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提炼之前自然如此,等日后你我回到宗门,我再带你去晋江碧水瞧一瞧,若时常在这两条河中沐浴,可以驱邪避鬼,以正视听。”
沈乔应了个是,他见礼行的差不多了,带着她往出走,边走边道:“道法一事听着简单,实际却包罗万象,如符箓,道法,卜算,修神等等等等,若非天资卓绝之人,每一门就算穷尽心血钻研,也难以窥的其中万一,你天资如何尚且不知,不如先选一种入门,以后再做考量。”
这时候上山上水和上云三人迎过来,上山被师叔冷脸对了一早上,正琢磨怎么弥补,闻言忙道:“当然还有像师叔这样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多门都修炼至化境,实乃千万里挑一。”
沈乔没搭话,她的目地很明确,拜淡长风为师一是为了找条大腿抱着,二是为了学门实用的手艺,以后好能养家,她在心里琢磨一时,最后选定了卜卦:“师傅,弟子想先学卜卦。”
恩,这个不错,城南算命的柳半仙十两银子起一卦,学的好了就能哗哗地赚银子。
淡长风:“...”
沈乔见他面上一下子僵住了,迟疑着问道:“师傅怎么了?”
上山上云和上水内心:因为师叔他老人家自己卜卦也卜的不怎么样啊!!!
淡长风于修道上着实是个天才,独独这占卜之术实在是不怎么样,他当年初学卦的时候四处抓试验品,抓到谁谁要倒霉一年,还是喝凉水都塞牙缝的那种,最后被宗门长辈收了龟甲铜钱,从此再不许他起卦。
淡长风一甩袖:“换!”
沈乔迫于淫威:“...那就符箓吧。”
淡长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我学修神吧。”
沈乔:“...”她说的明明是...“师傅既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何必要来问弟子呢?”
淡长风哦了声:“我问你了?那真是抱歉,让你误会了。”
沈乔:“...”心好累。
淡长风把从师门带来的得力弟子让她认识,先指着一个年纪最长,浑身穿戴打扮金光闪闪晃人眼的道:“这是你大师兄,道号上山。”
这道号...沈乔默默地道:“...师兄好。”
上山逮住机会在小师妹面前表现,哗啦啦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大堆金银首饰:“是没不用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儿只管找我,我这人最是仗义豪爽,这些是见面礼,你先拿去玩吧,不够再来问我要!”
沈乔:“...”
淡长风没理他,转向上云道:“这是你上云三师兄,为人稳重踏实。”
上云面相倒好,也称得上是位俊秀青年,就是脸色晦暗,不说话的时候也让人感觉似乎满面愁苦,他上前几步,沉稳颔首:“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师妹凡事要小心谨慎,不可轻易妄为,否则...”吧唧。
沈乔眼睁睁地看着上云在光滑的青砖地上来了个平地摔:“...”
上云显然早就习惯了,不紧不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否则就会像师兄一样,身上旧伤未愈就添了新伤。”
沈乔:“...多谢师兄提点。”
总觉得上云师兄的每个字都包含了很多血泪...
接下来终于轮到上水见礼,他早就在一边暗搓搓地候着了,只等上云一退就箭步冲上来:“师妹你还记得我不?你叫我四师兄就可以了,上回在沈家庄就是我帮着师叔救下的你,哈哈哈以后咱们都是自家人了你不用谢我,也用不着太感动,不过是小事儿而已不足挂齿,你当时还夸我好看来着,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乔:“...见过师兄。”
师傅是口是心非,大师兄是土豪,三师兄是衰鬼,四师兄是八哥,沈乔不禁有点后悔...觉得自己的前途真的好黯淡。TAT
这几位都是入室弟子,旁的外门弟子她也见了,只不过没有这般郑重,淡长风见她把人认得差不多,起身道:“我有位堂叔也在京中,你得叫他师叔祖,怎么说也是长辈,你这就随我去拜见吧。”
沈乔点头应了,两人坐上马车到了淡延府邸,却发现他正在与一众贵人喝酒宴饮,还请了好些舞姬在堂中作乐,左右搂着两个美人,眼眸微醺。
淡长风闻见这浓郁的酒气和脂粉气就蹙了蹙眉,面色冷了几分,抬手直接把沈乔眼睛捂上:“看了不该看的,眼睛里会长疖子。”
沈乔:“...”您开心就好。
淡延见着淡长风哈哈一笑,推开两个依偎在身边的美姬,起身迎上来笑道:“你可是稀客啊,好些日子不见你来寻我,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他说完偏头看了眼堂上正在歌舞的女子,站在最中间的身形最为高挑,容光四射,肤白映雪,端的是绝色佳人,暧昧地笑了笑:“别是知道我今日请了元儿姑娘来待客,所以才赶过来瞧鲜吧?”
