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曼姨娘的身上，只一眼，曼姨娘连忙站起来躲到了陆振廷的身后，在陆振廷看不见的地方，刚刚的害怕全都恢复了得意。
罗氏就算是再嚣张又如何？就凭自己生了两个孩子，陆振廷就不会任由罗氏杀了她，因为那两个孩子，所以她在这里应该也呆不了多久。
毕竟陆振廷应该是知道的，罗氏不可能善待她的孩子，孩子需要亲娘在身边。
陆振廷被这一句刺得脸色有些不自在，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罗氏眯眼，冷声道：“你最好让开，免得伤了你还脏了我的剑！”
“嘉蕴，好歹是一条命。”
“一条贱命而已。”
罗氏说完，手中的剑突然举起，往陆振廷的身边刺过去，毫不犹豫的刺进了曼姨娘的肩膀。
“啊！”
“嘉蕴！”
曼姨娘一声惨叫倒在地上，陆振廷下意识的扶住，震惊的看着罗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的就出手，根本……就没有要商量的意思。
让管家告诉罗氏以前的事情的时候，他是想着她在佛堂呆了那么多年，性格应该也沉静了许多，就算是要报仇也不会真的伤人性命，可现在……
她分明是什么都没有变，似乎还是那个敢女扮男装提着剑上战场的人。
敢将自己的哥哥打扮成女人锁在家里，自己去战场的人，一如归来时，踏马过街的张扬。
罗氏冷笑一声，剑身上的血顺着血槽连成线的往下滴，曼姨娘肩上也在不停地往外冒着血珠，紧紧的抓着陆振廷的衣袖。
“老爷，救我，救我！她是真的要杀了我，看在我为你生了两个孩子的份儿上，救我！”
陆振廷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罗氏，罗氏站在那里，挑眉：“怎么？还想让我再赏她一剑？”
话音刚落，就见外面一个人走过来，面上情绪淡淡的，隐隐的好似还能够看见嘴角的几分笑意。
罗氏顿了顿，手上的剑往身后藏了藏，这个儿子总是清清冷冷的一张脸，却应该是没见过杀人的，现在年纪也还不大，至少在她的眼里，还是一个孩子，看多了不大好。
“你怎么来了？”
罗氏咳了一声，陆振廷也随之看过去。
陆行一淡然的走进来，路过曼姨娘身边的时候，目不斜视，好似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刚刚想起有件事情没有说，却没想到管家先说了，听说你在这儿，过来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陆行一已经回过神来，站在那里，身上一件月白绣着暗纹的长跑，更加衬得公子如玉，只是如今这块玉泛着森森的寒气。
明明是在笑，说话也是清淡温和的，但是那目光落在身上，就好似虫子往皮肤里钻。
曼姨娘突然觉得肩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只心慌的看着陆行一的眼睛。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陆行一淡淡的笑了，回过头去看着罗氏：“既然已经刺了一剑，就不用要人性命了。”
罗氏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曼姨娘的身上，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只是至始至终没有看一眼陆振廷，半晌之后才收起剑。
“听你的。”
说完便往外面走，走出去时，一脚踩在曼姨娘的手上，曼姨娘又是一声惨叫，别人看不见，她却是能够感觉到罗氏她……她故意的碾了碾。
罗氏是学武的，那力道压下来，曼姨娘一个娇弱的女人根本就承受不住。
可罗氏却像是毫无所觉得直接出去了，陆振廷沉默的看着那个背影。
突然觉得，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抓不住了。
陆行一面上含着笑意，很是好心的让陆远去请了大夫过来。
又让人直接把曼姨娘拎出去了，这才看向失魂落魄的陆振廷，眉间闪过一丝暗沉。
这个时候就应该什么都不说，最好不要过来，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
大抵会更加的生气了。
*
陆行一回来的很快，只是没有去看楚锦，而是直接回了清晖园，陆远跟着进了屋内。
这才看向面色淡然的公子，一时之间拿不定公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总觉得不会这么就简单的解决了才是。
陆行一想了想：“过去的大夫是谁？”
陆远没料到会问这个，如实回答了，陆行一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随手将塌上的书拿起来，嘴角勾起一丝凉悠悠的笑意，半晌，那抹笑意消失，才道。
