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当我是什么人了！”陈宝珠怒道：“你留在京城我能放心吗？若是你不走，别说京城了，我连将军府都不会出来的，你就死心吧！”
觉得再和陈文华说下去自己就要气死了，陈宝珠一甩袖子走人了。陈文华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气，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姜家在利用他？
姜承虽然是被定为谋反了，但姜家不是没有人能出来走动的，姜承的小儿子，在出事儿的那一年，还养在内宅呢，他若是出仕，皇上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可这样一来，风险就太大了。
但是姜承早些年对他的恩情也是真的，并没有掺假的，所以姜承要他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做的。
只是现在还忠郡王已经死了，那他们的计划，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还忠郡王那边，他还是要再去打探一下的，虽说他很是谨慎，但难免不会特意留下一些把柄，以方便日后用来要挟他们。
陈文华捏了捏眉心，转身往书房那边去了，他还要写一封信，来确定一下日后要走的路。
陈宝珠气的晚饭都没吃，但听说陈文华这边也没吃晚饭，到底是没忍心，特意到厨房亲自下了一碗面条让人给陈文华送过去了。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陈宝珠先将丫鬟给赶出去，然后自己站在窗口等着，她第一次是这么期盼陆玉衡的到来。
然而，等了半晚上，陆玉衡都没有出现。
陈宝珠心里有些发沉，她有些担心陆玉衡。后半夜睡得也不是很安稳，天色未亮就起了床，慌慌忙忙的去找陈文华，赶在上朝前将人堵住了客厅：“爹，我想进宫探望一下陈美人，可以吗？”
陈文华想了一下摇头：“暂时不行，还忠郡王才刚出事儿，这两天京里估计搜查的比较严，你最好是别出门。”
“可是我想帮忙，我不想在家里等着。”陈宝珠说道，陈文华笑着伸手摸了摸她头发：“不要担心，你要相信你爹，爹答应你，等这事儿了了，我就再也不掺和夺嫡的事情了，好吗？”
陈宝珠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陈文华又拍拍她肩膀：“这种时候，别让我担心，自己在家好好呆着行吗？”
“好。”过了好一会儿，陈宝珠才点头，陈文华又笑了一下，这才转身出了房门，大踏步往外走去。还忠郡王死亡的事情不是小事儿，毕竟他是先太子留下的唯一的儿子。
他若是死了，一方面，皇上不容人，是有最大的嫌疑的。第二，还忠郡王至少还有一批死忠，他们没了主子，十之八九，不，十成十的，会反扑。而反扑的最大目标，还是皇上。
只有皇上给出一个说法，给出一个嫌疑人，这事儿才算是有转圜的余地。让那些死忠的仇恨有一个地方安放，也能让皇上洗刷一下自己不容人的名声，最好了，还能摸清那些死忠的身份，然后彻底的斩草除根。
这时候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就是还忠郡王的郡王府了。
若是皇上，他会选谁当替死鬼呢？而真正动手的人又是谁呢？陈宝珠坐在客厅里面，就这样静静的想着，还是外面的丫鬟冻的受不住了，战战兢兢的过来劝她：“姑娘，快到了管事们回话的时候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前厅了？”
陈宝珠这才回神，然后就发现手指冻的已经不能动了。
小丫鬟有眼色，忙伸手来包住她的手指不停的揉按，等她手上温度上来了才放开。
心里存着事儿，陈宝珠处理家事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幸好她之前已经将各种规矩都给定好了，每天来听一听，也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事情，现下没什么意外，那就不用多操心了。
陈宝珠回了房间，本来打算让人给更衣，既然不能进宫，那她就到别处去打探一下消息。三皇子府还有个李侧妃，李侧妃知道的事情应当是比别人多一点儿的。
然而，话到了嘴边她又给咽下去了，她这样急慌慌的去打探消息，若是落到有心人眼里，指不定就要以为是陈文华给指使的，哦，不是指不定，是一定。
陈文华表面上和这些事情是一点儿联系也没有的，可没联系，就不会去打听消息。
所以，她必须得按捺住了才行。
