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僵硬着,这味道和颜色,为什么,这么像自己在化验室耗费了近乎一天也分析不出来的物质?强烈致变性,剧毒。
伤口已经修复如初,只留下一个浅淡的压印。凯瑟琳看了一眼,好像被灼烫了视线似的快速闭上眼睛。这样的咬痕,和之前连环杀人案的死者身上的伤痕几乎一样,除开牙印的大小以外,关键鉴别点一模一样:
酷似人类,却又有着人类绝对不可能有的尖利牙齿。
凯瑟琳绝望了,她并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样子一定是不人不鬼,活像个怪物,想要吸人血的怪物!
她想起沃特拉的圣马库斯节,那些被疯狂迷恋的暗夜死亡生物。自己难道也变成吸血鬼了吗?
她对吸血鬼了解很少,此前从案发现场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这是一种残忍嗜血的恐怖生物。而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也成为了这样的怪物,难以言喻的狂暴感从这样的绝望和恐惧里蔓延开来。
凯瑟琳从未如此的失控过,好像那些无法忍受的对血液的渴望都化成了摧毁周围一切的力量似的。
这时,有一个细微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谁在那里?!”凯瑟琳愤怒地大喊,猩红的双眸里似乎有火焰在跳跃。
那是一个人类,不对……应该是……一群才对。
凯瑟琳下意识地想要离他们远一些,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将他们撕成碎片。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了,因为她对这些人并没有渴望,而且更怪异的是,她眼前开始快速飞逝过许多画面:
她看到这些人跟着一位美丽的人类向导,穿过一个一个复古而阴暗却又华丽无比的大厅和走廊。
最后,他们来到最后一扇大门的面前,迎接他们的是天使也是魔鬼。他们的生命终结在一片片惨叫里,破碎在浓烈的血腥味里。
凯瑟琳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干渴又窜上来了,却在看到最后的大厅里那三个高高在上的人的瞬间被短暂的浇灭。
她见过其中两个,最中间的黑发男人叫阿罗,还有旁边那个慵懒的银发男人,那鬼魅的红眸。
一朵盛开在红酒里的烈焰玫瑰。和记忆里的如出一辙。
他们……是吸血鬼?!
凯瑟琳眼前的画面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样,铁栅栏做成的门外只有一群脸色极度苍白,身上血迹斑斑的人类。如果不是他们的眼睛还算清亮,凯瑟琳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丧尸了。
“你们……已经死了?”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真实了,动听得好像悦耳的风铃,可惜在凯瑟琳听来却是无比诡异。
“你能看到我们?”金发的少女微微有些惊讶,“我是说,从来没有人能看到我们。”
“我从小就这样。”凯瑟琳烦躁地甩甩头,喉咙里的灼烧感更加强烈了。
“我这是在哪里?”她问。
“你在沃尔图里,皇族吸血鬼的堡垒。我们还以为你就要死了。”
凯瑟琳狠狠咬了下嘴唇,觉得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她确实感觉快要被折磨死了:“我在这里多久了?”
“三天。”少女回答,“你现在看起来和那些吸血鬼已经差不多了,不过他们并不能看到我们。”
“你们……”凯瑟琳吞咽了一口毒液试图滋润喉咙却适得其反,因此不得不等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道,“你们是被那些吸血鬼杀死的吗?”
“是的。我们来这里旅游,却变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来沃特拉旅游,怪不得会被沃尔图里的……等等,沃尔图里?!
凯瑟琳一下子回想起在最后的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物证,满是抓痕的锁,上面写的就是沃尔图里!
原来那个吸血鬼也是沃尔图里的人!
“该死的!”凯瑟琳猛地站起来,从这硕大的牢房来到房间的另一端,她根本没怎么费力,而且几乎是在决定去往大门的同时就做到了。
凯瑟琳愣愣地看着身后那不算短的距离,油然而生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自己也许可以去试试转行当运动员了。
“哐当”一声巨响,黑铁栅栏门彻底失去了作为金属该有的凛硬和矜持,在凯瑟琳手里变成了韧性十足的面条。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也许是举重运动员也说不定?
幽灵们窃窃私语,最终还是由一开始的金发少女提问了:“你要去哪里?”
凯瑟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逃出去!难道还等着他们来给我弄一个欢迎派对吗?”
“你知道离开沃尔图里的路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分量啊……
凯瑟琳有些尴尬地转头看着它们,摸了摸鼻子:“你们,能帮我逃出去吗?”
