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处有人家(穿越)——塔隐
时间:2017-11-29 15:54:27

  ——这或许是一个看起来正常、实则被高度控制的世界吧。
  ——不,其实看起来也不正常。
  蓦然间,她想起了前世曾看过的乔治.奥威尔的小说。
  荒诞的阴云从四周围拢而来,不容抗拒地罩住了她的头顶。
  丈夫缓缓倾过身,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安慰地停留少顷。
  “……回家吧。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搬新家去。”
  他慢条斯理从座上耸立起来,拉了妻子往外走。什么意见也没发表。
  锦娘浑浑噩噩的。
  到了外面,丈夫对那徒弟说:“既然把姓江的发落了,你也没脸再借住人家屋子了吧 ?”
  徒弟灿烂一笑,“脸倒是有……但是……”
  “哼。”
  “嘿嘿,如果师父师娘肯收留弟子,岂不比那儿强多了?”
  “也罢,老子怕你在外面活不到天亮!”
  “徒弟也有这种预感……刚才脖子上一直发凉。”他揉揉脖子,撒娇道。
  锦娘撇嘴,带点嫌弃恐吓他,“你自己早些把被褥带来吧。来晚了,小心被南边坟地的鬼带回去当夜宵。”
  “是,师娘。”徒弟笑道。
  夫妇二人相偕离去。
  威猛与纤秀的身影从乱哄哄的浊流中穿过,宛如掠过荒谬现实的清光,给人以无以伦比的慰藉——这是秦漠心头的强烈感触。
  走在向东的路上,锦娘向村口回望了一眼。人来人往,东奔西忙,像一幅荒诞风格的世情画展现在那方天地里。
  天上若有神灵,俯视如此人间图景时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在想什么,我的锦娘?”
  “我在想……这个世界像假的。所有人和事都极具荒诞性,包括我们。我们可能也是假的……”
  丈夫顿住少顷,用陈酿似的嗓音低声一叹:“……尽十方世界皆是真实众生,而真实皆是虚妄。”
  锦娘歪了头,把这话置于舌尖品味着。
  只觉有一种似是而非的味道流进心里去了,可是依然什么都不明白。
  “大哥,你真的只读过一本经书吗?”
  “为何如此问?”
  “你好像什么都懂。”
  丈夫翘起嘴角,“人生在世,读一本真理相关的书尽够了。它教会你掌握万物真相,知一而觉百。最后还能让你明白,你自以为懂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
  妻子发笑。他也笑笑,向她瞧过来。
  彼此视线接触,从各自眼底撷取了一份温情,又安静地别开了。
  回到东面来,喧嚣也罢,荒诞也罢,都成了远方的背景。
  他们的家在树叶、鸟虫、与流水组成的宇宙声音中静美伫立着。处处弥漫着牢不可破的幸福氛围,随便一抔空气里都是童话般的滋味。
  这里恐怕也是虚妄的——只不过,这虚妄是如此美丽怡人。
  一到这里,锦娘的心就定了……
  略作休息,丈夫发出正式的邀请,要带她看后面的新家。
  他舔了舔嘴唇,显得有点紧张。连声音也变得有点干了。
  咳嗽一声道:“我的藏宝胜地可算落成了……”
  或许是下面的话太肉麻,半天未能宣诸于口。脸膛泛了红。
  锦娘美目流光,含笑道:“那还不请本宝进去镇宅?”
  丈夫失笑,“在肉麻话和脸皮厚这两件事上,我果然不及你!”
  他在前头走着,领她去那座历时二十多日、凭一人之力打造的全木大房子……
  房子的门当然是朝南的,距茅舍约莫两丈之远。
  两侧向东西拓宽,后面辟掉一片竹林,占地从原先的小半亩,差不多翻了个倍。
  与茅舍相比,这是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锦娘头一回如此认真注视它。它就好像深梦里的一片虚影,缓缓在现实中投射成形。
  一下子占满了她的眼底,在心间激出许多的惊叹来!
  “咱们新家很棒……”她喃喃地说。
  丈夫眨了眨眼,沉静而矜持地得意着。
  屋檐是庑殿式的,一条正脊加四条垂脊。壁上开了大窗,已经贴好了崭新的障纸。余下各处,钉着深棕色的粗木条,一眼瞧去像巫女隐居的森林别宫。
  ——朴拙,孤傲,遗世而独立。
  就外表看,不比她见过的任何建筑差。
  气质脱俗!
