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城——枕上貘
时间:2017-11-27 18:29:02

  “头晕啊!”医生看了眼使劲快缩进墙角的怀音:“轻微脑震荡表现,睡一觉就好了。”
  怀音:“······”
  陆沉很快就睡着了,原本就发烧,又被折腾了这么一番,这会儿睡的沉,连眉心都舒展开。
  怀音之前发泄了一通,这会儿他睡着了,她反而也冷静下来了!
  躺在病床上输液的陆沉,像睡美人。紧闭的双眼有微微的弧度,长长的睫毛覆下一弯阴影。闭着眼睛的时候样子无害,睁开了,落星坠地般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挑,有着孩子的稚气。他鼻梁很挺,嘴巴的唇形也生的美,只是有时候说出的话,不那么讨喜,让人想封了他的嘴。
  他来,其实她是高兴的。只是来过之后呢,还像以前那样?那她真的会忍不住掐死他。
  周婳缴完费回来,就看见怀音坐在病床前,神色不明,有喜有悲的样子。她走过去,脚步声惊起了怀音,她转过身。
  “妈妈。”
  周婳示意她不用起来,悄声问道:“怎么样了?!”
  “这才第一瓶,温度还没降下来。”怀音说。
  “再等等看看吧。”一阵的兵荒马乱,周婳想想都觉得可笑。她目光掠过怀音,心里叹了一声,嘴上说的再狠,也耐不住心里惦记。怀音自己或许没有发现,但是她却看得分明。
  自从陆沉出现,她眉眼间都鲜活起来。
  “妈妈,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怀音建议道:“他这里我守着,真要有事我再和你打电话。”
  周婳想了想:“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年轻人之间,还是要多留些空间才好。
  怀音送周婳到楼下,再回病房,陆沉依旧没醒。她盯着点滴,到时间叫护士过来换药,一直到凌晨才打完。怀音也有些受不住,挨着床边睡了过去。
  东方既白的时候,病床上的人醒了。伸出手,将她的手握进掌心。
  小心翼翼。
  晨光熹微,怀音猛地惊醒,撞入一双浓黑的眼睛里。
  没有酣意盎然,柔软,清透,像蓄着一汪水。
  而眼睛的主人面色苍白,颊边却有些不自然的潮红,却因为这丝红而愈发生动,秾丽婉转,精致异常。
  怀音的眼睛一寸寸的凉下去,抽回手,因为握的紧,手背泛白,血色在慢慢回笼。
  “你醒了?那我先回去了。”她站起来,像是不愿意和他有一丝一毫过多的牵扯。
  陆沉一急,伸手去拽她。但是怀音动作快,他捞了一个空。
  “还想被打吗?!”
  “想。”陆沉抿了抿唇,一夜高烧,他的唇已经干裂的像东非大裂谷。而床头的那瓶水,他垂了垂眼帘,伸手拿过来拧开,仰头灌了进去。
  男人喝水的动作总是带了些性感,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仰头的时候下巴的线条极为流畅,顺势而下,那小小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而微微耸动,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有几滴水顺着唇角溢开,被他擦掉,水渍润泽过后的唇娇艳的厉害,衬得他那张脸,有几分妖冶的艳丽。
  “你受虐狂吗?!”
  “不是。”他摇头:“你打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疼。”
  一泓秋水眉蹙起来,又听到他说:“可是这样,我才觉得你还愿意理我。”
  轰隆隆,有风刮过,穿透人心,却觉得愈发荒芜。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倒转了角色,拼命追赶的人变成了他,一脸拒绝的成了她。但是转换角色又能怎么样?!
  “哦。”她点头,示意他她听到了。
  他跳下床,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青白一片,声音低低的,却足以让她听清:“对不起,怀音,我错了。”
  在怀音看来,对不起是最消磨情分的三个字。因为它意味着,说这句话的人做了亏心事。
  两个人之间,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因为他做了让另一个人伤心的事。
  说的越多,做的也越多,所以她极其不喜欢听到这三个字。
  “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怀音说:“是我错了。”
  突然之间,怀音脑海中闪现出了一句话:来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句话用在他们身上,好像格外贴切。
  十分钟后,怀音怒瞪身边亦步亦趋跟着她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跟着你回家!”可怜巴巴,或者说,臭不要脸。
  怀音头疼:“医生让你出院了吗?费用缴清了吗?出院手续办了吗?”
  “没有!”他摇头:“我不在乎!”
