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皇后嫁阁老(重生)——陈萸
时间:2017-11-29 16:02:11

  宋琬自然是相信孟阶的,但她又害怕因为她的出现会让事态脱离原有的轨道。沈谦前世的确是在昭狱里殁的,但并没有这么早。她记得,沈谦去世的消息传来时,太子府满池的荷花都开了。而现在却是初夏,竟提前了一个多月。
  过去太久了,有许多事情她都想不起来了。更何况,当时她被拘在后院,外面的消息还是从丫头嘴中听来的。李崇庸又几乎不去她的院子,更不用提和她说这些事了。
  永隆帝当时极信任谢光,沈谦上折子死谏谢光,那是打他的脸,他大怒便罢了。可夏冕只是为沈谦求情,却被他打进了昭狱,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要知道,当年支持永隆帝将他生父生母葬入皇陵的可不止谢光,还有夏冕。夏冕又与谢光不和,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次辅的位置上,还做了睿王李崇疾的侍讲老师,其中可少不了永隆帝的支持。
  这也是谢光不敢轻易动夏冕的原因。
  永隆帝虽看起来昏庸无道,但却不傻。他留着夏冕,也是为了制约谢光,要不然他这么多年不管朝政,只怕早就乱成了一窝粥。夏冕和谢光一东一西,相互僵持,倒也相安无事。
  可这一次,永隆帝可是亲手将夏冕下了昭狱。
  谢光一人独大,做事更是肆无忌惮,在朝廷里、地方上都布满了他的人。李崇庸上位四年,才凭着那本账簿将他的人除去了大半,也是不容易。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永隆帝将夏冕下了狱?宋琬倒想不通了。
  若论起来人人闻之色变的,只有永隆十四年的‘大礼议’事件。当时朝中每天都会拖出来一批死伤的官员,能活下来的大臣们,几乎都是支持永隆帝的人。
  当然,永隆帝也是最在意这件事的人。即使是过去了七年之久,他依旧不准人说上半句。
  难道说,夏冕碰到了这个点。要不然永隆帝怎么会将他下狱,这与失去理智又有什么两样?
  宋琬心中一紧。她蹙了蹙眉,和孟阶说,“我总觉着这件事和当年脱不了干系,恐怕是谢家父子设的局。”
  永隆帝不再提另立太子的事,他又是灯枯油尽,再熬也熬不了多长时间。李崇庸又一向不和他们为伍,等他登基后,那谢家父子还想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得弄出点大动静。
  孟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夜暮降临,黑漆漆的一片,又是一轮风波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永隆帝是真的昏还是假昏:
  他为什么发动大礼议,因为他以旁支小宗入继大统,内心深处隐藏着难言的自卑感和不安。
  他发动大礼议,其实是为自己正名。(这件事是他的雷区,绝对的一碰就炸。)
  虽然他好色又向道,但他还是很聪明的。让谢光和夏冕制衡(两人虽然都支持永隆帝,但性质又不一样。一个是谄媚,一个是衷心拥护,这就是永隆帝当年的魅力所在了。),尽管他不大管理朝政的事,但总的来说朝政还是相当稳定的。
  但永隆帝还是更偏向谢光的,谁都喜欢拍马屁的人。但他对夏冕更多的是敬重。
  还有他为什么只将夏冕打入了昭狱,却不动他。这又是他的聪明点了,他知道自己活不长,等到李崇庸继位,一定会将夏冕拉出来,那这样夏冕一定会对李崇庸心存感激,帮他打理朝政,与谢光对抗。
  (这个参考了历史,但部分又有改动。)
  但还有一点,谢光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毕竟依赖了这么多年,不是轻易就能戒掉的。所以就是知道他贪污腐败,永隆帝也不会轻易动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厨房里的婆子送了晚膳过来, 宋琬净了手坐到食桌前, 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碟腌的胭脂鹅脯, 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碗火腿炖肘子, 并一大盅粳米饭, 另有两碗红枣莲子燕窝粥。
  明月拿了碗箸来,拨了一碗饭,宋琬蹙了蹙眉, 摆手道,“将这些换掉, 拿两碟子小菜就好。”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沈谦又是她亲舅舅, 她不能亲自去吊唁他, 总该为他斋戒几日的。
  用过晚膳,宋琬让喜儿拿了笔墨过来。她坐在炕里头,抄起了《金刚经》。孟阶从书房回来,宋琬还披着一件单衣坐在炕上。他走过去抽了她手里的笔,说道, “夜深了, 等明儿再写吧。”
  宋琬扭头看了一眼漏钟, 已是亥正了。她点点头,踩着脚踏下了炕。孟阶吩咐明月和喜儿打了热水进来,宋琬卸了妆便上了床。
  她心里闷得慌,翻来覆去好几次, 还是很清醒。她害怕吵到孟阶,便悄悄地往床里头靠了靠,正要拉了锦褥盖在身上,却被一个有力的臂膀又拉了回去。
  孟阶睁开眼,将宋琬放下来的青丝拨到一边去,轻声说,“琬琬,你不睡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要睡的,别再乱动了。”
  宋琬便将头埋在孟阶的胸前,小声的说,“我知道了。”
  也不知夜里几时睡过去的,二日清晓,宋琬拨开床帐,见孟阶早就去了翰林院了。她看外面院子里土润苔青,便问明月,“夜里几时下的雨?”
