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将近一天行程,终于到了目的地。一队人在城门外停了下来,慕离抬头看着城头上的写着的“南平”两个大字,心内一动,竟然是在南平吗?南平距离安邑皇城泾封大概四五十里的距离,是距离泾封最近的一个城池,慕离以前在泾封的时候也听说过南平这个地方,只是没来过。此刻虽然还是青天白日的,城门却是紧紧的关着的,而且城门外还竖起了围栏,好几排安邑士兵正守在那里,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
萧家在人间本就是修仙大派,在安邑国更是声名在外,弟子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色校服,个个风姿不凡,很好辨认。由是他们刚走近城门,就有一名守城士兵开始吩咐其他的人打开城门,随即迎了上来。萧容珏走在在最前面,他丰神俊朗,英姿不凡,那士兵上来对他恭敬道:“想必你们就是萧家派来的人了,皇上吩咐了,你们一到就立即开城门,这边请!”边说边躬下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容珏点了点头,往前走去。慕离小心跟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紧跟在他身后。他们刚一进城,城门又马上关住了。
众少年窃窃私语。萧容珏看了一眼关上的城门,没有说什么。
城内,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寂静的有些可怕。一阵凉风吹来,落叶纷飞,不免生出几分萧条之感。慕离正好奇:“她以前也听说过人间的疫病,虽然流传甚快,波及范围也广,但总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疫病对人类来说真的有那么可怕?”
萧容珏也皱了下眉,而后走到街边的一户房门口,敲了敲,等一会儿,没反应;慕离也学着他走到旁边的一户人家,敲了敲门,也没反应。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但都明白了:应该是真的没有人在。
无奈,一行人只得沿着大街继续往前走。走了快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听见了有人咳嗦的声音。由萧容珏带头,顺着声音寻了过去,走到一处小巷内,地上躺满生病奄奄一息的人,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有好些正咳得厉害。
那些正被病痛折磨的人看到一大伙风姿不凡的人过来了,身上还有力气的,顿时爬了起来,个个口中哀嚎着:“救命!救救我!”
慕离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凄凉的场景,心里也有些不太好受。萧容珏穿过这些人,走到小巷尽头,转了个弯,一间写着“驿馆”牌匾的房子出现在众人眼前。驿馆大门是敞开的,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面也躺满了人,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人和一个脸上蒙着面巾的中年男子正在给地上的百姓喂药。
萧容珏叫道:“师兄!”
听到声音,里面的校服青年回过头来,正是白若寒,他喜道:“师弟,你来了!太好了。”
慕离跟着萧容珏走了进去,只见院子里面正架着一口熬药的大锅。几个穿着士兵服装的人正蒙着面巾,在锅下面添着柴火,白若寒放下手中的药碗,上来道:“你快过来看看。”说完,看到身侧的慕离,奇道道:“慕姑娘?你也来了!”
慕离道:“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正说着,那脸上蒙着面巾喂药的人也走了过来,慎重的行了个礼。
白若寒道:“这是朝廷派在这里的李太医。”转而又对那李太医道:“这是我师弟萧容珏,他擅长医术。”
那李太医又慎重的行了个礼,道:“萧公子,有劳你们了。”
萧容珏道了句:“无事!先跟我说一下这病症的情况吧!”
那李太医忙道:“好!”带他们走到旁边的一个病人处,翻起他的一条腿,众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人的腿整个呈紫色,而且肿胀不堪,起码有寻常人的两倍粗,李太医轻轻在那人腿上按了一下,被按的那块地方立即凹了下去,且那人就脸色发白,痛苦不堪。
慕离定了定神,却听李太医继续道:“这病刚开始的时候是在身上起青色的小块,就像是被撞伤一般,不痛不痒;随后青色部分会慢慢扩张,变为紫色,这时候会开始出现隐隐的疼痛感;最后就开始肿胀了,疼痛感也慢慢变强,就像这个一样。最后这种症状会慢慢蔓延至全身,溃烂而死。目前病因还不明确,我配了些药,好像都不起效果。而且,我们带来的很多士兵也都相继染上了这种疫病,我怕在这样传染下去,这里人都会……”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大家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萧容珏蹲下身去,边为那人把脉,边道:“这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已经染病的有多少人?”
“半个月前”白若寒道:“全城大概有四千多人,基本都染上了!已经死了快一百多人了!”