  “我在乎!”怀音咆哮,头一阵阵的疼。她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个假陆沉。或者说,脑震荡的那个是她才对!要不然怎么会产生幻觉。
  “你们做什么呢?”拉扯之间,再次赶来的周婳循声而来,问在走廊里格外醒目的这一对儿。
  “没做什么,这里有神经病!”
  怀音气沉沉,陆沉乖巧巧:“阿姨好,我是陆沉。”
  “你好。”周婳眼睛亮了一亮,宽大病号服之下身姿挺拔,虽然脸还有些白,下巴处还有淡淡的青色,但是无损其美色。
  若不是时机不对,周婳一定要赞一声,她女儿的眼光果然棒!
  拍拍几欲暴走的女儿,把钥匙塞给她,周婳道:“乖,去停车场等妈妈。”
  怀音迟疑的结果钥匙,在周婳鼓励的眼神下,直接进了电梯。
  又半个小时后,怀音看着已经换了昨天的衣服,乖巧的跟在她妈妈后面的陆沉,惊愕:“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陆沉羞涩一笑:“我没钱,也没地方住,阿姨说让我去家里住!”
  作者有话要说:  怀音烧,怀音烧,怀音烧完陆沉烧;陆沉烧,陆沉烧,陆沉烧完,我觉得我要烧了~~~~
 
 
第30章 小老头
  32
  回程的路上怀音很安静, 自始至终侧着脸看窗外,露出尖尖的一截下巴,白生生的, 像夏日的嫩藕, 莹润生辉。
  陆沉看她一眼又一眼,但她压根没有搭理他的任何迹象。
  早上折腾到现在, 他们都没有吃饭。经过荣福居, 周婳问要不要去买点粥和点心带回去。
  怀音也有些饿了, 收拾了情绪,说:“我去买吧。”
  陆沉忙着解安全带:“我和你一起。”
  “不用!”她说完, 甩上车门, 径自走进荣福居的大门。
  陆沉保持着解安全带的动作僵了片刻,而后缓缓的移开了手。周婳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半垂下的眼帘,心里叹了一口气。
  周婳不爱甜, 怀音点了一份香菇滑鸡粥。自己没什么胃口, 就点了一碗香芋粥。到了陆沉这, 知道他好甜口,可这会儿刚发过烧, 还有炎症, 甜口的东西甭想进肚儿,剩下的, 鲍鱼粥等海鲜类发物也拒绝,到最后,怀音发现也只能给他喝白粥。
  知道他喜欢甜, 但只有白粥,爱喝不喝,怀音想。
  直到回了家,怀音才发现陆沉的车也停在路口。那么一个庞然大物,趴在路口跟小□□似的,憋屈的难受。好在家里的车库有空,开进车库,怀音觉得好像更憋屈了。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陆沉看到自己面前的白粥也没说什么,埋头喝粥,脑后的一撮头发翘起来,颤巍巍,跟戏台上的老生的长翎似的。
  二楼的客房虽然没人住,但一直有打扫。周婳给陆沉翻找了新的被褥和床单枕头,让他不要客气,就当家里一样。
  可巧,怀音的房间就在隔壁。开了窗,他们的说话声音若有若无的往她房间跑,不想听,但却总是会竖起耳朵。
  过了一会儿周婳推门进来,看见她盘腿坐在床上,嗔怪:“怎么,还生妈妈的气呢?”
  “没有。”她不会生妈妈的气,只是:“为什么要让他来家里住啊?”
  “那可是陆沉。”周婳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她隔三差五偷偷往他身上瞟的目光,只是不戳破而已。更何况,那是陆沉。无论怎么样,免了她女儿十年颠沛流离,她没有任何理由不管他!
  怀音抿唇,不说话。周婳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画廊那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
  怀音一怔,这是说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么想着,浑身不自在。
  周婳走了后,怀音没有出房间,有困意,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隐约的听见他那边开了门,压抑着喉咙低低的咳嗽,撕心裂肺般。怀音终于被打败,掀了被子下床。
  “你干什么?!”
  陆沉正在开橱柜找杯子,发烧,缺水,喉咙干涩的疼。闻言回头,说:“”我找杯子,想喝水。
  怀音看了他片刻,起身走到他身边,打开橱柜找出一个玻璃杯,到水槽冲洗完了,犹豫片刻,还是打开冰箱拿出蜂蜜,给他冲了一杯温温的蜂蜜水。
  她往陆沉面前推,陆沉伸手拿,冷不丁两只手碰到一起,怀音一惊:“你又起烧了?!”