京中有不少青楼楚馆,里面的姑娘若是有真正才貌双绝的,就是达官贵人也趋之若鹜,甘愿为她们一掷千金,所以这些女子也最为难请,若是宴饮之时能请到一位名伎,主家也是极有面子的。
所以不怪他面露得意,只是他以己度人,思忖着淡长风也是好这个,固才有此一问。
淡长风简直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冷然道:“有我们家那老不死的前车之鉴,你可别重蹈覆辙。”
淡长风他老子本也是天资聪颖之人,后来耽于美色,大小姬妾纳了无数,庶子庶女生了一堆,最终荒废了一身的修为,差点连掌教之位都被人夺了去。
淡延听完不以为意:“堂兄那是太过了,我又不把她们往家里拉,不过是玩乐...”
他话说了一半,目光忽然落到正被淡长风捂着眼睛的沈乔身上,凝滞片刻,露出惊艳之色来,借着酒劲大笑道:“我说你怎么对那些庸脂俗粉不感兴趣,原来是身边有了此等丽人,来都来了,还捂着藏着做什么,让我瞧瞧吧。”
淡长风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彻底黑了,手指微微弹,淡延两只手就不受控制地抡圆了,啪啪啪左右开弓往自己脸蛋子上乱抽,他保养得宜的细皮白肉转眼就给抽肿了,让满室的宾客由扭头看了过来。
淡延这时候酒也给抽耳刮子抽醒了,忙告饶道:“我的好侄子你行行好,再抽你十五叔着脸可就没法见人了,再说我到底说错什么了,你竟然这么对我?我还是不是你亲叔父啊?!”
淡长风冷哼一声:“堂的。”
淡延:“...”
淡长风又看他挨了几巴掌这才停了手,淡延暗骂一声晦气,告了个罪把一众宾客请走,又遣散了舞姬,目光依依不舍地在元儿姑娘身上流连片刻,皱着眉没好气地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不会就是为了抽我几耳光吧?”
他说着让人从厨下取了几个熟鸡蛋敷脸,疼的呲牙咧嘴,这尼玛绝壁不是亲侄子啊!!
淡长风冷淡道:“出言不逊。”
他顿了下,又道:“我昨日已经让人给你来了口信,我昨日已经收下了徒弟,算是有了衣钵传人,你是京中唯一长辈,所以特地带她来拜见你。”
淡延没好气地揉着鸡蛋:“知道我是你长辈还下这种毒手?!”
他同上山一样面露疑色:“你这些年也没收个衣钵传人,难道传言那卦象...”
淡长风瞧了他一眼,他自觉住嘴了。
他想到昨天好像淡长风是派人来传过口信,只是他没在意罢了,于是又转向沈乔,已然一派得道高人的架势,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和蔼道:“你就是我那徒孙?”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沈乔相貌身量,暗暗可惜,此等佳人收为弟子未免太过浪费,收入房中赏玩还差不多。
不过既然木已成舟,那大家就是同门,他也收了那点不规矩的心思,取出一枚玉蝉作为见面礼,含笑道:“夏蝉吸风饮露,不食人间五谷,品行淡雅高洁,送给你再合适不过。”
沈乔看了眼淡长风,见他颔首才接过来道谢,深深觉着正一教上下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所以说正一教收徒的标准是看哪个最奇葩就选哪个吗?
作为全门上下唯一的正常人(自认),她觉着压力有点大。
☆、第18章
淡长风见他给完见面礼,偏头转向他,正了神色,语气淡漠:“我还有桩事儿要问你。”
淡延见他神色肃然,也跟着整了整神色:“你说。”
淡长风道:“上回你同我说起的流霞道人,你可知晓他详细?”
淡延本来被他说的有些紧张,听他问完才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当你要问什么呢,你前几日不是同我说,他只是个江湖术士不足挂齿吗?怎么今日到问起他来了。”
淡长风抬了抬眼:“寻常江湖术士能杀人养鬼?能纵鬼行凶害人?你这司天监监正是怎么当的?若非我偶然撞破,他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难道你忘了驻守京城的责任不成?!”
淡延一下子也慌了神,起身道:“什么?!这,怎么会...我这就带人去捉拿他!”
淡长风嗤笑一声:“他现在的尸首已经被悬挂在城门上了,等你?”
淡延擦了擦额上的汗,干巴巴地解释道:“这回是我疏忽了...本以为他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寻常道人,哪里想到...”
