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的儿子幼年时候夭折了,姑父走的又早,一个老寡妇拉扯翠竹长大一辈子不容易,林维按照孝子的礼仪把姑母和姑父合葬,上报朝廷丁忧守孝三年。
媳妇马氏性子平和,两口子最初客客气气的,虽然和睦但是不显得亲密,见媳妇经常发呆,知道她思念家中的寡母,感恩她照料姑母最后的恩情,林维领着媳妇把岳母接到家里奉养,感动的媳妇偷偷掉眼泪,家里无非多双筷子,林维又懂礼数,对岳母十分孝顺。岳母拿他小妹翠竹也当女儿一般关照,一家老小又过上了平静的小日子,母亲在身边连连催着马氏赶紧生个一儿半女的,这马氏近来粘上了丈夫,林维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小俩口越起越晚,渐渐地贪恋上搂在一块儿说悄悄话,或是陪着丈夫读书调配药方。
房里的事情多了,这小媳妇的肚子可就起来了,谁知道林维这岳母也是个没福气的,外孙子刚抱在怀里没多久,她也一病去了,林维和媳妇商议着,叶落归根索性把岳父和岳母一块儿送回凉州老家安葬,马氏自然高兴,这也是母亲最后的心愿,翠竹从来没出过门,林维也不放心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反正岳父岳母都是自然死亡的没什么忌讳,夫妻俩领着孩子带着小妹一路护送灵柩回凉州。
林维只是熟悉云南一代,原以为云南连年征战土地荒芜人口凋零,这停战之后有了点起色,以为这往西走能见到太平盛世,谁知道还不如云南呢!这西边常年匪患,地方军征缴不利,和西戎打了几年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当年的主帅许侯爷人称许剃头,虽然对敌作战是把好手,可是征兵和摊派徭役也是狠毒,云南已经基本恢复了,这凉州不过打了三五年依旧还是大战过后的光景。林维原本是敬佩郡主统领三军所向披靡,而今更多地感慨她才是一方的父母官该有的样子。
他孩子小,媳妇身子弱并不急着赶路,虽然是护送棺木可听说凉州不太平重金聘请了福远镖局的趟子手充做保镖护送,恐怕自己文弱书生保护不了妻儿和小妹。
马氏这一路倒格外兴奋,邻近家乡不断和丈夫讲解她幼年时候记忆的样子,给丈夫和小妹讲等到家了之后领着他们去湖边玩儿,那鱼格外鲜美。可是沿途和往来客商打探才知道,家乡匪患越发严重,都劝他们路上小心点儿,虽然朝廷派了禁军大都督,一品军候严泽礼将军亲自剿匪,可是大伙儿都知道严将军没打过水战,换句话说,而今打过水战的统帅除了南境的凌家姐弟,朝廷还真的找不出别人来了,凌王爷远在云南,不可能来西境剿匪,凌家那位姑奶奶已经几年没有音讯了,有知道的说那女人年纪大了,趁着还生的出,专心在家造人,再也不问世事了,别说西境,南境闹匪患的时候也是王爷自己剿灭的。
马氏知道丈夫在凌家军服役,连忙问丈夫见过郡主没?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多大年纪了,丈夫是什么人?林维看了看妻子,翻开自己的箱子拿出郡主亲笔写的信,虽然有了年月信纸泛黄,可是墨迹依旧清晰,“一个很能打仗的女人,比我大两岁,当年和你这般高矮,比你瘦些,长得眉清目秀,头发经常梳成马尾,嗓音清脆似银铃一般,性情也好的很,不似坊间传言的巡海夜叉一般。”
“能见这样的人物一面这辈子也不白活”马氏一脸的向往,林维笑出声来“那有机会见到的话我带你给郡主请安去。”
“郡主怎么会见你?”马氏知道丈夫曾经是军医,不过身份差的太远了。
“我们是朋友!”林维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书信“郡主亲笔,瞧不见人,看看她的字迹吧!”