此话一出,身后的这些校服青年也都被吓到了,都道:“这么多!”
慕离也惊愕了,这疫病这么厉害,才短短半个月就死了这么多人,她不禁有些担忧萧容珏了,虽然说他这一世是修仙之人,体格理应会比寻常人强健一些,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得病的风险了。
萧容珏面色冷静,站起身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药材?我要配药。”
李太医震惊道:“能治了?”
他声音沉静得如寒潭之水,道:“试试!”他又对白若寒道:“师兄,麻烦你们先将这些百姓分一下类,症状较严重的先安置到这里面来,一会儿先给他们派药,症状较轻的可以稍缓一些。记住,尽量不要去碰到他们身上已经肿起来的地方。”
白若寒道:“好!”就带着一众萧家弟子去了。
慕离刚想跟着去,却被萧容珏叫住了,他道:“慕姑娘,那就麻烦你跟我一起去配药了!”
慕离求之不得,忙道:“好!”
二人跟着李太医来到驿馆里面的一个小房间内,里面堆满了各色的药材,李太医道:“这些都是我来的时候,朝廷派发下来的,具体都有多少种我也还没时间仔细看过,不过里头应当有不少珍稀的药材。”
萧容珏目色柔和了些,道:“好!等一下我先告诉你们我要用的药材,你们去找出来即可!”
慕离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以前他还是清墨神君和柳波延的时候也经常摆弄药材,时间久了,耳濡目染,慕离也认得了许多药材,由是这一点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太医也道:“好!”
接下来,他说了好几味药材,其中有一味是“残音”。
李太医道:“这……残音是何物?”
慕离心内动容。恰巧,以前在天界的时候,她就看清墨神君用过“残音”这位药,据说这药是由杜鹃所啼的血落在地上所化成的植物,所以叫了个“残音”的名字。这药十分难得,一般是并蒂生出两个植株,花开两朵,一朵紫花,一朵红花。虽然是并蒂而生,两个植株的药效却又大为不同。想不到人间居然也有人能找到这种药,于是慕离道:“我知道残音,我来找找看吧!”她想了想,又道:“对了,残音是用紫花还是红花?”
闻言,萧容珏有些讶异,道:“你知道这个?”
慕离心道:不就是跟你学的。但嘴上还是老实道:“以前看过!”
不知为何,萧容珏看她的目光更为柔和了,含着一丝赞许,道:“紫花!”
慕离点点头,须臾,还真在一个小盒子里找到了“残音”。
☆、第四十二章
药材都找齐了之后,萧容珏配好了药,开始在院子里熬药。由于人数太多,只能分成好几批,所有前来的萧家弟子和剩下没生病的士兵齐上阵,终于让所有生病的百姓都服下了药。然而,此时已经接近天亮了,众人忙了一个晚上,都十分的疲倦。
李太医走了过来,道:“驿馆里面还有客房,大家忙了一晚,都先去休息吧!”
白若寒道:“也好!那大家就先去休息吧”萧家的弟子们早就累了,听到他的吩咐,都很快散了,都跟着李太医去客房休息。他吩咐完后,转过身来,道:“师弟,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还有慕姑娘,多谢了你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慕离点点头,向萧容珏看去,许是一晚上没有休息,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透着苍白之色,他道:“师兄,为何朝廷派下来的人只有这么几个?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疫情,怎么不多派一些人手过来?”