淡长风已经起了身,直接截断他的话:“我不想管你有什么由头,失职就是失职,下回若再有此事,可别怪我这个做晚辈的请出教规了。”
淡延再不是方才那副放浪形骸的样子,僵着身子站在原处,嘴里发苦,冷汗涔涔。
沈乔不大能适应他跟长辈这么说话的方式,不过也没有多嘴,跟着淡长风转身走了。
依着淡长风的意思,干脆是让她直接住在承恩公府里,方便每日打坐学习,沈乔却有些放不下沈婉和张氏,坚持每天晚上回去。
淡长风语带轻嘲:“你定是个不会算账的。”
沈乔咳了声:“师傅请说。”
他道:“等你学好了一身本事,就算是惮于你的名声,也没人敢动你母亲长姐。”
沈乔难得叹了口气:“弟子何尝不知道师傅说的道理,只是当初也是这般...我一回家,家中父兄就没了...”
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轻不可闻。
他说归说,眼见天色全黑,正巧一阵凉风袭来,他脚步一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件织锦披风给她盖上,状似随意:“刚才顺手取来,我披着觉得热了,干脆给你。”
沈乔怔了下,连忙道谢。
他命人把她平安送到家里才许回来,家里张氏和沈婉正等着她吃饭,张氏嗔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沈乔坐下夹了块肉皮酥软,肉汁香浓的红烧肉放进嘴里,含糊道:“师傅也说让我干脆留在道场,初一十五再回来,我当时婉拒了,说...”
她话才说了一半,脑袋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傻蛋,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了,你师傅这是为你好呢,你还拒了不是打人脸吗?你看你几个师兄都家大业大的,不也老老实实地住在道场里吗?明天开始不许再家里蹭吃蹭喝了,给我好好地学着,我以后可不做你的饭了啊!”
尼玛这种不用交学费还管吃管住能学本事的好事哪里找去啊?!
沈乔素来知道张氏刀子嘴豆腐心,听她这么说只笑了笑:“那我就听娘的了。”
张氏亲手给她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好好学着,家里不用你操心,我打听过了,以后你要是能在司天监混个一官半职的,你以后就是不嫁人,日子也不用愁了。”
沈婉就俩字:“珍重。”
沈乔晚上把随身的衣裳收拾收拾准备往承恩公府走,没想到外面已经有马车候着了,上水一张圆脸探出来笑眯眯笑眯眯的:“师妹,师叔怕路远你找不着地方,所以特地命我来接你过去呢。”
沈乔把包袱放上去,颔首道谢:“麻烦师兄了。”
沈乔其实不算是寡言之人,但在上水的绝对聒噪面前,也只能用沉默抗议,上水说了半天终于累了,正要喝口水再接再厉,外面赶车的车夫就喊了声:“两位道长,已经到了。”
上水意犹未尽,沈乔劫后余生。
沈乔一下马车几个门内师兄争先恐后的出来打招呼,一时之间‘师妹吃饭了吗?’‘师妹冷不冷?’‘师妹饿不饿?’之类的口水问题不绝于耳。
由于正一教开宗门以来,女弟子少的好比和尚的头发,沈乔就像是一片绿叶中的红花一样显眼,刚一拜师就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强势围观,幸好她入门几天,已经对师兄们顶礼膜拜恨不得把她供起来生怕她哪天跑了的态度习惯了...
她点头招呼:“多谢诸位师兄,早啊。”
众位师兄也很苦逼,尼玛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师妹还生的这般貌美,却偏偏是最不能惹的宗主的徒弟,他们也只好干看着养养眼啦。╮(╯_╰)╭
沈乔和上水刚下了院子,就见个宦官打扮的人手捧圣旨,带着仪仗进了承恩公府,两人对视一眼便走了进去,里面有洒扫的下人见了,便搭好香案准备接旨。
淡长风自屋内走出来,宦官也不敢让他真就下跪行礼,略做了做样子就开始宣读圣上口谕,大概意思就是国师啊,您来京城也够久了,当初请您来京里就是要给山河书院的学生们讲讲易学的,你看最近风和日暖...这事儿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淡长风最近没什么要忙的,再说这也是他来京里的目地之一,自然无有不允的,一口就答应下来,等送走了内宦才开始琢磨,捉妖修炼他会,这讲课...该怎么讲?
沈乔见他一整天都若有所思的,作为一个二十四孝的好弟子,她主动道:“要不要我去帮师傅向堂妹问问,授课该是怎么个授法?”
淡长风瞥了她一眼:“不过是区区授课而已,岂用特地向人去请教?”
沈乔这两天东西不说学了多少,却练就了‘师傅说什么我就反着听’的本事,听完这话就找沈晚照去问了,后者笑的一脸不正经,悄咪咪俯在她耳边说了三句锦囊妙计,沈乔一回来就转述给淡长风了。
其实说是锦囊妙计,拢共就是三句话,简单得很。
“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看我干什么?看书!看书干什么?看我!”
“今天骑射老师有事不在,我就替他把课上了。”
淡长风:“...”
果然求诸人不如求诸己,他甩袖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罢了,你下午随我去书院瞧瞧,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