“当真?”马氏也没想到丈夫竟然敢自称是郡主的朋友,而这份陈年的书信确实是朋友之间告别的信,落款果然是那郡主的闺名凌云。
“你就那么随便收着啊,这信得好好存着将来传给孩子,这可是咱们家的荣誉。”马氏来了精神把信小心的折好还做了个袋子包裹上,恐怕平时弄坏了。林维见她孩子气也笑了出来,这媳妇小他近十岁,这两年也拿她当个妹妹宠着了。看她兴高采烈的和翠竹炫耀,林维满意眼下的光景,安顿了岳父和岳母就带着妻子小妹回乡开个医馆,兵部衙门自己挂着虚职不去当差也没事。妹妹也到了聘嫁的年龄,他心里打算着别嫁太远,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个了,最好就在本县,来回有个照应,有了委屈哥哥可以替她做主,嫂子可以宽慰她的心,一家子好好过小日子,而今衣食无缺,夫妻和睦,孩子健康可爱,余下的日子都是好日子了。
这下葬得阴阳先生放罗盘,看风水,还得挑选良辰吉日,马氏多年没回家乡亲戚同族也要走动,林维也没什么着急事,知道自己这回再离开凉州,妻子想回来就更没了年月,索性陪着她把亲戚和儿时旧友能见的都见了个遍,家乡的小吃,当地的土产只要妻子喜欢的统统买了回来,能长途运送的,让镖局给带回家去,不宜保存的让媳妇近来别做饭了,挨个店铺吃个痛快再走。
马氏虽然嫁人了几年,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拉着小姑子天天逛够了才算完,见媳妇兴致高林维耐心地抱着孩子由着她们姐妹俩闲逛,翠竹和嫂子无话不说,姐俩连首饰衣料都买一样的回来,再叽叽喳喳凑一块儿裁衣服,做针线!而今林维的衣衫大多是媳妇做的,只有手帕依旧用妹妹给绣的,那一枝绿竹是妹妹的心意,满当当的亲情陪伴着哥哥。
林维让媳妇问问妹妹的话儿,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心里也好有个计较,这次回云南也就该给妹妹说亲事了,林维甚至想着,等着妹妹嫁人了也有了孩子,这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满地跑着小孩子,这才是老百姓心里向往的人丁兴旺的生活。
只可惜林维做梦都没想到,妹妹的姻缘还就在这凉州,有人拣金银,有人拣钱包,林家小妹翠竹是个手气好的,出门没看黄历,拣个大活人回来。当然说活人也不全对,毕竟这人被捡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气息,看打扮是个当兵的,须发都被火烧没了,脸有一半儿血肉模糊,三分好像人,七分倒像个鬼。巧巧吓得捂着脸差点哭了,林维一看妹妹扛着回来个将死的人,连忙过来帮着弄进屋里,好在他军医出身见多了这些,把这家伙残破的盔甲除去,先处理伤口,喂上药。往他脖子那里摸,果然有身份铭牌,只是铭牌都是血污,他用热水烫干净了铭牌对着日头看,正面刻着名字的地方有中箭的痕迹,只能看到个严字,翻到背面一看花纹可了不得,他认得蟒纹,这个军官至少是军职里的一品将军,朝职至少二品以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被捡回来的是严泽礼,所以后面的内容在严泽礼篇)
好了,羊去码严泽礼篇去了,还余下两篇番外,严泽礼篇,闻然篇。如果各位可爱的小天使没有其他要求的话,咱们更完闻然篇就愉快地完结好不好?然后我们继续《郡主南乔》话说大伙儿给力点,帮忙收藏一下郡主南乔好不好嘛,挺有趣的一篇文,一个世人眼里大爱江山和百姓的英雄,一生最大的秘密或许就是在社稷安稳和妻儿安全之间,偷偷的选了后者,一个愚夫愚妇口口相传的私生活混乱,战斗能力爆表的女统帅,她一生的梦想就是从一而终,生同衾,死同穴。一个坊间津津乐道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才子,才是这世上最悲催的痴情人,爱上了他这辈子,这世上,唯一不应该爱的女人。自己的结义妹妹,好兄弟的妻子。或许他欠了这世上女人太多的债,注定情债都要情来偿还。
☆、第57章 番外严泽礼篇
接到圣旨严泽礼心里骂着,凭着什么样的人, 做了皇帝就不一样了。自己好歹是他儿时一起长大的, 亲如手足,感情上甚至比他亲兄弟都要亲, 这么要命的差事竟然坑自己,太不够意思了。不过凉州匪患已经几十年了, 越演越烈已经成了当地的头等大事, 朝廷的洞庭水师,东海水师都抽调不出, 其他的将领根本就没有打过水战的,给他配了两个洞庭水师的参将, 不过参将顶个屁用!想要大将,皇上两手一摊“你看朕行不?要不朕给你当大将冲锋陷阵去?”