“锦宝也一岁多了，以后只会更知事，府里还是清净一些好。”
曼姨娘的伤口很深，但却不是伤在重要的地方，至少暂时看起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可就在两天之后，突然暴毙，什么也查不出来，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个人突然就死了。
不过是一个妾，连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就这么一副薄棺抬了出去。
罗氏对此不闻不问，倒是把小佛堂撤了，陆振廷那边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反应，索性罗氏是不在意的。
至于陆行一……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好抱着锦宝，重新开始在她耳边念书。
楚锦一脸生无可恋的倒在他腿上，小手儿抓着他宽大的衣袖，把自己的脸遮起来，陆远进来只看见自家公子腿上一团红红的。
还没反应过来是楚锦，就已经把曼姨娘暴毙的事情说了。
楚锦躲在陆行一衣袖下的身子一顿，陆行一好似察觉了一般，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又不大想收回手的在她的小胳膊上捏了捏。
楚锦不满的动了动身子，从他的腿上滚下来，一头栽倒在塌上。
陆行一眉间忍不住泛起笑意，让陆远出去了，才把人抱起来。
“越长越圆了。”
还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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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楚锦不满的瞪了一眼面前的人。
陆行一被这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笑：“确实是圆了，长大了可怎么才好？”
长大了我会抽条儿啊！！！
楚锦在心底呐喊了无数声，最后败在陆行一明显不合作的眼神中，气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陆行一愣了，楚锦也愣了。
陆行一是没料到她会出手这么快，脸上还残留着那嫩嫩的触感，楚锦则是不敢相信的看了看陆行一的脸，又把自己的小短手儿举到前面，内心有些……纠结。
以前一直摸不到他的脸，不知道垂涎了多久，好不容易摸到了，是一巴掌打过去的，然后就下意识的收回来了，要是在那儿多停留一会儿多好啊？
陆远犹豫了一下，默默地退出去了，想着曼姨娘的事情公子知道了就是了，应该是没什么其余的事情了吧。
*
正院，陆振廷刚刚过来，就听见院子门口有一道大吵大闹的声音。
皱了皱眉，一过去便看见是陆行悠被人挡在门外，正冲着里面吼着，大概就是罗氏杀了她的娘，而里面的人没有半点儿回应。
罗氏身边的嬷嬷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婆子将陆行悠挡在外面，看见陆振廷过来，神色倒是变了变。
出来福了福身：“老爷。”
陆振廷沉着脸应了一声，这才看向陆行悠，陆行悠已经发现了他，眼眶红红的面上还含着泪珠。
从小养的金贵的女孩儿，这会儿面色苍白，头发凌乱，活像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一般。
看见陆振廷过来，目光憎恨的落在嬷嬷的身上，然后才回过头来，张了张嘴，喊了一声：“爹。”
陆振廷待孩子并不大亲近，更何况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生的，也就是尽了该尽的职责，其余的全没管过。
就连陆行一那里，老是找麻烦，任由别人说他是因为曼姨娘苛待嫡长子，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罗氏听见这个能从佛堂出来呢？
可出来了又能如何？她那个性子，当初就撕破了脸，就没有能够和好的一天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好半天才蹙眉问了一句。
陆行悠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嬷嬷道：“昨天曼姨娘刚刚抬出去，小姐就过来闹了一场，说是夫人害死了曼姨娘，非要进去找夫人要说法，夫人刚刚从佛堂里搬出来，心里烦躁的很，并不想见，小姐就一直在这儿闹。”
嬷嬷说的很是淡然，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曼姨娘不过是一个姨娘而已，昨天死了过后没多久就一副薄棺抬出去了。
