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贵妃气的浑身发颤，如果能够将他打醒，她早就上前痛快的扇他几巴掌，可是他如今的状况，怕是斧钺加身，也不会改变内心的想法：
“瑾川，本宫是你的生母，为了本宫，难道你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当你的王爷吗？只要不是沈凝华，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本宫天南海北的帮你找到，只要你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你想要什么母妃都帮你实现！”
百里瑾川突然俯身，对着齐太贵妃深深地叩首：“儿臣不孝，求母妃成全！”他失去了所有，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所求，唯独放不下的便是对沈凝华的执念，除了她，他谁都不要！
齐太贵妃猛地站起身，上前对着百里瑾川一巴掌打过去，她打的用尽力气，瞬间便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滚吧，赶紧从本宫眼前就滚出去！”
百里瑾川跪直身体，再次对齐太贵妃叩首：“儿臣谢母妃！”说完，猛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齐太贵妃愣了好一会儿，才耗尽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眼泪滚滚而落：“孽障，孽障啊！”
到了后半夜，沈凝华的烧才终于退下去。她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烛火迷蒙：“红菱？”
“娘娘，您醒了，太好了。”红菱扶着她坐起来，拿了枕头垫在她的身后，“您都睡了大半天了，两位小主子一直陪在您身边，是奴婢看您发烧，怕病气传过去，才让人将他们抱到偏殿去的，三皇子也已经让奶娘喂过奶了，如今也已经睡着。”
沈凝华点点头，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晕眩的头脑才清醒一些：“现在什么时辰了？”
“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可有百里君熠的消息传过来？”
红菱微微的咬唇：“没有，奴婢已经让人去查探了，只是路途遥远，还需要时间。”
沈凝华闻言有些晃神，想到方才在梦中，她仿佛深陷迷雾之中，分明能够听到百里君熠的声音，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人影。那种绝望的感觉深深地笼罩着她，即便是已经清醒过来，仍旧能够感到阵阵无力。
好一会儿，沈凝华才开口，她现在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怕是会将自己逼疯掉：“我睡得时间太长了，如今睡不着，拿些奏章来看一看。”
“娘娘，这段时间的奏章除了皇上失踪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着急的，您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沈凝华摇摇头：“皇上失踪，边境已经危险，国内不能再出事，越是这般危急时刻，越要仔细谨慎，我怕有人沉寂捣乱，惊扰民心。”
“是，娘娘。”
一直到天亮，沈凝华一本一本的看着奏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每看一本的时间比平常要长许多，有时候，一本奏折要反复看几遍，才批复上寥寥几个字，一直到红菱提醒她上朝的时间到了，她才猛地回神，不由得轻轻叹一声：到底是心乱了……
因为昨日沈凝华的激烈手段，今日早朝所有的官员都格外的老实，尤其是那些曾经投靠过三王爷和四王爷的老派官员，连话都不敢搭一句子，每当沈凝华做出什么决定，便称赞一声皇后圣明。
一场朝会气氛沉闷，连空气都让人感觉格外的憋闷。沈凝华不由的走出承乾殿，让朝阳照在身上，阳光格外的明媚，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就在她漫无目的的走到阁楼边缘的时候，一道人影踏着朝阳从栈桥上走过来：“见过皇后娘娘。”
守在沈凝华身边的红菱快步上前，拦在那人面前，目光满是戒备。
沈凝华转过头，看向一身青衣身形如松的百里瑾川：“德亲王，你怎么来了？”
百里瑾川看向红菱：“我有几句话想要和娘娘单独谈一谈，不知道是否合适？”
沈凝华张口便要拒绝，只是在和他视线交流的刹那，心中微微的一愣，那双眼眸极为真诚，真诚的没有丝毫的恶意，甚至连其他复杂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满目的纯粹，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口答应：“红菱，你先退下。”
“是，娘娘。”红菱有些不放心的退下阁楼，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守着。
沈凝华转头看向天边的一轮红日，开口说道：“德亲王有什么事情要说？”
“皇上失踪，边境无人镇守，一定会闹出大乱子，你可有打算？”
“朝中没有得力的武将可用，只能寄希望于边城守军，没有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
百里瑾川将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只觉得每看一眼都让人格外的心疼。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沈凝华是有恨的，可是经历了之前的事情才发现，他宁愿看到她浑身冰冷带着刺的刺伤自己，也不愿意看到她脆弱苍白，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够吹走的模样。
“你看我如何？”
沈凝华一愣，随即猛地转头，头上的珠钗微微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犹如她此时的内心一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瑾川直视着她，眼神带着坚定之色：“我愿意去西北镇守边关，帮助大安国击退敌军！”
沈凝华惊讶的抬着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是说真的？”
“是，我本就喜欢就军中的生活，一直想要回去。如今正是大好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放我过去，毕竟边境可是有数十万守军呢，若是我心存不轨，挥兵直入京都，你可就危险了。”百里瑾川唇角扬起肆意的笑容，仿佛回到了之前挥斥方遒、春风得意的时刻。
