阿弟倒是想帮忙,可他十几岁就出去了,又一身伤病,谁敢让他下地?黄智义这么一大小伙子看亲戚们每天忙得昏天暗地的,本来不好意思袖手旁观,可是……
从小就没干过农活的人,就像刚下放的知青一样,猛然做这些事情根本就是添乱。看起来很简单的活都是有技巧的,并不是有一把子力气就能干。昨天他在地里打了一天酱油,啥忙都没帮上不说,还没委婉的要求今天不用去了。人家就差说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摸了摸鼻子,黄智义今天就和养父一起老老实实地带在家里。可是昨天去忙活了一场,共计被蚂蟥叮了3处,不知名的虫子咬了5处,晒伤什么的都不提了,反正是大男人。可是浑身又痒又痛,实在难受。想起来诊所这边也不远,正好也过来拿点药,顺便问一下那位医生养父的病情。
166章 搭讪
其实这位隐身在乡村的年轻医生,一直让黄智义有着特别的感觉。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其他的乡下姑娘那般淳朴害羞,嗓音虽然很温柔,但是说话果断,处理病患也十分有经验。那天的惊鸿一瞥,到今天都时不时在脑子里出现,与其说是来拿药,还不如说是找个借口来看她。
“请问杨医生在吗?”今天接待他的是另一个女孩子,标准的村姑打扮,两条麻花辫,红色的裙子,脚上穿着布鞋,很精神的样子。此时正皱着眉头,用本地方言回答,“在,你拿药还是看病?”
杨小贝收拾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眼就看见那天那个男子。这么大热的天穿得这么正式,是不是傻?当初周品正刚过来的时候也是这般穿着,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也许这个时候西装代表着高档,洋气,但是在杨小贝看来,你又不出席正式会议,又不参加正式场合,在乡下地方人家都还穿着土布、中山装,你假模假式的穿个西装干嘛?装那啥吗?
她的话周品正肯定无有不听的,很快就把衣着改为和本地同步了。除了出去跑业务,他平时就穿得很随便,至少不会让人侧目了。可是眼前这位黄少爷,个子大概和周品正差不多,可能还会高一点。规规矩矩的穿着短袖衬衫,连最上面的一颗纽扣都扣上的,一看就热的慌。
黄智义皮肤白皙,脸上还带着昨天暴晒过的红斑。和周品正不一样,好歹还做了两年搬卸工,正经吃过苦的。黄智义从小按部就班,幼稚园、小学、中学、专修学校,毕业后直接就进了养父的公司上班,如今也已经是一个小小的课长了。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中国人,养父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他收养的战友遗腹子。他们很早就从台湾到了R国,并在那里落户了。养父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早日回到内地找亲人。一直都在念叨这件事情。可是前些年完全是闭关锁国,别说回来,连打听都不敢,生怕给亲人带去麻烦。
这次也是机缘巧合,中日建交以后,养父的公司因缘际会,帮了内地一些小忙。得到了政府的信任,这才得以在这么早就成行。一路上他受到的冲击很大,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落后、淳朴的小山村,一切都给他不一样的新鲜感。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这位医生给他的印象深刻。
“黄先生,今天有什么事吗?”杨小贝一边擦手,一边问这个呆呆的站在门口的男子。因为脚伤还没有完全好,她这几天都穿着裙子和拖鞋,天太热,她把头发高高地盘起来一个花苞头,配上浅绿色的连衣裙,整个人清爽又活波的样子。
“哦哦!杨医生你好!”黄智义连忙回答说,“那天太过匆忙,还没有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特地来感谢一下!”他会说中文,但是是跟中文老师学的,相对来说是台岛的口音,听起这边的方言来十分吃力。但是杨医生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让他听起来格外舒服。
“不用谢,本职工作而已。”杨小贝轻描淡写地说,事后易婶子特地来结了药钱,还死活留下一小篮子鸡蛋,为了补偿她受伤的事情。人情、面子都照顾到了,不得不说,她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肯定是要感谢的。县医院的医生也说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杨医生的用药很及时呢!”黄智义尴尬了。本来他也想拎着礼物上门感谢,但有不知道这边的礼节,怕唐突了别人。问过婶婶才知道,她早就已经送了礼过来了,他再拿的话人家也不会收,这才空着手过来。
但此时此刻,他感到异常尴尬。本来是为了搭话,才说是来致谢的。可是真有诚意的话也不会空着手啊!见对方兴趣缺缺,根本不想搭理自己,只好有吭吭哧哧地说出要买点药膏。
既然要买药,杨小贝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发现大多是蚊虫叮咬。蚂蟥叮咬后除了出血,并不用特殊处理,一般大家都放任他去了。可是人城里人不放心,杨小贝就给他用酒精消毒了一下。然后给他拿了一盒风油精,“包治蚊虫叮咬,居家旅游,必备良药!”
黄智义囧得不要不要的,他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在这个女孩子面前,怎么有种被调戏的错觉?讲真,他性格比较木讷,在女孩子面前本来就放不开。特别是这么卡哇伊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