本来就是一个姨娘的待遇，更别提曼姨娘还算是有罪的，默默并不认为这个待遇差了，陆行悠却忍不了。
本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突然没了，待遇还很差，能够想到的就是罗氏害的了，毕竟罗氏那天的动静太大。
陆振廷文言便蹙眉，目光落在陆行悠的身上。
“你先回去，好好地收拾收拾，这样在嫡母面前闹像什么样子？”
“我闹？”
陆行悠愣了愣，看着陆振廷就好像是在看这样一个陌生人，在她的记忆中，陆振廷虽然对他们都是淡淡的，但是在那些下人的口中，她姨娘是很得喜欢的，现在就那么死了，却连说话的地儿都没有。
“如果不是姨娘死的不明不白，我会闹吗？那个女人随手就将我姨娘杀了，我连讨个说法都不能？”
陆行悠冷笑着靠近，站在陆振廷面前。
“你就眼睁睁的看姨娘死了，就因为那个女人是你的妻子，而我姨娘就只是一个妾，所以讨个公道都不能了？”
陆振廷莫名的说不出话来，那些陈年旧事，曼姨娘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他总不能对她说，因为你姨娘先前害人了，所以现在别人是讨回来。
嬷嬷冷眼看着。
陆振廷咳了一声：“什么都不知道就就不要胡说！”
又吩咐陆行悠身边的人带她回去，陆行悠挣扎着不走，可丫鬟哪里敢再放人过去啊，以前还有曼姨娘撑着，现在得罪了老爷和夫人，根本就没有半点儿的好处。
只得用力把陆行悠拉走了。
隔得好远还能够听见那咒骂的声音。
陆振廷皱眉，正想进去，就被拦了下来。
“老爷，夫人说了，您也不可以进去。”
陆振廷面色一黑，正要说话，嬷嬷已经进去吩咐人关上了院门，陆振廷黑着脸站在院子门口，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站了很久才离开。
屋内，罗氏正闭目养神，摸摸进来低声道：“夫人，人都走了，刚刚老爷也来了，只是没进来。”
罗氏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来我这里做什么？她现在不是应该伤心他的小情人没有了吗？”
嬷嬷低着头不说话，罗氏却嗤笑了一声：“去把佛经拿来，这会儿没事儿，抄一点。”
嬷嬷一愣：“夫人怎么现在还要碰这些，本来就不喜欢，还……”
“习惯了。”罗氏淡淡的道，又冷笑一声：“况且，我为的可不是那个贱人，我为的是我惨死的父兄，关她何事？”
嬷嬷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暗淡，这才转身去拿了。
罗氏靠在塌上，看着面笑茶几上的东西，渐渐的入了神。
其实她和那个女人之间原本没什么深仇大恨的。
她性子冲动易怒，却也不是小气的人。
一个男人而已，别的女人用过了就用过了，大不了她不要了就是。
可她忘不了那会儿，那个女人摸着肚子，嘲笑她成为孤女，把她父兄战死沙场说成该死，她如何能忍得了？
那时候她本就怀孕了，那个女人进了府中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那天在花园里碰到，便发生了那样的一幕。
曼姨娘字字戳心，正逢父兄去世，一脚踢了上去，那个女人倒在地上哭着嚎着说是孩子没了，她也因此动了胎气。
生下来一个体弱的孩子，却听闻曼姨娘的孩子没了。
而陆振廷，那个时候他陪在那个女人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楚锦：（懵逼）我刚刚摸到美人儿的脸了，但是好短暂……
陆行一：乖，长大了让你摸个够。
楚锦：（欢乐点头）好呀好呀！
☆、第二十九章
“夫人。”
直到身边传来一道声音，罗氏才回过神儿来，神色淡淡的将那些心绪都收起来，看了看嬷嬷手中的东西，突然眉头一皱。
看着嬷嬷摆好了，才动了动身子，凑过去勉强写了几个字。
可脑海中的那些思绪像是一夕之间爆发一般，根本就不能够安静下来。
烦躁的将毛笔丢到一边。
嬷嬷观察着罗氏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要不先把这些收起来，夫人去外面走走？”
“去做什么？这整个府里，除了我这儿，都是那个狐狸精的骚味儿，我自己找不自在吗？”
罗氏一瞪眼，突然眸子一亮，转过头来看着嬷嬷：“你说，我反正没事儿做，把那个女娃娃抱过来养着怎么样？”
嬷嬷一顿，眼观鼻鼻观心：“夫人，那位小姐是公子带回来的，您要抱过来，公子恐怕不会同意。”
“他是我儿子！”
罗氏忍不住说了一声，见嬷嬷只是立在那里，不说话了，罗氏咳了一声，才道：“算了，我就是说说。”
说完便坐在那里，看着茶几上的佛经，顿了顿，重新提笔抄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抄这东西不为别的，只为父兄，为罗家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