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姜疑惑的很,明明她和唐卿都不是这样的性子, 怎么生了这么个混世魔王?
不过,唐逾虽然爱折腾人,嘴巴却甜的很。
无论是年纪小的,还是年纪大的, 每回见到他,都忍不住抱上很久。
女儿今年3岁,叫“唐静”。
经过唐逾这个孩子的顽劣不堪,庄姜怀唐静的时候,也没什么诗书礼仪的心思,再去熏陶自己的儿女了…
索性打算不管儿女,都放养了。
偏偏唐卿却乖巧的很,刚出生的时候就不哭不闹,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人,看着看着便笑。
等长大了,倒也不怎么爱笑了,便成日抱着书,安安静静的看着。
有时,唐瑜闯了祸,还是唐静帮忙收拾。
庄姜总觉得,这两人完全是掉了个…
她原想着,老大沉稳,可以教导自己的弟弟妹妹。
老二贪玩些,倒也无所谓。
偏偏他们家,完全是掉了个,老大顽劣,老二沉稳。
好在两个都是粉粉嫩嫩的团子,任谁看着都心生欢喜。
。…
医院。
庄姜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坐着电梯往住院部十八楼过去。
她戴着墨镜,两个孩子却没什么遮掩。
如今母子三人这样站着,便吸引了一大片目光,要不是庄姜散发出来的气质太过冷冽,肯定会有不少人上来逗孩子。
好在这边是私立医院…
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即使觉得母子三人气质特别,却也未曾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
电梯到了十八楼,庄姜牵着两个孩子径直往前走去。
十八楼住的人并不多。
庄姜到了1816的房间才停下了步子。
唐静有些疑惑妈妈为什么不敲门,便抬了一张粉团似的脸,晃了晃庄姜的手,轻声问她:“妈妈,怎么了?”
庄姜回过神,她垂眼看着两个孩子,轻轻笑了起来:“没事。”
她刚想敲门,门便开了。
走出来的沉修,她仿佛有些惊诧庄姜的到来,刚想说话,两个孩子便争先恐后的喊他:“舅舅!”
小孩子的声音尤其清脆,又都是这样粉团似的可人。
即使寡淡如沉修,这会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勾了下…
他本就不常笑,这个动作便已经显示出他如今心情很好。
沉修蹲下身,一手抱起一个。
而后,他看着庄姜:“怎么不进去?”
庄姜顺着门缝看过去,病床上有个男人,脸色有些苍白,面上却带着笑,双手交握放在身上,睡着了。
她收回眼,看向沉修:“他,怎么样?”
时隔多年,庄姜与沉安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平日两个小孩也常常往沉家跑,她也未曾管过。
只是,这一声父亲,她却还是喊不出来。
因此平日也多用“他”,“您”来称呼。
沉修知晓她的心结,便说道:“老毛病了,他以前把自己的身子折腾坏了,后来虽然修身养性,戒烟戒酒,身子却总不见好。”他话说到这,看了看庄姜,还是低声说了出来:“这段日子,我看他已经有离世的意思了…”
庄姜脸色一变,好一会没说话。
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声:“我去看看他。”
沉修点了点头,他抱着两个孩子,用他认为最柔和的声音说道:“舅舅带你们去吃东西。”
“好!”
“好。”
。…
庄姜推门往里进去。
屋子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束满天星…
这是颜曼最喜欢的花。
她走过去,看着他平和的双眉,脸上的微笑。
即使他的鬓角已经开始花白,即使他的眼角已经有无数折痕…
可他身上这风华,却还是令人忘不了。
庄姜把他的被角轻轻掖了掖…
“阿曼?”
沉安的眼睛还有几分迷离,恍惚之间竟把庄姜认成了颜曼,他轻轻笑了下:“阿曼,我梦到刚见到你的那一天了。那天,你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连衣裙,倚门喝酒朝我看来,一下子就闯进了我的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直带着笑。
等他眼中的迷离散去,再看庄姜的时候,是先一怔,而后才又笑了起来:“原来是小姜,是我病糊涂了,还以为是在做梦。”
庄姜未说话,她取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橘子,剥了起来…
等剥完了,便递给他:“我听沉修说,您有离世的意思。”
沉安握过橘瓣咬了一口,闻言,是些微一怔,而后便又笑了,他把正瓣橘子咬了下去,才又笑着说道:“我先前心中有记挂,如今你嫁人了,有孩子了,小修也快结婚了…事事都好,我也该去追她了。这么些年,我怕我再不去,她该不认识我了。”
他说到这,手撑在脸上,眉头便又轻微一皱:“我都这么老了,连我自己也快认不出了,她还会认得出吗?”
庄姜喉间一哽。
良久,待她缓过心中的那股子难受,她才淡淡开了口:“会的。”
“我听说,人死后无论多老的人,都会回到最好的那个年纪…她会认出您的。”
沉安轻轻笑了起来,这个久病未愈的老人,却依旧带着最初的风华…
他看着她,覆在脸上的手放下,笑着说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直到沉修回来。
庄姜和沉安也再未说些什么…
两人都不是健谈之人,一个剥水果,一个吃着,倒也处得很平静。
庄姜看着沉安,声音很平:“我先回去了。”
“去吧…”
庄姜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小姜…”
庄姜步子一顿,她回过身,看着他:“怎么了?”
沉安笑了笑,带着几分犹疑和希冀,开了口:“你明天,还会来吗?”