只是干等着略有些心焦，她有点儿坐不住，连两个嬷嬷过来讲课也没心情听。嬷嬷们也知道还忠郡王没了的事情，她们比陈宝珠更知道宫廷的残忍和黑暗，见陈宝珠无心学习，索性也就放假了，等事情彻底了结了再说别的。
等到将近中午，陈文华身边的小厮回来回话：“将军知道姑娘在家里心里不安，所以让小的来汇报一声，将军去了刑部，中午不回来了，下午必定能赶得上晚膳，让姑娘不用多担心。”
陈宝珠应了一声，看着小厮大冬天的一脑门汗，就知道他跑的急了，估计午饭也是没吃，就又让木香端了两盘子点心过来给他拿着，小厮道谢之后赶紧又出去了，他还得再去陈文华身边伺候着。
不过，虽然有人回来报信，陈宝珠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香雨忽然进来回话：“奴婢的娘刚才进府来送了一个荷包给奴婢，说是姑娘前些日子让人买的一些花种。”
陈宝珠有些愣，但随即就想到了陆玉衡，忙伸手：“拿过来我看看。”
荷包到手，又让丫鬟们都出去，独自一人了，才将荷包打开，里面确实是放着几个花种，她有些不死心的将荷包翻过来看，还是无所获。呆了一会儿，索性又叫了木香她们：“这是什么花儿的种子？”
☆、第 55 章
“这是长寿花的种子，又叫家乐花。”木香也不认识，还是叫了李嬷嬷过来，才说出了这花种的名字：“这种花在京城不常见，倒是北疆那边有，估计是谁从北疆那边带来的吧。”
陈宝珠眨眨眼，从北疆那边过来的？那代表的是谁的意思？姜家？陆玉衡？姜家是外家，陆玉衡曾经到北疆那边找过她，虽然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应该是后者吧，姜家这会儿会送信过来吗？但也说不定啊，还忠郡王死了，姜家那边没了希望，肯定是要问问情况的，但算算时间，从北疆到京城，至少得有半个月吧？消息应该不会传的那么快的。
所以，是陆玉衡？长寿花的意思就是很长寿，又叫家乐花，所以是家里喜乐平安长寿无忧的意思吗？
陈宝珠忍不住叹口气，这种送信的办法，实在是太愚蠢了点儿，稍微不注意，就可能会理解错了意思。她将荷包再翻来覆去的看，想找到另外一些线索。
然而，什么都没有了。陈宝珠将花籽拨来拨去的，然后就发现，其中一个，好像有点儿不太对，颜色比别的花籽好像深一些，体积也比别的花籽大一些。
陈宝珠见那个花籽捏在手里，仔细感觉了一下，确定不是花籽，然后就起身到卧室，背着人使劲捏了一下那花籽，果然是捏开了，外面就是一层蜡。里面裹着的是个小纸条。
是陆玉衡的笔迹，先是报平安，让她不用担心外面的事情，然后说陈文华那边也很安全，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让她放心，最后就是安抚她几句，让她这段时间别出门，就在家里呆着。
一张小纸条，顶破天了能些写五十来个字，哦，前后加起来，一张纸条，正面反面都是字。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终于死心，除了这个，陆玉衡就再没写别的了。
陈文华每天早出晚归的，他知道陈宝珠也惦记外面的事情，偶尔还是会和陈宝珠说两句的。
比如说，还忠郡王的那个宠妾，在大牢里自杀了。没人知道她原先是什么身份，还忠郡王府的人说，是还忠郡王从外面带回来的。
还忠郡王妃倒是提供了个线索，说是从外面赎买回来的，然而查到卖人的琴阁线索就又断了。
事情几乎是陷到了僵局中，证人没有，证物没有，线索也断了，皇上命大皇子彻查还忠郡王的书房，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还忠郡王太过于谨慎，别说是名单之类的东西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来。
但是元宵节之后，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说是琴阁那边找到了卖人的人，经过指认，这事情居然是扣在了二皇子的头上，二皇子很是冤枉，说自己和还忠郡王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会害他呢？
皇上也不相信这个结果，就让人继续查找证据。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京城里的原本的那种紧张的氛围，慢慢就消散了些，上面的这些人还在紧锣密鼓的查案，但下面的那些人，已经开始放松了。
跟着还忠郡王的人，要么已经开始考虑退路了，要么已经开始想着复仇了，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先蛰伏下来的。