严泽礼气的无语, 秦英搂住他肩膀“圣旨不能下, 私交总还有吧?现成闲着个打过水战的,你准备几句好话求求她肯定给你面子,朕就算下旨, 你信不传旨太监肯定找不到人, 她一躲起来更耽误事。可靠消息, 人就在荆州。”
连想都不用想人是谁,严泽礼笑着问秦英“这你都能算计?听说人家前半辈子杀人, 后半辈子造人,一个接一个生起来没个完,万一顶着肚子, 这不好吧?”
“眼线回报,她家里小四刚满月,一年半载应该不会再怀吧!所以你得快点求救!把自己说的惨点儿,多年的情分她不会不管你死活的。”秦英的表情很真诚,严泽礼心说你可是够坏。
花言巧语是骗不了凌云的,严泽礼望水兴叹,话多了还不如不说,索性就写了四个字:云儿救我,命人送到荆州凌云的住处,自己先在前沿督办战船。
为了打好水战,严泽礼不顾多年旱鸭子,先请了名师指导,坚持每天游泳,他得先做到见水不晕,莫说打仗,在船上晃悠一会儿他都能吐半天,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求了祖宗快显灵,那姑奶奶接到信儿就快来吧。
他打小就晕水这事亲近人是知道的,凌云还曾经诳他到河边把他丢进去灌了个饱,凌云收到求救的纸条一下子愣住了,让严泽礼去打仗没问题呀,打水匪这不是开玩笑吗?就算把战船都连起来不晃,他见到水也得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仗就是让她去打去。
这几年凌云没闲着,当然了主要是小爷身子骨强健,她们已经有了三儿一女,这一个挨着一个的小团子生下来,乜云飞已经彻底当上了孩子王,虽然他最宠着的是朵朵,那几个臭小子也是他的心尖儿,一听说让她去打仗,朵朵先哭了一鼻子,女孩子家以为这娘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哭的乜云飞心都乱了“乖女没事,娘不去,不去啊,谁爱去睡去!”
“你别骗孩子,必须得去,我们那位严大帅从小就晕水,去晚了容易出事!”凌云抱着女儿安慰“娘就随便去揍那群坏人,打死他们就回来。”
“朵朵不要没有娘亲”朵朵一哭,乜云飞连忙凑过来抱着“有,咱们有啊,娘亲很厉害的,不光会打大哥哥的屁股,还会打坏人!要不咱们都去吧?”乜云飞不敢想这群孩子要是几个月瞧不见娘家里得什么样,凌云从来没离开过孩子们,孩子们对爹娘的依赖更甚,尤其是最小的儿子福成,或许是孕期补的太多,孩子一落地凌云就有奶水,她亲自喂养的小福成,这孩子而今只认娘。
“打仗不是玩的,这几个小祖宗都带去可怎么好?要不你们尽力的在后方住,伤着哪个这辈子不够后悔的。先给福成找个乳母吧。”本来抱着孩子哺乳,母子之间由这乳汁连在一起,凌云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幸福,可是而今也只能委屈儿子了。
孩子闹了几天也就安份了,在到凉州之前小爷配的回奶药已经让凌云恢复如常,凌云府邸的卫队和府兵匆忙从云南赶过来护驾,这要去打仗抱着孩子毕竟不像,换上盔甲,打上旗帆,福成几乎不认识娘了,福生大些了一会儿玩娘的马鞭子,一会儿摆弄劲弓,又冲着马鞍边上挂着的银枪使劲“你若是拿的动,娘今儿赏你”凌云逗自己的长子,小家伙憋足了劲还真的给摘了下来,亲兵跟着叫好“将门虎子”
“不愧是我儿子”凌云从来不吝啬夸赞自己的孩子,她这几个活宝也是一个比一个胆子大,进水军大营的时候凌云可没敢领着孩子,让丈夫带着孩子们在稳妥的馆驿先住着,她领着卫队进来就觉得不对,只有严泽礼的副将徐沿率众迎接,而且这小子满头缠着绷带,几乎是哭丧着脸。
“严泽礼受伤了?”凌云虽然着急,可是不好带出来,看似平静地问他。
“郡主,大帅不见了。”徐沿带了哭腔,凌云就是一皱眉“进屋说”进了中军帐先到地图前,扯过徐沿“给我标注出来,在哪儿一代不见的。你们经历了什么?”