金发少女还没开口说话,远远螺旋石梯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隐隐夹杂着颇为愉悦的笑声。凯瑟琳头皮都麻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金发的幽灵拉住了她的手,眸子里闪着光:“跟我们来。”
☆、Chapter five
Chapter five:
面前的铁栅栏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了,连带着里面的木床也变得粉碎,更不用说墙上那触目惊心的狰狞抓痕。
简微微的惊讶被很好的收拾了起来,转头朝德米特里说:“去告诉主人,新生儿逃走了。”
还没等德米特里离开,匆匆检查完牢房情况的兰登便心急火燎地朝外跑去。简不悦地叫住他:“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找她。”兰登回头,眼神也算不得友善,金色瞳孔锐利如鹰隼。
简听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在灯光和阴影的共同作用下美得诡异:“用不着你操心,我们会把她抓回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干等吗?!”
“如果阿罗也觉得这样最好的话。”
兰登的表情再一次的扭曲,手紧握成拳头,整个人微微发着抖。极力克制着自己,因为自己在沃尔图里实在是没有任何机会和反抗能力可言,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凯瑟琳。她还是个新生儿,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
简抛下一句“跟我来”,然后就从他身边走过,鞋跟声回荡在空旷幽森的地下牢狱,随着主人渐渐消失。
听到凯瑟琳逃跑的消息,兰登本以为会让沃尔图里直接下追杀令,毕竟之前那个有分/身能力的吸血鬼就是如此下场。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阿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高兴,反而笑得收不住,倒是凯厄斯的脸色不太妙,德米特里则很识时务地提出可以把那个诱人而不安分的甜点重新抓回来。
兰登听不懂也没有心情去听他们之间隐晦不清的哑谜,他现在只担心凯瑟琳会因为控制不住本能而暴露吸血鬼的身份。虽然沃尔图里一定会完美无缺地替她掩盖过去,但是替人收拾残局可不是他们的业务,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除此之外,他还担心凯瑟琳觉醒了什么天赋。沃尔图里有个叫切尔西的吸血鬼,他可以切断人与人的联系,让所有人都对沃尔图里的三位长老保持信徒般的忠诚。
兰登有点不敢想凯瑟琳被切断了和自己的联系以后,冰冷着一双血红眸子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他更害怕看到凯瑟琳因为毫无利用价值而被撕碎又焚烧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凯茜,你一定要跑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能被沃尔图里找到!
然而还没等他祈祷完毕,凯厄斯忽然冷冰冰地叫住了正在往外走的德米特里:“还不清楚她有什么能力,找到了不要动手,我会解决。”
阿罗旋即绽开一个梦幻般的笑容,兰登猛然意识到凯厄斯口中的“解决”是什么意思,连忙说道:“或许我可以帮忙,我能看透她的能力。”
“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只要她乖乖的。”阿罗笑着说道,“至于列昂纳多你,你恐怕得帮忙处理一下别的事。比如,帮助我们的凯瑟琳注销一下在警局的信息,毕竟她现在已经不适合在原来的地方了,是吧?还有警局的其他人,也需要你的出现啊。”
“简,亚克力,你们陪列昂纳多一起吧,好吗?”
“是,主人。”
兰登冷笑:“你这是在让他们来监视我吗?”阿罗摇摇头,语气依旧轻柔:“不。当然不,我的朋友,你怎么会这么想。凯瑟琳不见了,我当然知道你有多么难过。相信我,简和亚力克是去帮助你的,我保证。”
“那就多谢了。”兰登冷冰冰地说完,转身迅速离开,简和亚力克很快跟了上去,德米特里则随之离开了。
“耐心等待吧我的兄弟,她逃不了的。”阿罗看着渐渐合拢的大门,语气里带着笑。
凯厄斯偏头看了看阿罗,毫无感情的冰凉眸子眨也不眨,看不出喜怒。昨天经过看完兰登记忆的阿罗提醒,他才想起来原来在六年前的圣马库斯节遇到兰登时,这个叫凯瑟琳的小女孩和自己就是见过的。
他当然不记得凯瑟琳的样子了,但是那种特殊的甜美血液香气却是让他还有些许印象的。
三千年的岁月冗长而沉闷,凯厄斯早已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本能。而似乎也只有血液和厮杀能让他觉得兴奋了,然而这两者又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因此,能让凯厄斯感兴趣的只有血液而已。
不过,这个女孩的味道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六年前就是如此,六年后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愈发像鲜活滚烫的血液一样让人着迷。
记得他还是个不到一百岁的毛头小子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吸血鬼一生唯一的精神伴侣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可惜对于现在已经超过三千岁的凯厄斯来说,这个传说的吸引力真的不大,甚至可以忽略为零。
但是,作为一个不听话的新生儿,一个拥有令人疯狂的甜美气味和未知能力的不完全品,凯厄斯倒是挺乐意去看看她到底能挣扎到什么程度。
诚然他喜欢享受那种直接让猎物陷入绝望并且慢慢死去的过程,不过给了对方希望又被打回地狱这种让对方功败垂成的感觉似乎更妙。
反正自己有无尽的时间,凯厄斯并不介意在这个不知好歹的新生儿身上做个实验。
就是不知道她的表情会不会让自己更加满意?