庄姜那颗心猛地一滞,有几分疼痛。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来的。”
这话说完,庄姜径直往外走去,等合上门,她的眼眶却还是忍不住一红。
两个孩子看着她,忙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庄姜抽了抽鼻子,她蹲下身,轻轻笑了下:“没事,妈妈只是被虫子咬了。”
“坏虫子,宝宝给妈妈吹吹,妈妈就不疼了。”
两个孩子还当真轻轻吹了起来…
庄姜轻轻笑了起来,她最后望了一眼合着的病房门,站起身朝沉修说道:“我们先回去了,他,已想好了…等你结婚,他的心愿也就满足了。”
沉修脸色不好,刚想说些什么,良久却又一叹。
他合了眼,颓然的坐着。
“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是沉家最尊贵的人了…”
“我只是一个私生子,父亲不疼,所谓的母亲也不是我的母亲。要不是他认了我,也许我活不过十岁…”
“他是一个好人,也是我最尊敬的人。”
这是沉修从小到大,说过最长的一番话了。
他想起七岁那年,他被族中的兄长欺负,是沉安制止了他们。他蹲在他的身前,问他:“你愿不愿意跟着我?我没有孩子,也没有家庭,你愿不愿意跟着一起我生活?”
那时,他觉得奇怪,又觉得他可怜。
这个沉家最尊贵的人,蹲在他的身前,声音哽咽,看起来比他还可怜。
沉修睁开眼,他的嘴角瓮动,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也只是说了一句,依旧漠然而平淡:“你走吧。”
庄姜看了他一眼,带着两个孩子往前走去。
电梯口走出一个男人,他如今也有30了,岁月却仿佛格外厚待他,这几年的时光,为他增添了阅历,也让他的肩膀愈发宽厚起来。
却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这俗世的尘霜。
“爸爸。”
两个小孩见到他,忙围了上去。
庄姜面上的愁容也终于化为笑意:“你来了。”
唐卿笑着抱起两个孩子,他往前走去,看着她:“还好吗?”
庄姜笑了下,岁月让她也多添了几分温和,她看着唐卿,又看着两个孩子…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没事。”
要进电梯的时候,庄姜最后望了一眼那条过道,那扇紧闭的门。
她笑了笑,转过身:“我们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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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时候,哭了很久。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不煽情,可写的时候却一直哭。
叹气。
明天是最后一章番外了,前世的故事~
☆、番外(五)
“嗯…”
庄姜醒来的时候, 觉得头疼得厉害, 她昨夜被李舒几人灌了不少酒, 现在觉得喉咙还疼得厉害。
她一手撑在额头上,也未睁开眼,声音有些低哑的唤道:“卿卿,水。”
“醒来了!”
“姜姐醒来了!”
“小姜, 小姜,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庄姜一怔,她能辨别出这是安眠、霍姨的声音, 不过她们怎么会在这?
她缓缓睁开眼, 许是还有几分迷离,待能适应了这自然光, 才看清眼前的人…
安眠、霍姨、李舒,还有顾遇。
“你们怎么会在这?”
庄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有几分喑哑。
她一手揉着眉心, 一面是说道:“唐卿呢, 还有那两个小鬼头去哪了?”
“姜姐你在说什么?”
安眠红了眼眶,她围得最近, 听到的话也最真切…
“您要退出娱乐圈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自杀?医生说您吃了不少安眠药, 要是发现不及时,我,我们就见不到你了。”
她说完,就又忍不住落了泪来。
她只要一想起, 开门之后,躺在沙发上苍白着面色的姜姐,忍不住心中就是一阵后怕。
自杀?
什么自杀?
她为什么要自杀?
庄姜绝对自己一定是睡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可笑的事。
她如今生活美满,有疼爱自己的老公,有两个粉团似的儿女,还有几个知心好友…
她怎么会想不开去自杀?
不对!
庄姜放下揉着眉心的手,她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几人,的确是安眠他们,可是太过年轻了…
她从安眠看到霍姨,再看向顾遇和李舒。
他们的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愁容和担忧,可庄姜却忍不住身子一颤。
良久,她才哑声开口:“现在是什么时候?”
安眠一愣,她低声说道:“9.17。”
“年份…”
“2017。”
安眠说完年份,便又跟着说了句:“昨天我去公寓找您的时候,您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2017.9.17——
第三十二届金鸡奖过后两天。
庄姜面色一白,她这是…
回来了?
她原本就是刚醒,身体正虚弱着,又听到这么个消息,哪里承受得住…
又晕了过去。
“小姜!”
“姜姜!”
“姜姐!”
。…
在这些急切的呼喊中。
庄姜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在那活得很好,真的不想回来啊!
。…
等庄姜再醒来的时候。
便见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正低着头,手中的病历表掩盖了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一阵温润如玉的声音:“病人刚醒,身体还虚弱。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等再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这几天尽量不要打扰病人。”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好像唐卿。
庄姜依旧有些半梦半醒,她半睁着眼,迷离的眼神看着身边这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良久,她伸出手,攥着他的衣角:“卿卿。”
声音低哑,无几人听清。
可庄姜还是察觉出来,眼前这个男人,身子似是僵住了片刻。
良久,他放下病历表,一张熟悉的面容显了出来。
眉眼温和,温润如玉——
正是唐卿。
庄姜看着看着便笑了,声音带着迷惑,还有几分欣喜:“我还以为我又穿了,原来只是做梦啊。”
她这话说完,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一双手却用力攥着,那白大褂的衣角,没有松开。
“姜姐没事吧?”
安眠看着又晕了过去的庄姜,担心的问道。
唐卿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只是刚醒,身子承受不住。”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依旧是旧日的温和,声音却低了好几度,还有几分难掩的喜悦。他看着病床上,因为生病而显得苍白的面容,却依旧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一道光景。
原来,你还记得?
。…
庄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清晨了。
她看着这房间的布置,不是她A市的家,依旧是她醒来见到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