“齐太贵妃也答应了？”
“嗯，答应了。”
沈凝华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她曾经想过，百里瑾川在得知百里君熠失踪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甚至已经做好了决断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请命去边境。这一刻，她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生出一丝感动：“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百里瑾川忽然笑了一声，眼底浓烈的感情几乎要将人灼伤：“凝华，我曾经疯狂的嫉妒百里君熠，嫉妒他得到了你。可是到后来，我又不由自主的钦佩他，钦佩他为了你不娶她人，甚至公然违抗父皇的旨意。如今，他失踪了，正是我打败他的时候，他能够为了你抗旨，我能够为你而战！”
为你而战！铿锵有力的四个字让沈凝华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看到她的模样，百里瑾川心中一痛，随后自嘲一笑：“你放心，我既然说出口，便证明这是我想要做的，不需要你回报什么，只看你放不放心将我派遣到西北边境了。”
☆、第472章 可愿为我披红妆？
沈凝华沉默良久，而后重重的点头：“多谢你。”她知道，既然百里瑾川选择上战场，就不会做出不利于大安国的事情，边境之危可解大半。
百里瑾川勾唇一笑，深深地看了沈凝华一眼：“你果然有胆量，比百里君熠强多了，如今战场情况危急，我现在没有了武功，几乎成为了一个废人，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你可否答应我三件事情？”
“若是我能够做到，定然竭尽全力。”沈凝华点点头，她知道此行凶险，也明白眼前的男人如果不是为了她，不可能主动请缨到边境去，所以，只要能够做的事情，她愿意去做。
“你答应的这般痛快，倒是让我意外，这样一来，我都不好意思为难你了。”百里瑾川心头苦笑，就是因为她这般聪慧，因为她这般独特，他才总是放不下。
“我的要求不高，第一点，我离开之后，你要善待我的母妃；第二点，我母妃一直牵挂安宁，你要竭尽全力帮我找到她，让她回来，见母妃一面；第三点……”
他抬头看着沈凝华，眼底情绪翻涌：“这第三点是我想了许久，却永远无法实现的一个愿望。百里君熠御驾亲征离开的时候，你披红妆相送，如今我也是要到前线搏命，你可愿意为我披一次红妆？”
沈凝华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讶然：披红妆？她想到了许多，唯独没想到百里瑾川提的竟然是这个要求……
看着她的表情，百里瑾川微微用力的握紧拳头，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尤其是现在沈凝华已经成为皇后，她的一举一动都有那么多人盯着，可是他却坚决的提了出来，哪怕知道她为难，依旧想要自欺欺人的争取这一次特殊的权力。
“好，我答应你。”
百里瑾川一愣，随即笑开，一股激动在心中回荡：“那就说定了，明日早朝你宣布任命决定，而后我会带人直接前往遂城。”他说完，转身快步的离开，仿佛怕沈凝华反悔刚才的决定一般。
沈凝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的蹙了蹙眉心，将眼底升起的复杂情绪收起来，转身回到了后寝宫：不管百里瑾川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感激这份支持之情。
翌日早朝，沈凝华将这个决定宣布，引得朝堂上一片沉默。若是百里瑾川没有被废掉武功，他们对此决定欢呼雀跃，可是如今，他已经近乎成了半个废人，他前去又有什么用？
沈凝华没有理会他们，让人清点人手和物资，全力支持百里瑾川。
后宫之中，齐太贵妃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外的洒下来的阳光，脸上平静的没有丝毫的表情。宫女从门外走进来，轻声禀报道：“回禀娘娘，再过一个时辰，德亲王就要出发前往边境了，您可要去送一送。”
齐太贵妃眨了眨眼睛，空洞的眼神终于染上了一丝情绪：“再过一个时辰？”
“是，娘娘。”
“你去告诉百里瑾川，本宫不去送他，本宫就在这后宫之中，等着他平安归来！”
宫女担忧的望着她：“娘娘，您这是何必，分明那般担心，为何又偏偏不送？”
“你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百里瑾川骑马站在最前面，抬头看着高高的城楼，满眼都是希翼之色，终于，一抹红色出现在城楼之上，在他眼眸中点燃一簇红色的焰火。
沈凝华头上戴着凤凰展翼的八宝凤钗，披着一身广袖红裙，层层叠叠的裙摆落在地上，犹如一丛明媚的火焰，绝美的容颜并未用多少粉黛，却已经是世间最好的颜色，在一身红衣的衬托下美得惊心动魄。
百里瑾川眼眸中带着满满的惊艳，唇边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最真心笑意。如果当初不是他刚愎自用，用了那般卑劣的手段想要得到沈凝华，那么他们如今的关系，是不是能够更加缓和一些？
沈凝华站在城楼之上没有说话，百里瑾川是亲王，她是皇后，身份上的间隔，不允许她做更多。
红菱代替沈凝华走到城下，亲自为百里瑾川倒上送行酒，再将一个瓷瓶送上：“德亲王，奴婢代替皇后娘娘为您送行，这瓶药是皇后娘娘亲手调配的，关键时刻能够保命，请您妥善保管，皇后娘娘说，祝您一路顺风。”
百里瑾川抬头看向城楼之上的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多谢皇后。”说完，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珍重的将药瓶放入怀中，转身策马离开。
身后的侍从浩浩荡荡，扬起一路烟尘，直到走出去很远，百里瑾川才抬头，城楼之上，依稀能够看到一抹红色，在他一片荒芜的心田中留下一点光亮，再也不像从前一般寸草不生。
红菱为沈凝华披上披风，轻声道：“娘娘，该回去了。”
沈凝华有些愣怔的看向远方：“但凡有其他的办法，我都不会让百里瑾川去前线。”
“娘娘，德亲王是自愿的。”
“终究是我辜负了一份心意。”不管以前发生过多少不愉快，如今这份雪中送炭，足以弥补了。
“娘娘……”红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其实，她心中也意外的很，毕竟百里瑾川如今已经不适合上战场，而他坚持前去，极有可能会一去不返。这份感情太过沉重，她没有经历过，但依旧觉得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