  入门厅之前,有六级宽大的木阶。阶上是一条长廊。
  他牵着她的手,不慌不忙地走上去。
  推开厚重的木门……
  锦娘陷入了错愕。
  她以为会看到一套空荡荡的房子,扑入眼帘的……却是布置精当的清新家居!
  木壁,地板,矮几;竹帘,障门,小灯笼;就连她喜欢的野花也摆上了——十足惊掉了她的下巴!
  好别致的地方!
  既有唐代遗风,又有山村野趣!
  “咦……啥时候装饰起来的!我怎么一点没看到你搬东西!”她四下摸摸看看,惊奇得两眼发光,不停地发问。
  丈夫从她的表情中获得巨大的满足。二十多天来的辛苦劳作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补偿。
  他把人一抱,“走,瞧咱们的卧房去。”
  “东西何时买的,我咋不知道?”
  “大多是自己做的,有些是徒弟悄悄送来的……”
  “啊?!”
  丈夫掀开竹帘,拉开北面的障子门,进入一个庭院。
  庭院里是空的,花草菜蔬尚未落户,只铺了一条石子小径。
  东西两侧是两排房子。
  丈夫随意介绍道:“东边是厨房、粮仓、和吃饭的小厅。西北角和西南角各做了一个净房,里头装了兽头喷水和压水轱辘,以后洗澡可在家里。”
  “啥?”她抱着他的脑袋,困惑地问。
  丈夫瞧着她的样子,又笑了……
  进了他们位于庭院后的屋子,先看到一个类似起居室的小厅。里面已经摆好了茶桌、壁挂和野花,铺设了洁净的地板,清清爽爽如一片初生的净土。
  拉开旁边一道宽大的障门,里面就是他们的卧房了。
  锦娘瞧得挪不开眼睛……
  地方不算大,却相当的隐秘温馨——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地面整体都被垫高了。
  爬上一个三层小台阶,便是他所谓的“地床”,木板上铺了淡青的草席垫。
  一眼瞧过去,满眼的清爽与舒适。席垫上有花鸟纹,风情活泼可爱。
  贴着西侧墙壁,做了衣橱和暗柜,门上装饰着清雅的兰草。
  地床比“炕”要矮,比“榻榻米”要高,介于两者之间。格调别致有趣,很是勾人童心,一瞧就想在上面打滚。
  “上去躺躺?”
  “不了,身上脏,还没洗澡呢……”
  她的脸又甜又羞,像个孩子。
  “脏啥!”
  阿泰径直把她往上一抛。
  笑声像清泉般在幽谧的空间里漾开……
  两人仿佛掉进秘密山洞里的一对萌兽,尽情地嬉闹玩笑,耳鬓厮磨。最后,毫不意外点燃了火花,不得不以一个火热的吻来慰劳彼此。
  一吻过后……
  他献宝似的拉开衣橱门,低沉地说:“我的锦娘,你看。”
  锦娘惊讶地瞪直了眼,里面……竟然是大红的婚被!
  她的神情凝固了。就那般痴痴瞧着,心头被那热烈的红冲击着,滚滚翻起了热浪。
  她的鼻头有点酸,眼睛也变得模糊了。
  不知不觉,一滴清泪落了下来。连忙垂了头,在泪水中羞涩而甜蜜地笑了。
  男人却生怕她感动得不够,又拉开暗柜,拿出一个乌木红漆的首饰盒来……一样一样拿给她瞧。
  他凑近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女人的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
  秦漠命人整理了被褥,自己把担子往肩上一挑,就要出发去师父家。
  贴身护卫满脸的幽怨要滴下来。
  屡次张嘴,终于忍不住吐露心声道:“要不,属下跟主子一块住过去吧?”
  “不必。”秦漠无情地挥挥手,“你跟他们说,所有人搬出江家,离我师父家三百步远驻扎下来,没事儿谁也不许上去……有看守任务的,也一刻不许疏忽!”
  “小的这样就不叫贴身侍卫了吧?连个小厮的地位也比不上了吧。”林谆木着脸说。
  秦漠把五官皱起来,带着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嫌恶表情说:“你非要贴着小爷干啥?你住过去合适吗?我师娘年纪小,又貌美如花,你这种外男去了岂不冲撞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师父把你这颗塞满……什么草的脑袋拧下来!”
  “我是外男,主子就是内男了?”