严泽礼的亲兵卫队对凌云敬若神明,当地的驻军和屯田军也不过是听过凌云的名字,并没有太当回事,见她用地图挺熟练的,几位有点瞧不上的参将才把狂妄的神情收敛些。
徐沿先介绍凌云给众将认识,论阶品她在严泽礼之上,论功勋放眼全国没人能比,这群小子勉强自己被个女人统领,心里各自憋屈。
凌云带来的人不多,也就两三百,除了卫队几十人,余下的都是当年得用的眼线和身怀绝艺的能人异士,他们由陈皮统领,加上当归黄芪白术统统的都调到了凉州前沿,这边吩咐探马抓紧去出事水域附近农家寻找,同时重金让渔夫打捞尸首,陈皮为人机警水性又好,让他领着人把那周围按照水的流向,还有当天的风向命蛙人寻找踪迹。
徐沿和严泽礼出生入死多年,严帅不在这些日子绷紧了弦盯着军中,见到凌云了心里的担子放下些,当晚又高烧不退,无奈只得把丈夫弄进来给他治病。乜云飞对徐沿有点印象,在云南的时候见过他,虽然严泽礼当年竟然敢对自己媳妇有心思,不过那小子识趣,拿的起放的下这一点乜云飞还算欣赏。孩子暂时由洛戟,白术和黄芪保护,小爷治完这徐沿就匆匆回了馆驿,恐怕家里几个孩子再打了起来。
凌云和徐沿详细询问了经过,他们领着卫队开了三艘船去查看水域情形,这片水域七八百里,沟岔甚多,一路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几乎是突然之间船底被人凿穿,这群水匪诡计多端,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徐沿义愤填膺凌云也憋不住笑了“这不是两军交战,还擂鼓呐喊告诉人家我们开打了啊!兵不厌诈,你说你们这亏吃的冤不冤。”
“船一漏水我们就放小船,谁知道过来个渔船装了一船火雷,借着风势那船飞快,一通爆炸我们三艘船全完了,长这么大没吃过这样亏,没等打呢就被人炸成雷公了!”徐沿气的拍大腿,凌云只得安慰他“他们也不知道你们元帅亲自出来,估计当巡逻舰船把你们给炸了,放心泽礼命大着呢,不会不明不白就死在小毛贼手里。”
来之前凌云已经命人打探这群水匪的详情,这毕竟不是南境,面对陌生的战场,不按套路出牌的敌人激起了凌云的兴趣。
陈皮后半夜才回来,这小子当着人还算正经,背地里经常叫凌云干娘,按说也是有阶品的陈大人了,这小子骨子带的猥琐劲儿真让人头疼,装模作样磕头“下官陈皮见过郡主!”
“有下落了吗?”凌云自然睡不着,一听说他回来了,直接命人传进中军帐。
“回郡主,爆炸后的残骸在附近水域找到了不少,出事已经六七天了,附近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痕迹,蛙人连水底都搜了,残骸都要了过来,咱们的工匠拼接残骸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块非常平整的大块木板,要是严将军抱着那块木板被水冲走,或许还活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许说元帅失踪,只对外说寻找內奸”
“干娘放心,儿子明白,我得赶紧回去了,媳妇管的严,况且这大半夜在您房里停留太久不合适,干爹酿醋了还不把我当黄瓜拍了。”这小子也不管凌云气的瞪眼睛,直接准备溜,凌云拿起案上的苹果就砸他脑袋,这小子接过“谢干娘赏!”一边啃着苹果他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