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顶着熊猫的傻兔子,这大概是她现在的模样吧。
真是可惜了她好不容易绾起来的发髻。
木舒郁闷地低了低头,稍稍缓和一下傻儿子那沉甸甸的体重带来的压迫,脑袋上那两只兔耳朵顿时也软趴趴地垂到了前面。
木舒看着面前的藏剑弟子们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这才发现他们也纷纷掩住了耳朵不去听那奇怪的乐声。而场中唯一没有掩住双耳的人除了叶英,便只有包括叶知秋在内的两三名弟子。但是相比叶英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他们却紧闭双眼,似乎在暗自调息。
看样子方才的箫声应当就是黄药师的拿手好艺之一《碧海潮生曲》了,也就她一个不习武的人听到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叶英站起身,对周围的弟子们比划了什么,见众人纷纷点头,他便俯身向抱小孩一样将木舒抱了起来。木舒赶忙抬起双手抓住自家蠢儿子的两只小爪子,下一刻叶英便提气纵身而起,藏剑弟子紧随其后,一行人飞快地朝着声音的来源之地赶去。
古怪的乐曲忽然停了,刹那的安静之后,乐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筝音和箫声齐奏,其杀伤力较之先前愈加可怕了起来。
木舒被叶英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宗师级别自成剑域护持着她安然无忧。那筝音似是子夜寒霜万鬼齐哭,那箫声却低柔婉转,如那昆山玉碎凤凰叫一般迷人的清丽。木舒虽不再幻象丛生,但心中辗转反侧的柔肠百结却似乎被人翻搅了出来,一时间竟是苦不堪言。
靠得越近,乐声越是清晰,那以音韵交手的两人势如水火,竟开始比拼其了内力。筝音一飒,箫声一利,眼见着两人即将倾尽全力,叶英终究无法坐视自己幼妹遭罪,另一只手一把扣住腰间的焰归剑,拔剑出鞘的刹那,一声仿佛从亘古时期传来的剑鸣响彻天际。
清越、厚重、令人耳目一清,刹那间撕裂长空,久久地回荡着绕梁的余音。
筝箫之音一滞,不等他们势头又起,叶英已经开口,以内力传音的方式彻底打断了这一场对决:“打断二位音律之趣,叶某向二位赔罪,但在下幼妹不曾习武,身体羸弱,还请二位手下留情。”
木舒只觉得眼前一花,竟是闯出了桃源之地,进了竹林,她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加上心中五味参杂,难受得差点就这么昏过去。
发现乐曲已经停了,木舒赶忙将蠢儿子抱了下来,见它也一副晕头转向的模样,顿时心疼地撸了一把熊猫,将他送回宠物袋中好生调养。做完这一切后,叶英才放她下来,脚踏实地的那刻却还是微微踉跄,脑袋上的兔耳朵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抖。
“这女娃子咋还长兔耳朵咧?”一个有些纳闷的声音响起,木舒回头看去,便见一身背大红葫芦,手持竹杖的老乞丐缓缓走来。他步伐缓慢,吐息却细不可闻,眼中神光内敛,显然也是一位江湖一流的高手。
藏剑山庄一行人跟这个老乞丐一同出现在竹林众人的面前,原本在和西毒欧阳锋比拼内力的黄药师顿时惊喜道:“叶兄?七兄?”
而黄药师身边一雪肤花貌的女子早已高呼着“师父、师父”朝着那老乞丐扑了过去,原来这位老乞丐便是金国五绝中的“北丐”——洪七公。而那笑靥甜美的绝色女子便是黄药师的女儿黄蓉,西毒欧阳锋身边的白衣男子是欧阳克,还有一边满脸惊喜的“傻小子”郭靖。
木舒暗自纳闷,自己怎么就又撞上射雕英雄传的剧情了?明明当初在京都已经刻意回避了。
突然又冒出两个宗师级别的高手,西毒欧阳锋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但是想到黄药师手中的《九阴真经》以及自己为了帮侄儿欧阳克求取黄蓉煞费的苦心,不得不忍了一时之气,目光阴沉地剜了一眼洪七公的另一个徒弟——郭靖。
黄药师知晓黄蓉拜了洪七公为师,心中大喜,洪七公乃是金国五绝中最受尊崇的侠士,黄药师心中也甚是钦佩。
然后他就被洪七公这个老油条套路了。
先前欧阳锋挟其侄儿欧阳克来访欲向黄蓉提亲,两家人门当户对,欧阳克又形容皆美,黄药师见其诚意十足,便应允了下来。
哪知洪七公也是为了两个徒儿的终身大事前来的,一开口就说要拜托黄药师一件事,黄药师难得被同为金国五绝的洪七公请求,高兴之下一口答应,还道“一言为定!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然后就真的被人丢进了水火的间隙里。
一女许两家,还都是自己应下的,黄药师不喜傻小子郭靖,有心偏袒欧阳克,可又耐不住自己闺女死心塌地爱着那个傻小子。
左右为难之下,黄药师瞥见了一边当吃瓜群众的藏剑弟子,立刻热情地朝剑拔弩张的洪七公和欧阳锋说道:“诶诶,此事稍后再谈,来来来,在下为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叶兄,藏剑山庄大庄主,这位是其幼妹,可是我认下的妹纸,蓉儿,还不叫姑姑?”