  “一日为人师终身为父。我是他们的儿子。”他笨拙地挑起担子来,走了几步,忽然用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语气说,“如今这形势,你也不必穷讲究那些个规矩啦……若能把事情了结,小爷还全须全尾活着,指不定就在山里造个小屋过下半辈子。什么劳什子亲王爵位谁要给谁!”
  “京城的爹娘不要了?”林谆不无僭越地问。
  “那还能算爹娘么?”秦漠声音发冷,挑着担子走了起来。一步三颠。
  林谆好像要跟去取经似的,默默跟在他的担子旁,“小的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这样出其不意使尽邪招,不会捅出什么弥天大祸来吧?主子心里到底有没有谱?”
  “放心,有谱。”秦漠瞥他一眼,“肯定会捅出弥天大祸来。”
  林谆:“……”
  “有弥天大祸,就怕得不敢捅了吗?”秦漠淡淡地说,“这可不是小爷的作风啊……”
  小爷勇猛起来可是九头牯子也拉不住的!
  ——这脾性早已得到两位师父的真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小妹子说看不懂……要不来个剧透吧?
  小小的剧透:
  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就只有一个“怪”,就是男主!坏人的力量都是他遗失掉的。至于怎么遗失掉的,暂不剧透。
  他最终要把那些力量收回来,才会变得完整。
  小小的剧透。
  *
  今天有点少。。我对着大纲发了一下午的呆啊。。明天再加油吧!
 
 
第39章 此夜
  夫妻俩把东西搬入了新家。
  他们的家产不多, 无非是些衣物、厨具和粮食。阿泰来回两三趟,尽都搬完了。
  只剩下一座空掉的旧茅舍。
  他说,把它夷平吧, 给新家让出门脸来。
  锦娘虽知应当如此,内心却千百个舍不得——虽才住了一个多月,心里已经很眷恋这间曾经的“鲍鱼之肆”了。
  “留着也行吧,放放杂物。”她犹豫地说。
  “哪有人家把杂物间放大门口的?”
  丈夫毫不留恋地伸出大掌,轻轻往那土壁上一拍。
  宛如末日灾难一般的效果,无数裂缝从墙壁内里绽开,茅舍瞬间塌陷了下去……
  力量深入到屋体架构的内部, 以宇宙大爆炸的方式扩散, 将那旧居碎成了齑粉!
  一粒尘灰都不扬,落花一般委地, 轻轻旋转, 最终凝成一座紧实的小丘。
  ——连断瓦残垣的痕迹也没剩。
  锦娘惊怔又失落地瞧着, 心头泛起了一点失重感……
  丈夫毫不拖泥带水,将那小丘一巴掌挥去了西边的田里。
  就像了结了一个旧时代, 门口变得空空如也, 只留下一块苍白的斑迹。
  昏黄的夕阳光照耀在上面……
  锦娘抬起眉毛, 静静地瞧着。
  他回过头, 缓慢移步过来,渊亭山立往她身前一站,伸手摸了摸她的肩。“你这傻女子,这也值得伤心么?”
  锦娘伸爪子在他胸前挠了挠, 轻轻地说:“你这臭男人懂什么……”
  阿泰凝睇瞧她,神情脉脉的。口中打趣道:“只要这臭男人还在,你在乎那破房子做什么?”
  锦娘鼓起腮帮子发了笑,在他胸膛上不着力地捶了一下。心里那一点伤感便烟消云散了。
  森林别宫似的木屋如同摘掉了土帽子,正式在山水间露出了清丽的门脸……
  秦漠来时,惊声连连,满口夸赞道:“徒弟这辈子没见过这等好房子。”
  “比你家的王府大宅还好不成?”师娘不信他,挑刺儿说。
  “肯定好多了!”
  气场绝不一样。那里像坟地;这里是仙乡洞府!
  ——秦漠打心眼儿里如此认为。
  这天晚上,为了庆祝乔迁之喜,女主人张罗了不少好菜。在清雅宽敞的饭厅里,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香暖的人间烟火味,袅袅地盈满空间,把三人拖进了美好的人生况味,品尝到了幸福的醉意……
  后来,锦娘听见河岸有人声,才知徒弟的十五个侍卫在三百步外扎了营,连忙又去厨房炖了一锅萝卜山羊羹,等师徒二人酒足饭饱,正好熟了,叫徒弟送了过去。
  锦娘望着河边燃起的火堆,颇觉这世道艰难,谁活着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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