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假设有点不太美好。”何友淑干笑。
“所以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我记起来了一些事情,但是实际上我的潜意识应该是拼命需要忘记这些事情的。”
“但是记起一些事情总不会是坏事。”何友淑乐观地劝说对方。
“确实不坏。”苏子乐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怎么继续这段对话。
何友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觉得苏子乐说的话让她觉得莫名其妙,说又不说透,还搞了这样那样的比喻。
“我跟我喜欢的人走散了很多年。其实不算是走散,我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跟她在一起,她拒绝我的时候,我即使心痛,却也庆幸着。”苏子乐又出声了,何友淑垂着头没有注意到苏子乐此时专注地看着她。
她“唔”了一声,忽然想到自己曾经拒绝过的他,心情也有了一些起伏。一种酸涩的感觉。
“但是我觉得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了,后来都过的很不好。想到她在我离开之后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会嫁给别人,甚至会给别人生孩子,我就觉得心脏好似被挖出来被人踩在脚底下。”
“她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苏子乐有些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何友淑一惊,猛地抬头,发现苏子乐眼神更加迷离了。
“苏老师?你怎么了?”她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不知何时被扣住了。
“我活了几千年,第一次心动,这种心动真叫人恋恋不忘,日思夜想。”苏子乐的唇蠕动着,说出的话让何友淑忽然之间脑子就炸开了什么,她一瞬间愣住了。
她的僵硬让苏子乐得以贴的更近,他眼里有灼灼情意,浓郁得化不开的深情,“我昨天就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今天去复查催眠法恢复了更清晰的记忆,才发现,我们早就在八十多年前见过了,对吗?”
何友淑僵直着身体,说不出一句话。
“说说,你活了多少年?我们是同类对吧?同样的长生不死,同样的青春永驻。”他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难怪我们会互相喜欢,难怪我就对你心动了。这一切都是缘分对吧?虽然我们错过了将近一个世纪,但是如果没有错过,我们也无法发现对方的秘密。”
时间,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何友淑眨了眨眼睛,艰难地消化这个三千年来第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她动了动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概三千年,周朝的时候。”
“我要比你早一点。意识到自己不会老不会死的时候,是夏朝。”苏子乐忽然松开了手,确认眼前的人不会再逃开后,他好似忽然就放下了一桩心事。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何友淑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够遇到一个同类,她以为她是特殊的存在,行走于世间,看遍沧海桑田,孑然一身。
而且看起来这个同类还比她早一点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应该是高兴的,因为她遇到的这个同类刚好也是她喜欢过的人,而且她现在也还喜欢着。
“那时候遇到你,对你产生好感,控制不住想接近你,明明知道我最后还是要离开。我觉得我们还挺傻的,不过你应该也过这样的经历吧?再亲近的人也不敢坦白自己长生的秘密。”苏子乐像她一样,对出生到现在遇到的唯一一个同类,有说不尽的话。
因为真的很寂寞,没有同类,很多有趣的事情,很多经历也无法向别人诉说。
何友淑经历过被亲人当作怪物的事情,再加上被人发现秘密后的一些逃亡经历,自然要把这个秘密捂紧,再喜欢,再爱也不可能坦白。
“对,我被别人围追堵截过很多次。我最初不是很明白,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受了伤很快就能够愈合,容貌不会变老,也不会死。”
他们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这些带给他们的也不全是美好的经历。“遇到你的时候,觉得你身上的气质很奇特,后来不知道的怎么就被你吸引了,可是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你表白的时候也只能拒绝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爱人是不是也会背叛自己。”何友淑非常平静的叙述那些过往,“不过一个同类,就不一样了。”
“能这样警惕,确实很好。”苏子乐长臂伸了过来,把她拉入怀里,凑到她的耳边,用低沉地声音问,“跟我在一起,嗯?”
