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腮若桃,红霞满天,羽睫上隐有露珠悬挂,湿答答的细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小嘴红的透彻,想起那股特有的香甜,徐泮喉头又干得发紧了。
他叹了口气,有意识地想去按下嘶吼的猛虎,可无济于事,只好无奈地抱住了熟睡的人下了床,往专门引了温泉的浴房去了。
这些房间俱都连在一处,想来最初建造的时候,便是考虑到了屋主人此时的需求。
离开之前,徐泮朝屋外示意了一句,暖橘温杏听了,连忙准备进来收拾。
方才的事,两个丫鬟早听得面红耳赤了,偏偏又不能走远,还要在此处候命,直到床榻的摇晃和娇喘停了下来,两个丫鬟才松了口气。
徐泮略一出声,她二人便轻手轻脚地进去收拾了。
内室散发着靡靡之气,两个丫鬟瞧见散乱的衣裳和被褥,羞得抬不起头来。
浴房隐有水声传来,二人不敢过去,收拾完床铺,替徐泮和于小灵各找了一套干净衣裳,放在床沿,轻手轻脚地下去了。
浴房里,徐泮抱着于小灵坐在水下的石沿上。
散着腾腾热气的水在二人肢体间穿梭。
徐泮手置精致的雕花水瓢,一瓢一瓢舀着水,轻轻地冲在于小灵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温泉包围的缘故,累到睡着的于小灵,将那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去,眉间柔美浮现,浑身舒展开来。
徐泮探头抵上她的额,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捏了水瓢替她冲洗,这个水瓢不过是徐泮随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来的。待他仔细瞧了才发现,水瓢上雕的花纹,竟是男女亲昵之场景,不由地,便让他回想起了方才的情形:云雾缭绕,娇喘连连,柔弱无骨的手臂攀附着他,承欢的身下犹如泉涌……
水声潺潺,这番清洗了半个时辰,徐泮才替于小灵绞了头发,抱着她回去了。
第二日于小灵醒的时候,已至卯正时分。
她枕在徐泮手臂之上,睁开眼,瞧见徐泮还闭目睡着,还以为时辰尚早,要往枕下去寻徐泮的怀表,略一动身,徐泮便睁了眼。
“不过卯正,再歇会吧。”徐泮柔声道。
“卯正了?你不是……”于小灵开口道,略一开口,竟是一副嘶哑的嗓音。
他二人俱都怔住,于小灵咽了口吐沫,又说了一句:“怎么回事?”
又是一片嘶哑。
这嗓子哑得厉害,吐了几个字还有些许干疼,于小灵疑惑地皱了眉头,却被大手覆上了脖颈。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徐泮却是知道的,她昨夜半昏半醒之间,那一声声哭喊,可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传进了他的体内的。
他一手搂了她的后背,一手替她轻揉喉部,说道:“别说话了,回头让灶上给你炖一锅冰糖雪梨。”
他说着话,于小灵认真回忆了一下为何会如此,隐隐约约好像想起了一星半点。
耳边响起谁哭着喊着的叫声,那缠缠绵绵的婉转调调于小灵简直不能相信,那是自己……
她又咽了一口吐沫,面庞渐渐有些发烫。
徐泮看在眼里,一颗心轻快地跳动起来,他把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低声问道:“那处……可还疼?”
他一说,于小灵便想起了腿间的疼,现下也没好多少,仍旧火辣辣的,她老实回道:“疼呢。”
她说完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呢?还疼吗?”
徐泮挑着眉头疑惑的看向她,又听她说道:“我从前瞧着人家那般快活,还以为是什么好事情~却没想到轮到咱们身上~跟千刀万剐差不多了。”
她这一番惊世奇言,当真让徐泮目瞪口呆。
他看着她疑惑不解的面孔,心里明白过来,想笑又不敢笑,更不敢同她说,自己一点都不痛,反而快活得好似神仙。
他要是这样说了,恐怕有将快活建立在她的痛苦上的嫌疑,不不,不是嫌疑,是事实。
徐泮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帮他缕了缕,身后的青丝。
“哦,对了,你不是要去比武吗?这会儿都晚了。”于小灵忽然想到这个,提醒了徐泮。
徐泮听了,忽的笑了一声:“不去了,让他冻着吧!”
