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听了这话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们崔家的姑娘想往上爬,不顾廉耻失了身子,还敢同明媒正娶的闵氏相提并论!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爹娘,便有什么样的姑娘!
崔家已被他们逼进了墙角,若是再不给个准话,万一崔家狗急跳了墙,将事情捅到安亲侯府,可就不好办了。
毕竟孙氏女明年便要进宫,看今上的心意,说不定还有造化同皇后娘娘分庭抗礼,他们可不能留了把柄在安亲侯府手里!
吴氏不愿意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让崔家蒙混过关,又同崔大太太来来回回耍了几句,明里暗里出了些气,才揉了眉头,无奈说道:“人老了,又没福气,还要替儿孙操心。虽说是娶个媳妇儿回家好过年,可是咱们两家这般突然的成了亲家,难道不打眼么?况且你们家的姑娘这会儿身子也是不方便,再出了事情可就不好了。”
吴氏说话慢,崔大太太听到此处,耐不下心来等下文,便急着问道:“那老夫人想怎地办?明年可就显怀啦!”
她说的这个吴氏自然知道,吴氏并不急着同她说明白,目光淡淡地落到崔大太太身上,缓缓说道:“那便等生了孩子再过门便是。咱们两家正好可以趁这个空当,多多走动走动,届时结了亲家,也不至于被人说三道四。”
“可是孩子怎么办?程家不准备当做嫡孙认下了吗?”崔大太太也不去理会吴氏暗示他们家高攀北程的事情了,只一心想问明白程家到底如何作想。
吴氏见她看起来忒般精明个人,脑袋却转得慢,不由心里冷哼,又耐着性子解释道:“届时嫁进来,便假装怀上几个月,待到生产之时,再抱了别家的新生子来养一段时间,等到两三岁了,孩子看不出来大小了,再换回来便是。程家的孩子,我们自然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
崔大太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程家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就是要吊着他们家,给他们个下马威。她心中虽气,却也没有办法好,在这个结果总是随人愿的。
崔乐苑听了这个消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踏不出这间养胎的屋子,可心却飞到了北程的大院里。
北程明媒正娶的嫡妻,多少京城名门闺秀的愿望,往前她想都不敢想,而如今,都要在她身上一一的实现了!谁还敢再将她仅仅当作一个同进士的女儿?!
崔乐苑笑着哭了出来,与此同时,崔大太太也同崔向勇说了此事。
崔向勇闻言也松了口气,眼中慢慢浮现笑意。
他刚想端起茶盅饮一口茶,盘算盘算何时借程家之力再进一步,却突然睁大眼睛,愣了一下,问崔大太太道:“程家的意思是想过了年先把亲事定下来,可若是定亲之前那位大人的夫人便没了,要百日内迎娶苑儿,如何是好?!”
若是那位夫人一日日还能挺下来,崔家这里倒还可以说姑娘年纪大了,等不得了,要退了亲事。可那位夫人若是突然便没了,崔家又该如何给出说法呢?
无论如何说,怕是都要得罪人的吧!
崔大太太急道:“那你这两日便去跟那位大人说明白,就说……就说……咱们苑儿生了急症,少说得休养大半年,让他另谋贤妇便是了!”
可是崔向勇却瞥了妻子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他之前也见过苑儿呀,还对苑儿颇为满意,若他说等得一年,你让我如何回应?!”
崔大太太一听便愣了,一张脸煞白,按住了崔向勇的手,说道:“那可怎么办呀?难道非得得罪他不成?”
崔向勇也没法回答他,他自己也心乱如麻。
……
程家往西北去的信,程默泽是托了姜从清从军中走的路子,不然以平日的脚程,还不知要拖到何时。然而姜从清近日忙的脚不沾地,他又不放心其他人,径直交到了徐泮手里,也同徐泮一口气说了个明白。
“程家的事耽误不得,更不能闹将起来,不然皇后娘娘怪罪不说,就是于家也得受牵连,届时再闹得满城风雨,可就不是咱们几家能压下去的了!”
姜从清直接就点了徐泮最怕的事,拿了于小灵的清誉言语,徐泮自然半分不尽心都不敢。
他一听便沉了脸色,于桑的事已经扯了她一回了,再扯上一回,便是压下去了,也难免被人轻瞧。
那次在安亲侯府,他就是怕出了事情,可到底,该来的事,还是要来。
自军中来回一趟自然是快,消息传到京城,当然要先在徐泮手里过一把的。
他这边得了信,眉头便是一皱,思索一番,才叫了傅平进来嘱咐了几句。
书信传到北程的时候,程盛正带着一家人在用早膳。程家除了程默泽眉开眼笑地等着新人带着孩子进门,其他的人,都为这个不招而至,强行进门的媳妇,感到膈应。
闵氏在此事上表现的贤惠识大体,让程家二老赞叹连连,反倒越发衬得孙子恬不知耻。二老失望透顶,却也无计可施。
程盛这里刚扫了几眼次子的家书,忽的一口饭没下去,面上突然僵硬起来,手中用筷子夹着的爽口小菜,也在一抖之间落在了桌面上。
众人面色大变。
“老爷,这是怎么了?老二在信里说了何事啊?!”吴氏见状急急忙忙地跑来替他拍背,好歹将他顺了过来,才又端了茶水递给他。
程默泽也连声喊着“祖父”,急着问他身子如何,信上又说了何事。
然而,程盛却突然抬眼朝他看去,眼中冷意尽显,冷笑出声:“这下好了,我看你怎么办?!”