白若寒呼出一口气,叹道:“正是因为疫情太大,所以才不敢多派人过来,之前派来的人也基本都得病了,在找到医治的方法之前,他们哪里还敢再派人手过来?南平和泾封离得那么近,皇上也怕疫病蔓延到泾封,所以才要求我们萧家出面解决疫病。没办法,谁让我们破坏了人家的陵墓呢,现在皇上提出要求,只有我们解决了疫病,才不追究破坏皇陵一事。现在啊,皇上基本就把整件事扔给我们萧家了。这疫病要是治好了,没有功劳;没治好,就是萧家的错了。不过,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就算没有皇上这一层原因,事关这么多百姓的生死,萧家也不能坐视不管。”
慕离在一旁,听到他这么说,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层原因,她下意识的又去看萧容珏,却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事情,现在只是求证一番而已。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平静道:“我知道了。”
白若寒道:“快去歇一歇吧,注意身体。”忽而,他注意到慕离也还在,奇道:“慕姑娘,怎么还不去休息?”听到他这么说,萧容珏也向她投来了目光。
慕离微窘,干笑道:“就去就去!”说完,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担萧容珏,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萧容珏的视线,慕离把头转回来,更加窘迫了,她没想到萧容珏竟然一直在看着她,而且眼神里总带些意味不明的东西,看得她越发的心虚。
去客房的时候,前面都住满了,只剩下最后面两个空房间。慕离推开一间走进去,心内暗暗欣喜。果然,不多时,门外就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声音道:“就剩一间房了啊!算了师弟,你不喜与人同屋,这间房给你,我去和若修挤挤吧!”是白若寒的声音。
“多谢师兄,慢走!”萧容珏清浅的声音响起。
又是一阵脚步声,片刻后,还有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慕离心知隔壁住的是他,欣喜间,心跳得竟有些快。慕离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忽听得几声及其压抑痛苦的声音传来,如果换做普通人,可能听不到这个声音,但慕离五感清明,很容易就察觉了,而且声音正是从萧容珏的房间传出来的。
慕离心头一缩,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蹬蹬蹬几步出了房门,慌乱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啪”的一脚踹开萧容珏的房门,冲了进去,就看到这样一幕:萧容珏神色痛苦的躺在床上,头上都是汗,仿佛正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看到慕离这么毫无征兆的冲进来后,有一瞬怔住的表情,继而又被痛苦之色取代。慕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将身上大把的灵力往他身上传去,边传边哑身道:“萧容珏,你怎么了?”
许是疼得太厉害了,萧容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没回她。慕离见此,加大了手下的力道,源源不断的将更多的灵力往他身上输去。
许久之后,他脸上的痛苦之色终于褪去,只剩下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清俊的脸上满是疲惫与苍白。慕离也瘫坐在地上,输了太多的灵力,她双腿有些发软,却还是看着他道:“好些了吗?”
萧容珏从口中发出一个细微的“嗯”,看慕离的神色有些复杂。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艰难的坐了起来,道:“不要让师兄他们知道。”慕离刚从地上爬起来,他又补充了一句,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慕离在床边坐下,萧容珏看了一眼她的动作,没说什么,慕离看着他认真道:“我答应你!”
静默了一阵,萧容珏道:“谢谢!”
慕离忙边摇头边挥手道:“不用不用!”顿了一会儿,她担忧道:“萧容珏,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萧容珏移开目光,淡声道:“老毛病而已。”
慕离几乎是抢着道:“严重吗?会不会危及性命?”
闻言,萧容珏打量起慕离来。慕离却是紧紧的盯着他,满是慎重,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他先是面露不解,而后平静道:“不会!”
慕离立即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他刚才的样子,心又提了起来,道:“你每次发作都像刚才那么疼吗?”
萧容珏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道:“习惯了!”
慕离一时又是气又是心疼,暗道:是谁把清墨神君下凡的命格设置成这样的?上一世的柳波延是这样,这一世的萧容珏又是这样,他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或许是慕离此刻的表情太过狰狞,萧容珏轻咳了一声,道:“你怎么了?”
慕离回过神来,不自然道:“没……没什么!”
萧容珏道:“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了!”
慕离垂目道:“那你好好休息!”说完,退了出去,不忘仔细帮他关好房门。
过了许久过去,隔壁都没有什么动静了,慕离猜测他应该是睡着了,消耗了太多灵力,她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到慕离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想到的就是去看看萧容珏怎么样了,可是敲了好几下房门都没有回应,推开门,房内已经是空无一人了。慕离急急忙忙往院子跑去,刚踏进院子,就看到萧容珏和白若寒在院子中央谈论着什么,阳光照在萧容珏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澄澈明净,温润美好,有了太阳的照射,他的脸色也红润了几分,不再像早上那般虚弱而苍白的样子,见此,慕离提着的心总算又放下了。
萧容珏也注意到慕离匆忙的样子,挑眉看着她,慕离干笑了两声。白若寒道:“慕姑娘,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慕离忙转移话题,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白若寒笑道:“我们正在说这件事儿呢!容珏的药开始起作用了,才一天,那些症状较轻的人已经都有好转的迹象了,相信要不了几天,都可以好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