……
北风呼呼地刮过。一直等到了卯正一刻,都没瞧见徐泮一个身影,姜从清气得脸色发青,搓着手,径直跑到了徐泮下榻的芙柳轩。
傅平将他拦在了门外:“六爷,伯爷和夫人还没起身呢,您先回去暖暖吧。回头伯爷起身了,属下再过去通报。”
姜从清闻言大怒,要知道他为了今早比武,昨夜可是连一点旁的想念头都不敢有,早早地歇了,而今早又早早起了身活络筋骨。
姜从清气得直跺脚,可又不能当真闯进去拿刀砍徐泮,只得气鼓鼓地骂了徐泮一顿,转身走了。
☆、第二七七章 河曲马
于小灵裹了个大红羽纱面白狐里的鹤氅,走路走得有些慢。徐泮穿了灰鼠毛大斗篷,一路揽着她,见她走得腿下发软,恨不能抱了她。
于小灵可不是那娇姑娘,并不需要他事事以她为先。她起初走的艰难,后来也就好了,待到要到了用膳的拂雪堂,她觉得自己已同平日无甚差别了。
可程默意打眼瞧见她,却又惊又喜的瞪了眼睛。
程默意将她拉到一旁去,不去理会姜从清同徐泮的叫嚣,低声问她:“昨晚……你们?”
于小灵点了点头,没好意思开口说话,却听程默意裂了嘴笑,说道:“你这几日可好生歇着吧,五六日之内可再不能让他近身了。”
程默意说着,又嘱咐了她吃些什么,做些什么,于小灵在心里一一记下,却只点头不说话。
不过一会儿,却见温杏端了个汤盅走了过来:“夫人,伯爷吩咐的冰糖雪梨,您用饭前先喝些吧。”
话音一落,程默意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下巴抵在于小灵肩窝上,指着她的喉咙,揶揄她道:“怪道我表妹不说话呢,竟是说不出来了!”
于小灵听她笑,面色难得不大自然,又禁不住问她道:“你还笑,这受罪的事儿有什么好笑的?”
她这样说,程默意听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了,引得徐泮投过来关切的目光。
程默意瞥了他一眼,自然不会理他的,只挽了于小灵的胳膊,在她耳边说道:“往后你就知道了。只你一定记住,近日不许他再碰你……”
便是她不说,于小灵也是这样想的,她在这个事儿上,实是太遭罪了。
来温泉庄子的第三日,一行人便又返回了京里。
一回到忠勤伯府,徐泮觉得他的小妻子又谨慎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猜来猜去不是个好法子,晚间便抱着她问她:“在府里住着可是不舒坦?”
于小灵不知他怎么突然这样问,摇了摇头。
徐泮皱了眉头:“是府里的饭菜不合口味儿,还是下人用的不惯?”
于小灵实在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说道:“并没有,为何这样想?”
徐泮以为她不想据实以告,心头有些闷,问她道:“你我夫妻,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你在温泉庄子上,同在府里可全不一样,我还看不出来吗?”
于小灵恍然,抬头瞧见他面色又不好了,禁不住笑了:“你竟是比那些小姑娘家想得都多,这边边角角的事都放在心上,岂不是要累死了?”
她在打趣他,他却并没有笑,反而严肃地看着她。
真比老太爷还难伺候,才不及弱冠年纪,便要拿了阵势吓唬人了!于小灵心里想到。
她觉得自己不回复他的问题,他会这样一直看下去,于是好生把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想了一遍,回答他道:“就像我们在京城和西北,怎么可同日而语呢?咱们府里住的人多,我又初来乍到的,什么都还没摸清楚,便恃宠而骄,上窜下跳的。一来,上边的长辈看不惯,二来,下边的人也会见风使舵,乱了规矩。你说是也不是?”
这番话说得徐泮愣住了,他从没想过。他的小妻子,原来想了这么多。
徐泮默了一默,眸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旋即握住了于小灵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回于家住对月的日子。说是对月,却也不会真的住一个月去,刚成亲就让姑爷苦等一月,太过不近人情。程氏说七日正合适,于小灵虽觉得少了些,却也无言以对。
这日,徐泮亲自送了他的小妻子回娘家。到木鱼胡同门口的时候,正好同平成侯府的马车遇上。
费元骑了一匹青色的河曲马,身上的装束同于小灵在安亲侯府见的那一回相差不大。不过看得出来,这倒是一身崭新的衣裳。
他瞧见徐泮打马过来了,连忙笑着朝他招手:“伯爷来啦。”
徐泮抬眼看他一眼,朝他微微点头,却也不称呼他,只说道:“今日冷得厉害,快进去吧。”
费元应了一声,转眼瞧见徐泮乘着一匹栗色天马,那天马眼大眸明,头颈高昂,四肢见状,一看便是上上乘的西域天马。
费元只看了一眼,便一颗心都扑了上去。他打马朝徐泮去了,上下打量着那马,不由赞道:“伯爷这天马有五六岁吧,瞧这样子正是强健的时候,想来跟着伯爷出门打仗,倒是他的用武之地。”
费元说着,眼睛一刻都离不开那马,瞧着那马油皮鲜亮,毛色极好,禁不住伸手去摸?嘴上还啧啧称叹。
徐泮笑笑,没说这马不过就是他普通的乘骑罢了。徐泮也知道以平成侯府如今的家世地位,费元身下这匹青色河曲老马,已是最能拿的出手的了。
他刚想说句什么,让费元不要太过于把精力放到自己的马上,就见对面来了个小丫鬟,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朝着费元说道:“世子爷,太太……呃,夫人让您赶紧过去呢。”
费元听了,只好兴致缺缺的收回了落在徐泮坐系上的灼灼的目光,同徐泮客气道:“咱们赶紧进去吧。”
坐在马车里的于小灵主仆三人将外头的状况听了个差不多,她还没说什么,温杏便疑惑地小声嘀咕道:“外头是大姑奶奶家的马车吧,小丫鬟叫大姑爷,怎地还说了句太太,才改口的夫人?大姑奶奶听了,肯定要不高兴的。”
于什么,暖橘却嗤笑了一声,嘟嘴说道:“想来大姑奶奶的诰命还没请下来,在平成侯府不敢改口,这才刚改的吧!”