木舒正焉巴巴地抱着水囊吮着水,一听这话,顿时一脸懵逼地抬起头,跟面前的三个“哥哥”以及“侄女”大眼瞪小眼。
#老黄,你认妹妹有考虑过老洪与老毒的感受嘛?#
#厉害了我的哥。#
#是在下输了。#
第八十章 终须一见
“丫头,这才几日不见, 还为长开, 反倒是气度越发出尘了。”黄药师让哑仆给两人上茶, 借着藏剑山庄一行人的名义,黄药师好不容易摆脱了苦苦纠缠的女儿和死皮赖脸的洪七公, 告知两方求亲人马明日再议。如今说是招待来客,其实也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好让自己思考一个对策来应付西毒北丐, “往日里见你这丫头虽是展颜, 但眉眼隐有郁结之相, 料想是体弱之故,如今是想开了?”
先前遇见黄药师时, 他还带着一张人皮面具, 形如死尸, 可怖得紧。如今他脱下了面具, 当真如书中描写的那般形貌清癯,风姿隽爽, 萧疏轩举, 不似武林宗师, 反而像儒雅文士。也好在听他开口仍然是那样接地气的称呼, 木舒才勉强找回了几分熟悉感。
“黄前辈竟然还会看相?”木舒讶异地轻咦一声, 对此颇感不可思议。
听闻此话,黄药师顿时傲慢地抬了抬头,似乎有些不屑于回答这个无趣的问题, 但还是道:“九流三教,医卜星相,都粗通一二吧。”
“黄前辈真厉害!”木舒眼睛明亮地夸了一句,“难怪别人说您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呢。”
黄药师顿时被噎得无言以对,虽然是被夸赞“无所不能”,但是拿“生孩子”这等事情来对比实在是有失气度。他气哼哼地想着这小丫头片子看着温顺乖巧,实际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只得道:“古灵精怪的,跟我家丫头一样,整天净想着折腾人。”
说完后茶也不喝了,天也不聊了,一头钻进后厨去捣鼓宴客的晚膳了。
黄药师先前说自己对诸多才艺“略通一二”实在是太过于谦虚了。他是个风雅与意趣共存的奇人,不过是下个厨的时间,立时就端出了一道片肉冷盘,取了个接地气的名字就叫“小丫头片子”。也不知是用什么肉做成的,每一片肉味道都不大一样,搭配一碗看似清淡的汤水,浸一下又是另一种风味。其变化万千之神妙,就像刁蛮任性的少女时阴时晴的面容,那可笑的名字竟然取得精辟万分。
欧阳叔侄先他们一步到访,如今也在原本安排的庭院中休憩,他们自己带了侍女伺候着。黄蓉借着孝敬师父的名头去安置洪七公并且准备晚膳去了,但是黄药师心里明镜似的,如何不知晓她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根本就是冲着那傻小子郭靖去的。想到自己一世风雅,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偏偏自家那么优秀的闺女就是看上了个愣头青,真是气得他话都不想说了。
一气之下,黄药师便让聋哑仆送了一盘“小丫头片子”过去,说是给他们加菜,其实也不过是跟女儿赌气罢了。没想到这父女两心有灵犀,送菜的聋哑仆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人送了一盘菜来,原来是黄蓉命人送来的。木舒看着那道菜摆盘摆成了枝桠缠蝶的模样,很是风雅,便好奇地问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可真是漂亮。”
聋哑仆默默地将一张纸笺展开,上面一行娟丽秀气的女书,写到“铜枝曾驻梨花蝶”。
黄药师顿时就面色不好了,木舒却是微微一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在讽刺黄药师是个“铁树”一样的老顽固呢。
木舒觉得这一对父女可真是有趣得紧,想到明天欧阳克和郭靖就要接受黄药师的考量了,不由得心生好奇。用过了晚膳,木舒正想去休憩,让他们两人有交谈的余地,黄药师却忽而开口问道:“叶丫头,你跟蓉儿如此相似,那你看那欧阳小子到底哪里不讨喜了?”
木舒微微一怔,方才笑道:“欧阳公子才貌兼备,家世不俗,我之前只听了黄姑娘的几番言辞,竟是不好多言呢。”
“只是,黄前辈和尊夫人之恩爱,世所皆知,其间情意,委实令人动容不已。”木舒不好说欧阳克的坏话,只能反复斟酌着言语,尝试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这个问题,“黄姑娘从小就陪伴在前辈的身旁,许是早已向往这样‘一生一世一双’的爱情,便也憧憬像前辈这样专一痴情的人。都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欧阳公子千好万好,黄姑娘却不是其心中唯一,所以才会多有不喜吧?”