“在一起?”何友淑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既然我们是同类,同样的长生不老,还互相喜欢,很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你觉得世界上还有比我们更般配的情侣吗?”苏子乐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何友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他们确实可以在一起,而且还可以真正的在一起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好,那我们就在一起吧。”她回道。
如果坦诚如此直白,把苏子乐一肚子劝说的话语都憋了回去,他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爆发出剧烈的笑声。
何友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笑的前翻后仰,不是很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看起来也不想是为了他们在一起而感到高兴的样子。
“有什么好笑的吗?”她莫名其妙地问。
“只是没想到你会答应地这么直接。本来还以为你会因为跟我太久没有见面,会觉得不适应之类的。”苏子乐的语气里依旧有憋不住的笑意。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我以为对于我们说,我们的性格早就已经定型了。”能不定型吗,都活了多久的老王八了。
“确实有道理。”苏子乐深思了一会,“能说说你大概的经历吗?”
“这是要坦白过往情史?”何友淑掰着他的手指,“我嫁过人,不过那个夫君我没见过几次,就病逝了。”
“我有一个身份是一个病秧子,听说家父家母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我不想祸害人家姑娘,就提前病逝了。”苏子乐一本正经地说。
何友淑还没有绕过来,真点着头,忽然“嗯?”了一声,坐直了细细又看了好一会苏子乐的脸,发现她也没能看出点什么。
她对那个夫君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因为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很深刻的事情,在漫长的时间里,她早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结果现在这苏子乐居然说他是那个病秧子?
她对上他笑盈盈的目光,“所以你就是那个夫君?”
“没错,当时我对你印象也不深,只记得你穿上嫁衣头顶凤钗的样子特别美,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再美的容貌也在记忆里模糊了。”
苏子乐也是后来做了催眠的治疗过程才忽然发现原来他们的缘分老早就已经开始了。
只可惜几千年前的那场婚礼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深深记住的事情,渐渐的对方的面容也模糊了,乃至几千年后重逢也没认出对方。
“原来如此。”何友淑只能说出这几个字,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明明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可是真的要说的时候,反而因为要说的太多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没想到我们会重逢……不是,我没想到你跟我一样,我是说这样的经历真的太神奇了,我其实还有点懵,你最近一百年来都在哪里徘徊?”何友淑语无伦次地询问,说完后才茫然看向眼里含笑的苏子乐,忽然非常羞耻的捂着脸。
她发出懊悔的声音,“我只是有点太激动了,刚才的镇定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啊,我真的太蠢了,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跟你也是一样的,虽然看起来很镇定,但是心跳在加速。”苏子乐也笑了,把头靠了过去,轻轻砰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近一个世纪都在北方环游,我几乎把整个地球都走遍了,最后回到了这里。”
“不过很遗憾的是,我游遍了全世界,也没有遇到过跟我一样的人,可能是他们隐藏太深了。”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愉悦,“你呢?你这几千年基本都在做什么?”
“我呀?我没你这么厉害,可以游遍全世界,我就在本国的周边国家游走,你知道的,女人行走在外总是没有男人那么方便。”何友淑也是从封建社会里走出来的,到了现代才发现原来过去的男尊女卑有多愚昧。
她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自己的思想转变过来。
“唔……大概是唐朝的时候吧,我好像还遇到了去印度取经的玄奘,他找我化缘了,不过其实我也是后来看到那个西游记的话本才想起来这回事的。他身边可没有孙悟空等三个徒弟。”何友淑细细回想着。
“怎么可能有!我想想,我唐朝的时候在哪里……对了!我那时候坐船出国了,跟着一个姓杨的外交官。托他的福,我那时候见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苏子乐也回忆了一下。
何友淑感慨万分,“真好,我第一次离开本国国土,大概是在晚清时期吧,被送到英格兰当留学生了。”
第25章 好巧,你也长生不老吗?(3)