陈文华是有些发愁，陈宝珠每天都要盯着他，逼迫他尽早做决定，可他也还没想好以后的路到底是要怎么走的。若是还忠郡王的死因被查出来了呢？
“这么多天都没消息，我估计是查不出来了，最后就是个意外。”陈宝珠说道：“皇上肯定是不会让亲儿子为敌人的儿子偿命的，还忠郡王连个儿子都没留下，还为他效忠是没有出出路的。姜家那边，我觉得也可以不来往了。”
见陈文华的目光很是不赞同，陈宝珠顿了顿，还是说道：“你看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那边也该知道消息了，连派个人问问你平安都没有，这样的人家还值得你帮衬吗？爹，该偿还的你已经偿还了，只是还忠郡王他自己没有这么大的福分。就算你觉得自己没还完，那债主都没了，剩下的你打算还给谁？”
“还不如谁都不帮，咱们就站在旁边看着就行了。”陈宝珠说道，陈文华叹口气：“可是你外祖家……”
“只要外祖有耐心，再等个五十年，姜家的人照样能出仕，他们姜家的事情，就该姜家自己来做，凭什么要用咱们陈家的血脉，来为姜家做事儿？”陈宝珠皱眉说道。
不是她冷血，而是人要分个亲疏远近，一个是她的亲爹，一个人将她给抚养大的亲爹，几乎每天都要见面，都要互相关心的亲爹。一个是从来没见过的外祖父，甚至因为这个外家，还连累的上辈子他们父女全都丧命的外家，谁轻谁重根本是不用比较的。
“让我想想。”沉默了一会儿，陈文华说道，陈宝珠这才微微满意，只要有动摇就是好事儿，一条小缝隙，她以后天天坚持来撬，总会能撬成一条大峡谷的。
二月初，陆玉衡晚上才过来找陈宝珠。
陈宝珠开了窗户，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这是有了新欢，所以就不待见我这个旧人了呢？”
陆玉衡眼睛瞬间就亮了：“你承认自己是我的旧人了？”
陈宝珠翻个白眼：“一时口误，不过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刚忙完，来和你分享一下还忠郡王的事情。”陆玉衡笑着说道，陈宝珠挑眉：“我自己已经拼凑出来了，下手的是皇上，对吗？他早就知道还忠郡王心存反意，所以要早下手为强对不对？”
陆玉衡有些惊讶的点点头，陈宝珠不等他说话就接着问道：“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上辈子没出现这事儿？”
“你怎么知道上辈子皇上没对还忠郡王下手呢？”陆玉衡笑着问道，陈宝珠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他早就知道，但是一直没抓到证据，或者说，还忠郡王过于小心，一直没被皇上算计成功？”
“对，上辈子皇上说不定查出来的事情更多，但是他没来得及动手就没了，然后大皇子可能是从皇上的旧人，或者是从别的方面知道了这些事情，他刚继位，为了稳固皇位，自然是要先除掉还忠郡王的旧部的。”
然后，陈文华就是首选的。
但是这辈子，皇上得手了，计划成功了。至于剩下的事情，是要他还活着，那些个旧部就不是事情了，要么拉拢，要么铲除，说不定还能利用还忠郡王的死做诱饵呢。
“你在其中动了手脚吗？我爹参与了吗？”陈宝珠想了一会儿问道，陆玉衡笑着点头：“陈将军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事儿，皇上是吩咐我去做的。”
陈宝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拍手：“我明白了，你从头到尾，都不是效忠的三皇子，你是皇上的人！”
陆玉衡笑着伸手摸陈宝珠的脑袋：“聪明，猜对了，你放心吧，关于你爹的那些线索，我已经都毁掉了，从还忠郡王死的那天起，你爹就已经是安全的了。”
陈宝珠嘴唇动了动，没出声，陆玉衡还以为她在生气，忙安慰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就是看你猜来猜去的样子很好玩儿，有东西让你猜，你就不会太想着以前的事情了。再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上辈子，若是我能早些将那些线索毁掉……”
他是皇上的人，自然更早知道皇上的打算，但是他没来得及。而且，那会儿，他也没办法插手。皇上在查出来陈文华效忠还忠郡王的证据之后，就派他来监视的陈文华。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喜欢上陈宝珠。可是，他终究是不能挽回陈文华的性命。其实，若是再等等，再给他一年的时间，他将三皇子给扶持上来，陈文华的性命就能保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