哪个父亲不想成为自己女儿憧憬的对象?黄药师顿时被这一番话说得心中舒坦,但随即又唇角一僵:“……我和那傻小子很像?”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为了不好心办坏事,木舒立刻摆出一副遗憾的神情,叹息地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以择最重要的一种。风流倜傥的俊美公子不过昙花刹那,唯有美德可以永存,黄姑娘真是个能舍得下的聪明人呢。”
眼见黄药师心情多云转晴了,木舒才笑着劝道:“虽然说婚姻大事,皆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黄前辈想必也不希望黄姑娘同自己的夫君成为一对怨偶吧?今日见黄姑娘几次对欧阳公子出手,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前辈可以让他们好生交谈一番,解开芥蒂,否则日后还是喊打喊杀,怕是不美。哪怕没有欧阳公子和郭公子,以黄姑娘之才貌,难道还怕婚配吗?前辈就莫要因此而忧心了。”
以局外人的身份点拨了几句,木舒就含笑退场,给兄长和前辈留下个交谈的地方。
能调和气氛的人离去,室内一时之间恢复了寂静,唯有白烟袅袅的茶香,给这个茶厅增添了一缕温度。
“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品性良善,玲珑剔透。”黄药师说完,微微沉默,叹息地道,“……丫头是个好孩子啊。”
“年不过桃李,我们……”叶英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接下来的话语,却是怎样都无法继续。
“九阴真经乃是武学至宝,其中疗伤篇和易经锻骨篇更可谓是夺天地之造化神工,对丫头也没有作用吗?”黄药师这般说道。
“昔年她出事,我们也曾寻过相关的武功秘籍,不求她重归武道,但求她长生无忧。”叶英微微垂首,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让人无法判断他的情绪,“但是没有用,她的丹田完全被毁了,经脉也受了创伤,这意味着她的身体无法存住内力,我们也无法将内力传入她的经脉——一切大补的药物都形如虎狼,甚至离经易道的混沌内力都会让她受伤,黄兄,你可懂这其中的意味?”
——只能看着她的生机日渐衰竭,只能看着她离他们远去,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富甲天下也好,武功冠绝天下也罢,人生总是十有八九不尽人意。”想到去世的妻子冯蘅,黄药师也是心中一哽。妻子死后他并未再娶,也曾想过一叶孤舟漂泊在海上,吹着箫,在皎月的银辉下沉入海底,如此也算是风雅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但是终究因为对女儿放心不下而选择停留在尘世,若是女儿也不在了,那他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样的心情,大抵是相似的吧。
更何况那样的孩子,经历了这样的坎坷,依旧温柔地对待这个尘世,尘世却从未给予她哪怕是一丝半点的温柔。
茶室内一时沉寂,半晌的无言过后,叶英忽而开口道:“这些时日我们暂居于此,打扰黄兄了。”
“没什么,有个死老头白吃白喝地住了十五年,我也没说什么。”黄药师觉得这位旧识其他都好,就是太客套这点不够洒脱。
叶英也没去问黄药师口中白吃白喝十五年的臭老头是谁,只是郑重地道:“过些时日或许有一位客人登门拜访,还望黄兄能借贵地一用,也劳烦黄兄,莫要将此事告知幼妹。”
“嗯?”黄药师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奇道,“缘何不让小丫头知道?”
叶英抿了一口茶水,容色淡淡地道:“因为来者之于我,正如郭少侠之于黄兄。”
于是黄药师秒懂了。
#女控与妹控共同的死敌。#
#那个名为“女儿/妹妹心上人”的存在!#
对于即将上演的家庭惨剧木舒一无所知,更不知晓被自己鼓起勇气告知真相的两个人完全不打算束手待毙,甚至还打算私底下会面后一起搞事。此时的她因为知晓了真相的残酷,越加紧迫了自己的脚步,时刻提醒自己命运尚且未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虽然她对系统的法则并不清楚,但是功德和气运这两样东西,大抵就是那“主系统”觊觎的存在。
而她赚取这些东西的渠道,便是写书。
洗笔研墨,焚香铺纸,虽然有文字输入仪这样便利的存在,木舒也更偏好于一笔每一划落下时,那种纸张与毛笔相触交融出来的温润质感,那会让她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安宁。同样的,提笔写字会让她更加冷静且理智地去思考故事的剧情,这也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了。
为了完成第三个主线任务,她现在打算挑战的是个人传记形式的小说。
传记形式的小说,是将在纪实类传记的基础之上加上适当的虚构与情节性,来丰富以及渲染人物的性格特点与人生经历。故事是真实的,但是人物的对话、神情、动作却是通过虚构和想象,以此给人营造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是所谓的传记形式小说。
一般来说,传记通常是写去世之人的生平事迹,或者作者自己写自己前半生发生的故事。但是也有一种传记的形式,是通过书写成功人士的社会经验以及人生履历,来警醒后人或教导读者一些道理,比如现代里那种常见的类似《XX传》这样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