何友淑有很多新奇的经历, 毕竟她是从古代一直活到了现在, 对于她来说朝代更替也代表着新的变化,很多新东西要去适应。
在大清灭亡之前, 封建朝代的变化也还算正一个缓慢的过程,变化也不是特别大, 她也不难适应。
被送到海外留学只是何友淑的思想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波动,国内生活越来越难了,很多人流离失所,她以为自己可以看淡天下的分分合合,但心底好像被触动了某根弦,托人伪造了出学生的身份。
她靠在苏子乐的怀里,闭上已经细细去回忆, 那些画面似乎还在眼前浮现,“我刚到海外的时候,不知道海外的膳食会这么难吃,差点就吃吐了, 也听不懂洋人的话, 在那边过了很长时间听的多了,也努力学习才终于会说。”
“不过后来留学生们都回来,我却没有回来, 我觉得我应该还跟很多近代的伟人当作同学, 真是可惜了,当时谁知道他们会有这么大的作为,早知道的话, 我就找他们要点签名之类的了哈哈。”
类似的遗憾也不只是这一次,很多事情当时经历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会产生什么影响,直到时间过去了很久,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后面的人说起来才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才想起来原来他们说的是那时候的事情啊。
苏子乐认同地点点头,“最开始的时候,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后来,过的有些麻痹了,就发现时间流逝很飞快。”
“哈哈,难怪你昨天跟我见面,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我觉得这么耳熟,总觉得我们两个相同的地方也太多了。”何友淑紧紧地抱着对方精壮的腰身,埋首于对方的胸前。
苏子乐沉默了一会,忽然凑的很近,几乎就凑在她的耳边,呼出来的热气就打在何友淑的耳垂上。
何友淑很久很久没有跟一个男人如此亲近了,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想挣扎但是很快就发现对方的力气要比她的大上很多。
她几乎用尽全力想起身,居然也无法撼动半分。
她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了苏子乐含笑的目光。
“今晚要留在这里休息吗?”他声音稍稍有些喑哑,“如果你觉得我们需要结婚,我们也可以去领证,不过……”
何友淑一听心里那点旖旎心情一扫而空,怔怔地看着苏子乐,“其实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结婚不结婚都一样的吧?我们不会死,也不会老,其实说不定那天你就厌倦我,我或者会厌倦你,到时候一拍两散……”
她还没说完呢,就察觉到苏子乐身上的气息不太对,他眼里带着怒火,“你觉得我会厌倦你?还是你觉得你自己会厌倦我?”
“我说的这些都是正常情况吧?”何友淑心态平和,她觉得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苏子乐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在其他人类的眼里大概是正常情况,但是在我眼里,就算你厌倦我,我也不会放开你。”苏子乐仿佛觉得不够泄恨,又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何友淑其实很想说,就算她不说这种话,到时候真的面临这种情况也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吧?
不过,为了防止苏子乐更加生气,何友淑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是起来非常乖巧地缩了缩脖子,“我今晚还是想回去睡,我们的进展太快了吧。”
“还快吗?我们可是八十年前就认识了。”苏子乐义正言辞。
“跟我们的寿命比起来,其实确实很快啊……”何友淑弱弱地说。
“那我送你回去。”苏子乐把她扶了起来。
“不了吧,本来就是我送你回来的,现在还要你送我回去,什么意思啊?”何友淑把人按在沙发上,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早点睡,如果明天还需要我帮你代课的话,就下楼跟我说,哦,你还可以下来一起吃早饭。”
说完苏子乐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何友淑又继续安慰:“别这么不高兴了,嗯?我就住在楼下,你下楼都不需要一分钟就能见到我,想来找我的话随时都可以。”
“就这样说好了,我也回去睡觉了,你也快点休息。”何友淑说完立即起身头也不回往门那边走去。
何友淑把门重新关上后,苏子乐仰躺在沙发上,一团黑影在朦胧的灯光里渐渐浮现,不停扭曲着形状,定格后只见客厅里多了一个男人,就垂着头站在苏子乐的跟前。
“属下燕羽,拜见大人,大人为何还未归来?”燕羽依旧是很装逼的状态,黑色的头发自动漂浮着,甚至细看发尾还能发现他的头发其实并不是算的上是头发,而是看起来像是黑丝的黑雾。
“夫人玩心太重,再陪夫人玩几圈。本座的事务就劳烦你继续代劳了。”苏子乐身上的气质已经骤然一变,即使只是轻轻阖着双眼,却有一股令人忍不住臣服的气势。
他斜靠着沙发靠背,一只手把玩着翠绿色的以玉佩,只见他手指拂过的地方,玉佩的颜色便开始转换,最后竟然化作一个手掌大小的手机。
“可您的寿宴不日就要举办,您与夫人怎可缺席?大伙都在等着您与夫人呢,您与夫人已经在三千世界游荡许久了,大家怪想念大人和夫人的。”燕羽说话的同时摸摸鼻子,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确实有些不太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