这么想着,好像这无聊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
……
凯瑟琳的状况不太好,因为她喉咙处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了,伴随而至则是她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越绷越紧,几欲断裂。
手掌在石壁上的动作由贴变成抓,五道深深的抓痕一路沿着凯瑟琳的前进路线和她同步前进。
她尽量想要用记忆里一些美好的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回忆。唯一能让她觉得安慰的法医职业记忆也变得折磨无比,解剖刀,血液,尸体。
啊该死的!别去想了,快给我停下来!
金发幽灵察觉到凯瑟琳的不对劲,并不太惊讶:“吸血鬼的本能。地牢里曾经有很多没能熬过改变,或者改变成功却无法控制本能的吸血鬼。”
“然后?”凯瑟琳觉得或许说话也是个不错的转移注意力的选择。
“他们都死了,彻底的那种。”
看来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更重要……不能再在和血液有关的任何话题停留!
于是,凯瑟琳竭力忍受着那股愈演愈烈的干渴岔开话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旅客通道,小姐。”金发幽灵轻盈地说道,“只有那里你才有机会离开沃尔图里,因为带他们进来的是人类向导,从那条路走的都是人类。”
“嗯,是啊,就我一个不是。”凯瑟琳忽然停了下来,眉头颦蹙,“我不觉得我现在适合和他们走在一起,我是说,我真的……”
“越来越渴了……”
渴到全身好像除了这种感觉就再也没有其他了,凯瑟琳对吸血鬼的生理结构不太了解,可是这样的信号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你看起真的很不好。”金发幽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还能坚持吗?我是说,这里离旅客通道还挺远……”
“能不能别提旅客?别提任何和人有关的!”凯瑟琳几乎咬牙切齿,“难道整个沃尔图里连个动物都没有吗?!”
幽灵愣愣地看着她:“你是说一群吸血鬼住的地方还有动物?”
凯瑟琳也是一愣,紧接着是汹涌而来的狂躁感,她几乎跪了下去,眼前的血色雾气越来越浓,全身紧绷,声音颤抖:“为什么要找上我……他们为什么要选我?”
“他们找过很多人,但是绝大多数都因为没有特殊能力,或者试图逃跑却又控制不住本能而暴露了吸血鬼的存在,因而被杀死。”幽灵停在她身边说道。
“不逃跑又能怎么样?”凯瑟琳现在有那么一丁点后悔,但是很快又觉得恐惧,吸血鬼的本能快要盖过她本身的意识了。她竟然觉得有点后悔逃走?
开什么玩笑!
“变成他们的一员,没有感情,只有忠诚,永远。”
凯瑟琳刚起来的后悔心就这么再见了——毫无感情的吸血鬼,永远效忠?
她低吼了一声,干渴和新生儿的焦躁以及对沃尔图里的恐惧让她癫狂似的破坏着面前的石壁。石壁的抗摧毁能力随着普奥利宫历史的沉淀而减弱,凯瑟琳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将它整个挖穿了。
有刺眼的阳光从那边流淌进来,凯瑟琳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吸血鬼不能见阳光!
或许……也不一定?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以及所有破烂衣物无法遮蔽的肌肤在夕阳仅有的阳光下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绚丽夺目,而她本身却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当初除了那一直从未消失过的干渴以外。
“嘿,趁现在没人,你赶紧走啊!”小幽灵推了推她,“你运气不错,这里是他们的花园,这时候没什么吸血鬼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