  明月夜里睡得最沉,她摇了摇头,喜儿便接过话来,“五更下了一会。”
  宋琬见天还阴沉沉的,还是也下的样子。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喃喃的道,“也不知孟阶走的时候可带了伞?”
  孟阶走的时候,喜儿也起来了,她说道,“我瞧着洗墨是回房里拿了伞的,小姐不必担心。”
  宋琬又回了房里抄经书,她准备抄十卷的,三日的时候派人送过去,也算是她的一些心意。
  朱夫人和胡夫人、陈夫人却相邀一起过来了,她们听说了沈谦的事,都不免唏嘘,便捡着话安慰宋琬。
  宋琬现下已缓过来不少,她笑了笑,让明月将庄子里新送来的桃子和李子洗了与众人吃。
  陈夫人看上去很是喜欢吃脆生生的青桃,宋琬让明月挑了一篮,让她带走了。
  正午的时候,果真下起了雨。先是蒙蒙细雨,接着雨点子越来越大,院里的竹子却越发青翠起来。
  等雨小了一些,明月打着青油伞从外面进来,雨水沾湿了她额前的刘海,一绺一绺的,还往下滴水,桃红色的褙子也浸透了,绣花鞋更是趟了水,走起路来吱吱的响。喜儿忙拿了绸巾递给她,“亏你还打着伞呢,怎么淋成这样?”
  明月收了伞,将绣花鞋脱了,踩在地板上,笑嘻嘻的道,“竹林里冒了好些新笋出来,只露了一个尖,可多了,小姐要不要过去瞧瞧?”
  喜儿见宋琬一直闷闷不乐的,也忙道,“在屋里坐了半日了,小姐不如出去散散心。”
  都说‘春来竹笋雨后生’,宋琬还从来没有瞧过。她放下手里的笔,又从窗户里看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从昨儿晚上,两个丫头就变了花样的逗她欢心。宋琬不想拂了她们的心意,点了点头道,“那过去看看。”
  虽是初夏,雨水打在身上还是凉的。明月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宋琬听到蹙了蹙眉,嘱咐她,“快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来,再让厨房熬一剂浓浓的姜汤喝下去。”
  明月吐了吐舌头,忙从游廊里回了她住的耳房。下过一场大雨后,天色亮了许多,还微微飘着雨丝,喜儿撑了青油伞打在宋琬头上。
  院里铺了青石,上面有些长了苔藓,宋琬极是小心翼翼。竹林靠近月亮门前,有一大片。听孟阶说,这里原来只种了一株,都是后来发出来的。
  手腕粗的有十几株,还有雪后新发出来的,只有拇指一般粗细,倒有百十株。地下略有空隙的地方,果真有刚刚冒出头的竹笋,有的才刚刚破土,只有一个青黑的尖头,若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还有刚刚拱出一个小土堆的,宋琬提着衣摆蹲下,拨了一下那突出来的地方,下面便是新笋。
  “以前只听人说过,现下里亲眼见到,没想到竟如此神奇。”宋琬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喜儿看在眼里,微微舒了一口气。
  明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也跑了过来,她含笑道,“今儿冒出这么多竹笋,咱们可是有口福了。厨房里的大师傅说,这新长出来的竹笋熬汤喝,可鲜嫩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外面走进来二人,走在前面的是穿玄青色护卫服的寇怀,后面才是孟阶。
  宋琬扶着喜儿的手站起来,和寇怀微微颔首,“寇将军。”
  寇怀也拱手行礼,“夫人,你这一声寇将军,我可不敢当。”寇怀现在还只是翊中中郎将,离明威将军的名号还差的远呢。
  宋琬敛了敛眸,浅浅一笑,虚手请道,“寇将军……”她一时叫顺了口,倒有些不习惯,又连忙改口说,“寇中郎,屋里坐。”
  孟阶走过来,低头看到宋琬葱绫般的手指上沾了些许泥土,便从衣袖里拿了帕子给她。
  宋琬便说,“何苦再弄脏它,我去洗洗就是了。”孟阶点头,拉着她的手一起上了台阶。
  宋琬去东次间净了手,又回到正堂,看到明月手内捧了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进来。寇怀就坐在下首第一个玫瑰椅上,明月走到他跟前,微微俯身,“寇中郎请用茶。”
  寇怀连忙接了一杯,“谢明月姑娘。”
  明月咧着嘴朝他一笑,“寇中郎客气了。”
  寇怀端着茶钟的手却是一顿,黑黢黢的面庞上竟隐隐有了些红晕。宋琬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略一怔愣,又低头莞尔。
  寇怀个头高大,鬓两边又蓄着胡子,看起来不像中原人,倒有几分匈奴人的模样。他本就长得骇人,脸上还有一道疤痕,许多女子看见了他都十分害怕,所以前世他一直未曾娶亲。
  明月倒不怕他。宋琬记得,明月还曾在客栈的时候吼过他几句。她瞧寇怀刚刚看明月的模样,分明是害羞了。
