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淡长风直直地瞧着她,嘴巴张合几下才道:“可是...咱们师徒名分既定,这是大逆不道的啊。”
他挑了挑眉:“伏羲和女娲是兄妹,不是照样结为了夫妻?世俗的规矩奈何不得我,只是问你一句罢了。”
她的脑子不说一团乱也差不多了,这些年学的礼法道德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女娲和伏羲是神话人物...”
不对这不是重点!她顿了片刻,下意识地讷讷道:“我拿您只当师傅看待,师傅这样...我不知...我要是不愿呢?”
“乔乔。”他伸手轻轻帮她揩去额上的细汗,语调温柔,叫完她名字之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既然肯把心思说出来,就已经是志在必得。
他见她紧蹙着眉,身子紧绷,勾唇笑了笑:“夜深露重,这事儿明日再说,你先回去歇着吧。”
......
“所以你就跑到我这里了?”
沈晚照一边命人上早膳,一边托着下巴目瞪口呆。
一大早天刚亮沈乔就急匆匆跑到她这边来,把她还吓了一跳,还以为沈家出了什么事儿,幸好今天首辅出门出的早,她才有功夫待客,不然还得让沈乔好等。
沈家里头她自不能跟张氏说,不然依着张氏的泼辣脾气说不准要怀疑淡长风当初收她为徒是存了什么不良心思,肯定要闹一场。
沈婉就更不能说了,在她眼里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她又有旧事在先,没准听了这事儿能抄起擀面杖和淡长风拼命,所以她思来想去,只好过来找沈晚照商量商量了。
她是天还没亮就启程过来的,生怕淡长风逮住她逼她表态= =。
她把事情和盘托出,沈晚照听的连连咋舌:“堂姐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那种遇到事喜欢硬刚的,没想到居然也学会退避三舍了。”
沈乔尴尬道:“这种事怎么硬刚...不对这不是重点!”
沈晚照夹了块火腿烧麦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感叹道:“我就说我上回看国师瞧你的眼神不对,没想到居然真让我给猜准了,我才是真正的神算子啊!”
沈乔用筷头把烧麦扎了两下,十分稀罕地翻了个白眼:“回头送你面锦旗,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沈晚照其实不大爱参合别的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不过沈乔自然自不一样,她低头想了想,好奇道:“你昨晚上有没有问过国师究竟喜欢你什么?”
沈乔汗颜:“我当时脑子不说一锅粥也差不多了,哪有心思问这些有的没的呢?”
沈晚照开始人生导师模式,循循善诱:“他当时说他喜欢你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沈乔:“额...头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在做梦。”
沈晚照拼命引导:“你现在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乔索性放下筷子,阖上眼:“吃惊,错愕,觉着大逆不道有悖人伦?”
其实心头微漾也有些,只是转瞬就被慌乱掩去了,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想起来。
沈晚照只好放弃这段,从其他方面突破:“你觉着国师为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沈乔毫不犹豫地道:“好。”
她顿了下,打补丁道:“师傅待我恩重如山,为人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口是心非。”
沈晚照问道:“他待你好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沈乔想了想:“我一定要勤加学习,做一个正直磊落之人,方才不负师傅的厚恩。”
沈晚照:“...”
老实说她总觉得沈乔堂姐属于武侠话本那一挂的,义薄云天豪气干云神马的...言情路线真的不适合她啊TAT!!!国师你看您要不要考虑换个剧本?
沈乔见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难得主动道:“我只想问你一句,假如一位待你特别好的叔伯长辈突然过来说对你有男女之情,你会怎么应对?”
沈晚照差点被她绕进去,想了想才理顺:“那怎么能一样,首先你和国师没有血缘关系,其次年纪也相差不大,这么问太不恰当。”
主要是沈晚照没觉着师生恋有什么不对的,上辈子谈师生恋的多了去了,修成正果的不也不少嘛。
沈乔郁闷地一拍大腿:“可我只拿他当长辈啊。”
沈晚照摊手:“那这就没办法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对你有男女之情你只拿他当师傅待,我说的可对?”
沈乔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却忽的有些迟疑,不过只是一瞬的功夫,至少沈晚照没看出来,她就已经颔首了。
沈晚照跟她确认:“你真的只对他有长辈的情分?”
沈乔不自觉想到两人被捆妖索绑在一起时的某些画面来,好像看见他洗澡,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也不是晚辈对长辈该做的吧?
她这次迟疑的时间有些久了,被沈晚照瞧了出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回神了。”
沈乔这才反应过来,重重地点了点头,沈晚照目光在她面上溜了一圈,故作遗憾地道:“那就可惜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我本想着若是你也有意,还打算继续往下说呢。”
沈乔下意识地追问道:“说什么?”