“祖父说的什么?!什么怎么办?!难道二叔竟不同意?!”程默泽急红了眼,起身要拿了信看,却被程盛一下将信砸到了他脸上。
☆、第二三七章 弦上箭
程默泽拿起信来一看,当即便两眼一瞪,呆滞在了当场,愣了一息,才喃喃道:“婶娘她……竟然怀孕了?!这……这怎么可能,婶娘不是……”
“混账东西,给我闭嘴!你婶娘也是你能置喙的?!”程盛见他这副失神模样,一点儿往日的稳重都没有,气的怒斥。
可是程默泽却闭不得嘴了,呐呐地问道:“那崔氏女怎么办?二婶娘也不一定便是怀了个男孩呀!这事怎么……”
封氏一朝分娩之前,一切事情都未成定论,可是封氏既然怀了孩子,那同崔家定亲之事,便要换个走向了。
程家人也无心再用饭,遣了一众仆从下去,正经商量起此事。
“祖父!咱们同崔家的事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程默泽急红了眼睛。
程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却也被他的话说动了心思,他略一犹豫,程默泽便道:“要不咱们只当不知吧!尽快便把崔氏女娶过门来,二叔父那边添丁便是后话了!”
他说得确实是这么回事,程盛听着也无力反驳,不然没了嫡妻的名头吊着,崔家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程盛堵的心难受,他还想着拖一拖,事情说不定便有了转机,这崔家人的嘴脸他想想就觉得恶心,作姻亲也是累赘。
可是现下,正如孙子所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程盛叹气连连,却也只能安排吴氏,明日便去崔家,将大婚尽快敲定下来。
程盛可以想见崔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样子,想必嘴巴都要咧到牙根了吧,说不定看着程家急了,还要做张做乔呢!
程盛一夜没睡好,半夜因着心口疼还请了一回大夫,折腾半宿没睡,都是被此事气的。
北程这么大的动静,立即就传到了徐泮耳朵里边,他不过就是个大婚还没完成的没过门的外孙女婿,根本没有资格管北程的家事。
可是翌日一早,程盛拖着疲惫的身躯,披星戴月地出了门,去上早朝时,却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于浓浓晨雾之中打马而至。
程盛还以为是锦衣卫来了,吓得心里一咯噔,毕竟家里出了事情,他已是提心吊胆好些天了。
然而来人见他刚好行至门口,立即便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自报家门道:“外祖父安好,外孙婿徐泮冒昧上门,有要事相商,望外祖父不要见怪。”
徐泮在朝上自是常见程盛,自定婚后,他非常安心地自称外孙婿,嘴里也好不青涩地喊着外祖父,程盛听了,这才弄明白来人不是锦衣卫。
程盛比于清杨可强多了,全没似他那般面对这个伯爷女婿不自在,回过神来,便如同招呼姜从清一般招呼他:“怎么这会儿来了?有什么要紧事?”
徐泮也不再费礼再三,直接附上程盛的耳朵,低声说道:“昨日六部有位大人,半夜请了太医并好几位大夫过府,是为其卧床多年的夫人看病的。”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程盛晃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他老眼便亮了起来,一扫连日以来的阴霾,不过默了一息,又转头看向徐泮,眼中的赞许好不掩饰。
徐泮见他眼明便知心亮,心道程家不愧一步步走到这等地步,程盛也果然不是盖的。
徐泮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程盛却忽的笑了,一脸慈爱地望着他,笑道:“上车与我老人家同坐的罢!天怪冷的,别在外边冻着了!”
徐泮闻言眼中精光划过,眼角已是挂了笑意,当即便道:“多谢外祖父。”
……
吴氏在家中正准备着要去崔家,不过刚打点了一二,便收到了程盛的传话,说让她不必往崔家去了。
吴氏大惑不解,只等着程盛下朝问个清楚。
程盛下朝回到家中,已是恢复了平日的泰然自若了,再没了近几日的焦急,脸色也好看起来。
吴氏还以为有了什么天大的好事,问了程盛,谁知程盛却道:“天机不可泄露。”
见老头子乐得耍了起来,吴氏心知定有好事了,便也不再担心了。待到掌灯时分,消息传来,她才明白了些许:崔家原本想让姑娘续弦的那位官员,发妻到底没捱过年去,没了。
消息传到崔家,崔向勇差点丢了手里正把玩着的玉扳指。
“老爷,这可要了命了,她什么时候去不行,非得这个时候!这不逼咱非得同他家撕破脸吗?!”