  倒也是,明月在一众丫头中,是长得极为出挑的。容貌虽不是名花倾城,但也是眉目清秀。要是别的女子,看见寇怀早就远远地躲开了,明月这样不怕他的,只怕是独一个。
  寇怀在军中,也难得见到女孩子,又是不怕他的,他定然是对明月存了几分意思。
  说起来,寇怀除了长得骇人了些,为人做事倒还光明磊落。他以后又是大名鼎鼎的明威将军,若是明月能和他在一起,倒真是一对好姻缘。
  宋琬想了想,决定抽个时间问一问明月是个怎样的想法。
  今儿在朝堂上,永隆帝想革去沈子煜的官职,几位大臣为他求情,都被永隆帝斥责了一番。后来梅掌院说,《永隆大典》的后续部分都是沈子煜经手的,若是革去了他的官职,只怕还要找个人熟悉前面的内容,定然又要推迟完成了。
  永隆帝很重视《永隆大典》这本书的编写,他想了想,才同意继续让沈子煜留在翰林院,但还是撤去了他侍读的官职,降为中书舍人。
  夏冕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昨儿晚上接到消息,得知了永隆帝发这么大火气的原因是沈谦家里竟抄出了‘大礼议’的檄文。
  夏冕一想起永隆十四年,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老师,他的同事,几乎都在这场风波中死的死,致仕的致仕。仅剩下的清流派,也是苟延残喘。
  他当年能够在这场风波中保全,全是因为一篇‘继统不继嗣’的文章。这是他的老师杨成礼致仕前上的最后一道折子,是以他的名义上疏的。
  永隆帝看了这道折子大喜,当时他还只是詹事,二日便被封为礼部侍郎兼任文渊阁大学士。
  他知道老师的良心苦诣,顶住重重压力,在朝里站稳了脚跟。他与谢光对峙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是给老师和清流派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熙之和孟阶都是他看好的门生,二人的制艺学问都差不多,但心性却很不同。其实他更欣赏孟阶一些,但赵熙之跟在他手下四年了。
  有些时候,他还是更偏向赵熙之一些。
  谢光也是一个老狐狸,他见夏冕静而不发,也安静的什么都不做。
  两人竟比以往每个时候都更和气,就连沈谦死谏的事情也都没了消息。
  直到了四月二十三日,前线来报,倭寇大举侵犯台州,永隆帝连夜召了众臣进宫商议。
  英国公唐照决定亲自出征,永隆帝很是高兴,命他佩了将军印,充总兵官,从山东往台州进发。
  寇怀也在内。
  大军走的时候,经过宛平。各家各户的人都去相送,宋琬站在阁楼上,能看到黑压压的军队。她回松竹堂的时候,看见外面突然多出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她存了疑,晚上用膳的时候,她便和孟阶说,“我怎么觉着外面院子里的护院突然多了一些?”
  孟阶给她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快吃饭。”
  宋琬见孟阶不想说,便不再问他。今天中午,陆芮派人给她送了一包红鸡蛋,说是陆清叶生了个女儿。
  宋琬想到前世陆清叶时常来看她,便想着给济南送去一些表礼,“陆伯母生了个女儿,下个月要办百日宴。我想给她送些东西,你说送什么好?”
  孟阶就说,“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
  宋琬撇了撇嘴,有些不悦的道,“你如今是越发敷衍我了。”
  孟阶这些日子忙着翰林院的事情,从早晨走了直到傍晚才回来。她心疼他,家里有些事情她便一个人处理了。可有些事情,她还是想询问孟阶的意思,毕竟两人是夫妻,一些琐碎的事情她总想找个人分享。
  她放下筷子,径直去了净室洗澡。孟阶便让人将饭菜撤了下去,等宋琬洗完出来,就看到孟阶正坐在床前等她。
  宋琬没有说话,从那一头爬上了床。孟阶轻笑,将手里的书合上道,“不如就送手镯脚镯之类的,咱们是晚辈,最好不要逾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宋琬并不理他, 侧了身子背对着他。孟阶便一手撑着, 探着头和她说话, “还在生气?”
  她刚洗了脸,额前的发丝还湿漉漉的, 孟阶给她撩到耳后, 又说,“是我错了,我不该这般的。”
  宋琬在见到他坐在床上等她的时候, 就已经心软了。孟阶整日里这么累,她不该耍小孩子脾性的。
  宋琬抿了抿嘴角, 眉眼里带了一丝笑意,“看你这么诚恳, 我便原谅你这一次。”她轻轻推了他一把, “算了,你去书房吧。”
  孟阶便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轻声道,“那你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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