沈晚照狡黠地扬起嘴角:“你若是有意,就该认真考察他人品,留心观察他喜欢你到底是贪一时新鲜还是真正喜欢...”
她见沈乔若有所思,忽的话锋一转:“不过你既对他无意,问这个干什么?”
沈乔:“...”
沈晚照起身拍了拍她的肩:“你不妨在我这里住几日好好理一理,国师就算要逮人想必也不会跑到首辅府里。”
要是确定沈乔无意她也就不会费这份心了,现在关键是她这堂姐也没完全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但国师那边要是逼的太紧了,没准真把人给逼走了。空闲几天也好,到时候她是有意是无意也自见分明。
话说她当初就是被去朝里当差的那混蛋张弛有度松松紧紧地追到手的,想想都是泪啊TAT。
沈乔略带烦闷地揉了揉眉心:“只能叨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这里是一只七夕依然坚持码字的牡丹犬,需要营养液的安慰
☆、第51章
堂姐妹俩刚说完话, 外间就有丫鬟传话进来, 手里还捧着一张帖子:“姑娘,这是韩府的请帖。”
沈晚照接过来随手翻了翻,撇嘴不屑道:“梅梅前些日子不是被你和国师救下来了吗,这是梅梅她那不着调的老子给她办的安康宴, 好显得自己是个慈父,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以前那么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她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他上回也给国师下了帖子?”
沈乔现在对淡长风本能敏感, 闻言抿了抿唇才嗯了声:“下了帖子, 不过师傅没去。”
沈晚照把帖子握在手里:“也罢, 给梅梅一个面子,反正你在家里也无事,明日要不要跟我一道儿去?”
现在只要不让她见到淡长风,旁的干什么也都无所谓了,于是随意点了点头,沈晚照找了间客院给她让她下去休息了。
温府地方大, 首辅这几日又早出晚归的,她在这里住几日倒也碍不着什么。
第二日一早沈晚照就兴冲冲地把沈乔捉过来打扮了, 她不光自己会拾掇仪表, 给别人打扮也是平生一大喜好, 打扮完了效果很是不错,就连外间的小丫鬟都看直了眼。
沈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竹青色罩衫,内心毫无波动。
姐妹俩肩并肩上了马车,才到韩府韩梅梅就迎了上来, 人瘦了三四圈,虽然微圆的下巴和丰润的手腕还能看出是曾经的胖妞,但已经恢复了小时候七八成的美貌,想必以后还能更出众。
沈晚照惊喜迎上去:“你瘦了这么多啊?”
韩梅梅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要不是最近还有些管不住嘴,估摸着能瘦下更多。”
沈乔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她还是觉着原来的韩梅梅比较好看╮(╯_╰)╭,为什么世人都不懂真正的美呢。
韩梅梅这时候也瞧见她了,收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轻快地走过来行了一礼:“上回多谢沈姑娘了,若不是你揭露了我继母继妹做的恶事,我这条命能不能留下来都不一定。”
沈乔侧身避开:“主要是家师仗义出手,我不过在一边敲敲边鼓罢了,再说姑娘是有福之人,就算没有我,也未必会出事。”
韩梅梅郑重谢过,又带着两人进去到花厅里坐着,沈晚照见好友比往日开朗不少,对沈乔道:“本来梅梅是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后来那人回京城看她胖了那么多,不但强要退婚,还出言羞辱她,梅梅这回可算是能把场子找回来了。”
韩梅梅本来正在招呼客人,闻言插.进话来:“不用以后,他们家前几天见着我一回,又有点后悔了,派人上门来说些要重修旧好之类的扯话,还是那家的公子亲自上门来的,看那态度还挺诚恳真挚,把我爹说的都动了心。”
沈晚照好奇道:“那你...”
韩梅梅得意地一扬下巴:“我知道之后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他当初怎么说我的,我都原话奉还,让他找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去吧!当时我心里那个痛快啊,都别提了。”
沈晚照和沈乔果断给她鼓掌:“干得漂亮!”