  这才分了神好好打量他。
  颧骨上已经有了不正常的潮红,层层的晕开,脸色却苍白,梨园戏台上的脸谱一样。不知是不是一直没有休息好,脸颊瘦削,连眼睛都凹了下去,原先的绮丽不着痕迹,露出更多的倒成了颓丧。
  “没事。”他转过脸又咳嗽了两声,因为憋了气,脸上更红,异样的不健康。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他喉咙终于得救:“你去休息吧,我躺一会儿就好。”
  她能休息好就怪了!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管他,是他自作自受。但情感上呢,这么些年她都顾着他,这会儿见他自己折磨自己,却也是看不下去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跟煞费苦心养了一颗小白菜一样一样的。
  “回去躺好了,等着我!”怀音凶巴巴的吩咐完,又觉得这句话歧义颇深。顾不得看陆沉骤然点亮的眼睛,她率先走了出去。
  医院配了三天的药,昨天用了一天的剂量,还有两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开第二针了。
  怀音记得周婳有一个朋友在这里不远开诊所,给周婳打了电话,然后自己去诊所带了两副针回来。路过商场,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给他买了两件换洗衣裳。
  身上那件都臭了,难为他那么爱干净,穿的跟咸菜似的邹皱巴巴。
  怀音在学校的时候参加过一个志愿者活动,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医疗知识,也学过打针。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手生的厉害,下针的时候就有些犹豫,试了又试,想算了,大不了再把陆沉带到诊所去,让那里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下针。
  “没关系,你扎吧。”陆沉看出她的犹豫,鼓励道。
  怀音抿了抿唇,沉气,找到血管,快狠准,竟是一次成功。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扯了医用胶带给他固定好,又调整了滴速。
  这一袋打完,怎么也需要半个小时。怀音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说:“有事你叫我。”
  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了,恳切道:“怀音,我们谈谈。”
  她不动,站的笔挺,脊背挺直,连头也没回:“我不想听。”
  想听的时候你不言语,现在你言语,我却没了心情再听。
  怀音回了自己的房间,心绪烦乱,深吸一口气,实在没办法,掏手机和温祁聊天。温祁刚好下课,正在往学校的停车场走,很快给她回了电话。
  怀音蔫蔫的,透过五指的缝隙看天花板,然后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
  温祁笑,问她怎么了,怎么觉得心情不大好。
  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温祁说好,到周五我就回去。
  怀音掰着手指头算,到周五,还有两天。也不知道这两天该怎么过。
  又磨蹭了一会,到底记得给他换药,也没敲门开了房间,他半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窗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眼珠黑沉沉的,像是敛着一堆云。
  周婳是画家,也是艺术家。这座房子所有的设计都有她亲自参与,她喜欢简洁的线条和相对单一的色彩,所以整栋建筑主要用了白、灰、黑三种色彩。客房也主要是这三种颜色,所以显得房间明亮而空间开阔。
  但是在如此宽阔的空间下,陆沉倚在床头的样子,却有些渺小的脆弱。
  见她愣愣的站在门口,他缓缓的一指:“该换药了。”
  怀音在背后勾了勾手指:“嗯。”
  再退回自己的房间,刚才在客房的那一幕却怎么也忘不了,不停在的脑海回放。那种感觉,好像他们之间,犯罪者是她。
  可明明,是他的错。
  胡思乱想的时候,大脑就容易累,累了,那隐藏的睡意就慢慢的升腾了上来,占领理智,然后怀音就睡了过去。
  而后不知多久,像是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在耳畔回响,她猛然惊醒,随手看一眼手机,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这会儿他血都要放干了吧?
  连鞋子也没来得及套,她赶紧冲了出去。进了客房才发现陆沉就坐在床上,手上翻着一本书,之前手背上的输液针早就不见了。
  抬眼看她一样,脸上还残存着歪着脑袋睡觉的痕迹,无风无波:“我起了针,没事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其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牵扯了他,她就平静不起来。反观他此刻多波澜不惊,显得她之前的惶然不安匆匆赶来,多狼狈。
  怀音再也没有踏进客房,直到晚上周婳回来。
  再之后,也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实在不能,也就把他当空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五下午温祁回来,进门看到陆沉在院子里帮周婳浇花,他愣了片刻,半晌,又明白过来之前怀音为什么烦躁。
  再看向陆沉的眼睛里,就带着不怀好意。
  没办法,他天生护短,跟所有的哥哥一样,甭管谁的错,我妹妹没错。更何况他还记得那天他从积山道把怀音带走的样子,如果可能,他是想亲手修理一番陆沉的。
  放下行李箱,温祁笑的人畜无害:“陆先生,好久不见,怎么有机会来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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