暖橘温杏这几年跟着于小灵,也没少同于小霏那边打交道,知道她是个不顾情谊的,心里都不忿的很。
于小灵笑着“嗯”了一声,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嘱咐两个丫鬟道:“进了门儿可别乱说话了,我嫁妆箱子又找回来的事情,大伯母和大姐姐定还记着呢,还是别没事刺她了。”
两个丫鬟连忙说是,却又都抿着嘴笑了。
☆、第二七八章 乖孙女
本来今日是于小灵回娘家住对月的日子,和于小霏无甚干系,然而于家一位要紧的人发的话,说是一连嫁了两位姑娘,她想念的紧。既然叫了一个回来,那便把另一个一道叫回来,热闹热闹。
这个人不是旁人,却是廖氏。
不知是各路大夫的汤药起了作用,还是黄姨娘将她照顾得太好,亦或是崔氏天天在她耳边说起往前的事情,就在三日之前,廖氏忽的清醒了,忆起了往昔。
她醒了之后,便做了两件事,头一件就是要搬回正院,而另一件,便是要把于小霏也同于小灵一道叫回来。
她为何做出此等决定旁人不知,只说她现下每日只有两三个时辰是清醒着的,可她竟然清醒了,旁人没有再不把她话当回事的道理,尤其是于清杨。
于小灵下了马车,抬眼瞧见于小霏也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梳了妇人的发髻,带着一套珍珠点翠的头面,脸上施了粉黛,很有些贵妇人的派头。
相比之下,于小灵除了妇人发髻,其他同做姑娘时无甚差别。于小霏目光掠过她不做停留,朝费元轻声喊了一句“世子爷”,便往院里去了。
程氏早就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姑娘了,可如今廖氏清醒了,又住回了正院,程氏在她脸前再不敢逾了矩,其他守在廖氏身旁哪里都没得去。
四人来了,自然先给廖氏行礼。
廖氏这会儿正头脑清醒,她记得起以前的事情了,也分得清楚人脸,唯独不能同他提于秉祖和于清松的事罢了,她总以为那二人奉命出京当差了。
她半倚在榻上,面庞比前些日子有些消瘦,一双眼睛倒是难得的清亮。于小灵打眼瞧着,觉得她确实是清醒了,已然有了往日的刻薄模样。
她甫一见了于小霏,便朝她伸了手:“霏儿……”
于小霏被她这么一喊,连忙红了眼睛,三步并两步地便跑上前去,拉着廖氏的手,坐在她身前的脚踏上,抱着她的膝头喊道:“祖母,霏儿回来了。”
她喊的声音有些发颤,廖氏听了手抖个不停,反过来握了于小霏的手,又去摸她的脸蛋:“好孩子……回来就好……”
于小灵从旁看着,禁不住想笑。好一幅祖母慈爱、孙女纯孝的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于小霏同崔氏从没盗过廖氏的东西呢。
廖氏不记得这档事情倒是有可能:难道于小霏也不记得了吗?真是难为她怎么隔着这道墙,同廖氏这般亲近。
想来也是她的本事吧。
于小灵正憋着笑,却被人从毛茸茸的手笼下,捏住了手。
于小灵微微侧目去看徐泮,却见徐泮担忧地看着自己,好似在看她是不是委屈上了。
徐泮臆想的场景没有出现,却看见了他的小妻子,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他怔了一下,禁不住失笑。
廖氏同于小霏眼泪婆娑地亲近了一番,又被崔氏半哭半劝着,收了泪光,这才想起堂下还站着其他三人。
她眼睛先掠过费元,冲着费元道了句“这孩子模样长得好”,还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费元听见夸赞颇为神气,刚想说什么,却见廖氏又把目光落在了于小灵身上。
“灵儿也回来了。”廖氏的嗓音这一次显得古井无波,有些听不住情绪了,可对比方才瞧见于小霏的场景,也知道她对于小灵是何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