她招了招手,让下人捧了几盘鲜果上来,又叮嘱道:“现在别吃太多,我爹买了几艘小船,好吃的都在船上摆着呢。”
两个沈都笑着应了,果然没过多久韩府的几位下人就引着姑娘们到河边走。
韩家的船跟当初余家的画舫还不一样,是一艘一艘的乌篷船,船不大,最多只能呆三四个人,上面还搁置了酒菜,坐在船上赏景吃酒,闲听花落,想必也别有雅趣。
韩梅梅本来想跟堂姐妹俩坐一艘船,不过有位长辈模样的夫人笑吟吟招手叫她过去,她也推脱不得,一脸不甘地看着两人的乌篷船。
沈晚照忙道:“你舅母叫你呢,你赶紧过去吧,我们俩这边不用你费心,等你有空再上船也是一样的。”
韩梅梅只好叹了口气:“那你吃好玩好啊,别跟我客气。”
沈晚照笑应一声:“成!今儿个不把你吃穷我们俩就不回去了。”
韩梅梅嘿嘿一笑,转身去招待长辈了。
沈晚照和沈乔手拉手上了船,她随意介绍道:“韩府这条小河是引了京郊的太平河进来的,垂柳都是从江南明月堤采买过来的,因着是活水,所以景致也是上佳,在京里是出了名的好景。”
沈乔本能地环顾一圈:“依山傍水,气息通达,景致通明,是个大富大贵的风水,就是主母位有缺,难怪韩府的两位夫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沈晚照简直要笑死:“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这说话的架势跟你师父越发像了。”
沈乔面皮子不由得紧了紧,沈晚照故意逗她:“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沈乔板着一张脸:“我只视师父为长辈,也一心拿他当长辈孝敬,你这么说可是要陷我于不义。”
沈晚照对大道理自动免疫,优哉游哉地喝了口果酒:“我倒是不想陷你于不义,可你师父不拿你当晚辈看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在这里训我能把问题解决了?”
沈乔叹了口气,颇是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她想当一个好弟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沈晚照趁机劝道:“你要不要抽空回去一趟,跟你师父好好谈谈?再这么耽搁下去,就怕你俩连师徒都做不成。”
沈乔端着酒杯的手不觉一颤,静默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几个贵女见到沈晚照,想要凑上来跟她一条船的,均都被她眼一瞪吓了回去,沈乔转了话头:“你可真霸道啊。”
沈晚照笑道:“不是我霸道,我跟她们又不熟,你也不想咱们聊你跟国师的时候旁边有个不熟的听着吧?”
沈乔面有不自在:“我跟国师有什么好聊的。”
她故意用眼神揶挪看她一眼,又转头就吩咐船娘开船,船娘轻声问道:“姑娘想开到什么地方?”
沈晚照看着那一窝蜂往外划的乌篷船,蹙了蹙眉:“找个僻静些的地方。”
船娘领命,撑着小船缓缓向前划过去,离人堆儿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转眼到了湖心,却见另一拨几艘乌篷船也从对面划进了湖心。
沈乔随意看了看:“是男客。”
沈晚照漫应一声,夹了块莲房鱼包慢慢吃了:“他们在那边应该也划船入水了。”
两人说话间,就见男客的其中一艘船上,有个相貌还算俊秀,眼神十分轻佻的青年立在船头,一双眼睛在女客里不住乱看,等目光落在堂姐妹俩身上时,先是一愣,又尽数化为了惊艳放肆。
沈乔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低头继续吃菜。
两人做的乌篷船轻微晃荡起来,沈晚照正好夹了一块鱼肉,还没送进嘴里,筷子一松,鱼肉就滚落下来,裙摆上沾了一块油渍,她哎呀一声站起来。
沈乔伸手帮她拍了拍:“你怎么弄的,这都能吃到身上,幸好脏的不多,你用绢子一掩也没人能看出来。”
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沈晚照分外狂躁,郁猝道:“不成,这样子简直没法见人!我先去乌篷里躲会儿,等靠岸了你叫我啊。”
沈乔:“...”
沈晚照一头扎进乌篷里,她无语地摇了摇头,坐在原处继续喝酒吃菜。
韩府的船娘极有眼色,见沈晚照如此,慢慢地把船往岸边靠着,却没想到湖心里男客的几艘船突然过来一艘,直直地挡住横亘在两人的船前,逼的两人的船不得不停了下来。
沈乔皱眉看过去,就见方才立在船头乱看的青年,她用一种‘我就静静看你装逼’的眼神看着这人,这人招架不住,主动开口:“姑娘,在下姓孔,是孔侍郎的嫡三子,方才在湖心见姑娘和另一位姑娘独自游湖,十分寂寥,所以特地赶来相陪。”
这话语意轻佻,语气更是不大正经,沈乔已经听的眯起了眼,正琢磨着要不要把他扔到湖里喂鱼,这位孔公子就继续作死:“姑娘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觉着在下唐突?那不如这样,我上两位姑娘的船陪两位姑娘说说话如何。”
沈乔面无表情,手里已经捏住了一枚黄符,沈晚照正好整理完衣裳走出来,见到这男子脸色先是一黑,沉着脸道:“滚开。”
孔公子调戏未成,见她如此不客气,心里冒火,但一瞧见她长相,认出是当朝首辅的夫人,顿时吓得萎了,结结巴巴地道:“夫,夫人,是小的冒昧,不知尊驾在此,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他说完恋恋不舍地看了沈乔一眼,又看见沈晚照的冷淡面色,跳上自己的船就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