几近隆冬,崔大太太却满头是汗,豆大的汗珠渗出来,却是冰凉。
崔向勇若是有办法,那也早就有办法了,他听到妻子问他,正戳到要处,心里烦的不行,直接就将崔大太太撵了出去。
这日晚上,崔向勇和崔大太太便病了,请大夫吃药,下不来床了。
当家之人双双卧床,并不意味着可以躲开该来的事情。尤其是那位大人的发妻头七一过,他们便找上了门来。
过了这个年,人家便要趁着热孝娶媳妇的,那家的人借着探病的名义,过来递了一回话,倒是十分诚恳地问了问崔家的意思。
崔向勇哪里敢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人家?舌头都打了艮,只含含糊糊的说崔乐苑病的厉害,一时还下不来床,他们夫妻操心着这个女儿,这才俱病了的。
然而那家人果然对崔乐苑还颇为看中,并未将年轻姑娘生了场病,当作一回大事,只说等他们家大人得闲了,再来商议此事。
崔向勇急得满嘴长泡,抓耳挠腮的,没个好办法。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找程家来帮忙了。
毕竟是马上便要结亲的人家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说也得帮这个忙才是。
不过,崔向勇刚想向程家开这个口,却没想到吴氏身边那位老嬷嬷又来了崔府。
老嬷嬷打的,自然又是来探望崔乐苑的旗号,仍旧是带了那位陈大夫过来,为崔乐苑请脉。
陈大夫在为崔乐苑请脉,老嬷嬷三转两转地,便同崔大太太说起了此行意图。
“夫人这几日可是怎么了?我瞧着着眼底红丝条条,可是近来都没睡好?”老嬷嬷关切地问道。
☆、第二三八章 面子情
崔大太太见她递了这个话头过来,虽不晓得是真心关切她,还是有什么旁的意思,此时却也管不得三七二十一,接过话来连忙说道:“哎哟,嬷嬷,有些事情那真是……唉……愁煞人呀!”
她一副一言难尽的苦涩模样,老嬷嬷自然又再关切她几分的,当即便接着问道:“夫人这是遇到了什么事?若是方便,不如说给老奴听听。我们老夫人是见多识广的人,说不定便能替夫人开解一二!”
崔大太太可不就等着她这话呢!
崔大太太一把便握上了老嬷嬷的手,见她人虽老了,手上却半点茧子也没有,想到她这奴仆当得,比小户人家的老太太还金贵些,一时又对程家的门庭,更信服了几分。
“嬷嬷说的极是,我年纪轻,又来京城才没几年,一遇见事儿,便慌得睡不着觉,把自己折腾的难受不说,也没个解决的方法,只能干受着!若是此番老夫人能替我指点迷津,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方,崔大太太便也不再绕弯子,拉着老嬷嬷往一旁坐了,续说道:“倒也不是我自夸,我们家苑儿一看长相便是个有福气的。去岁,她跟着几个相熟的贵女去旁人家做客,回来便跟我说,说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我当时心想女眷俱都坐在一处的,想是哪位夫人太太瞧中了她,多看了几眼罢了,并未当成一回事。
谁知没过几日,我们家老爷有一回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便同我讲,说是苑儿被贵人瞧上了!”
崔大太太说到此处,还抬眼瞧了一眼老嬷嬷的脸色,见她面上有惊讶之色,心下微安,又道:“我当时听了,还以为是什么好事,连忙缠着我们家老爷问。我们老爷也是没当做一回正经事儿,说是有位大人,发妻卧床几年了,眼看着便要没了,想续弦续娶我们家苑儿!
您说说这是什么荒唐事儿呀?那嫡妻还没去呢,别想着续娶了!我当时只以为,那位大人也是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罢了,没多想。
这事一直搁着,也没得再提起,谁知就在前几日,那位大人的发妻果真没熬过冬天,去了。他们家忙过了那位夫人的头七,竟当真跑到我们家来提起此事!
哎哟……哎哟……嬷嬷,您说我能不慌吗?!”
崔大太太絮絮叨叨说完这些,又装了凄切的面容,捏了帕子拭眼角,偷偷的打量老嬷嬷的脸色。
老嬷嬷明显一副竟然还有此事的气愤表情,一时皱眉,一时又叹气,心里却对崔家混不要脸,颠倒黑白嗤之以鼻,心想回了程家,定要将崔家人的嘴脸揭开给老夫人好好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