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这是穆王府的马车,穆王殿下在那边儿。”跟班小厮伶俐,很快往前头的山脚一指。
坐在马上的正是前几日迎娶了宁伯府大娘子的佟府大郎,佟符生,此刻在这里看见七皇子,当下就下了马,快步向着他们过去,扬声喊道:“穆王殿下。”
马声传来时,行在寻花寻木的一行人也已停下脚步,看见佟大郎过来,玉珩站在那儿不慌不忙的等着。
他因前日邪法入梦再细细回想记起两月前的刺杀事儿后,便对佟家便充满了怀疑。
佟相到底是最后见他势单力薄选择的二皇子还是一直就是景王党派?
佟大郎下马去唤七皇子,坐于马车里的女眷自然也听见了,坐在后头马车内的佟大娘子听见穆王称呼,连忙掀开马车帘子,由楠木所制的方窗往外瞧去。
她所在的方位正正好能看见站在不远处伞底下的玉珩与季云流。
坐于一旁的苏三娘子自然也瞧见了季云流,再见七皇子在外头竟自降身份,亲手替季六娘子打着伞,她冷冷笑了一声,神情古怪,语声尖锐道:“真的是瞧不出来,那季府六娘子到底哪儿如了七殿下的意,竟然让穆王亲手替她打着伞。一个被张家退亲过的弃妇而已,七殿下竟然还当了宝,真不知是不是被狗屎糊住了眼。”
佟大娘子目光落在玉珩牵着季云流的手上,心头酸痛都不知道该与何人说。
她在佟府别院相住的几日,不知道是否是心有所念之故,夜夜都会入梦,梦中的她被皇后指婚给了七皇子,她清晰记得,指婚那日是皇后的寿宴,七皇子与她当众接了圣旨谢了恩,梦中的七皇子瞧着她,满满的眼中只有她,淡淡的微笑只对她……
一朝梦醒,回京路上,见到的却是七皇子拉着季六娘子站在前头的画面。
佟大娘子满嘴苦涩的转目瞧了一眼坐于自己身旁的苏三娘子,苏三娘子那明艳的眸子中全是妒意,原来妒意是这般的难看,原来满眼妒意的女子面目是这样的狰狞。佟大娘摸上脸深怕自己此刻也是这种神色。
她垂下眼,放下帘子,从马车里钻了出去:“大嫂嫂都下马车了,三娘子,咱们亦得下马车向穆王殿下行个礼。”
那头佟大郎也已经到了穆王前面,几人相见,各自见了礼。
两厢寒暄过后,佟大郎好奇问起了穆王这儿的原因,玉珩牵着季云流,神色只淡淡的:“我府中缺几株树木,紫霞山中的草木茂盛有灵性,我欲寻几株带回去。”
真是好烂的借口,堂堂皇家王爷几株树木还需要推迟府中的宴席来紫霞山中?佟大郎嘴角抽了抽,知晓穆王这是没有心思跟自己攀谈意思了,于是也不再做停留碍人眼,拱拱手告辞离去。
玉珩见佟大郎离去,目光从佟府相自己行礼的女眷身上扫过,在佟大娘子面上停了几眼。
他似乎记得这便是上世皇后指婚给他的佟大娘子,他上世在指婚后见过这女子几次。
上一世他记得谢飞昂还拿佟家的亲事调侃于他,说京城第一美人就这般被他娶到手了,碎了京中多少好儿郎的一颗芳心。
京城第一美人?
七皇子转目看向身旁的季云流。
季云流因自家男朋友瞧过来,习惯性的弯着眼角向他微微一笑。
玉珩耳根莫名红了红。
嗯,京城中的人……眼全是瞎的。
就算有了佟家的这个小小插曲,一行人上山的脚步也没有被打扰了多少。
君子念七皇子那句我欲寻几株树木带回王府只是玩笑话而已,却不想真的见得七皇子与六娘子株株植物都瞧过。
这下,两人身后的众人也不敢“踏青游玩”了,纷纷认真在身后一起找起花花草草来,虽然不知道七皇子到底中意哪一株。
大太阳底下满山的找一株草或花或树,十分有难度,寻了一会儿,季云流见自己丝毫没有感受到一丝丝仙气飘飘的气场,干脆从荷包中掏出罗盘来。
灵物隐晦,说起来就是快要成精的植物,这种东西都会自我保护,不是有机缘之人可能过目也不认得,只觉这植物比一般这类品种长得更精神一些罢了。
既然她没机缘肉眼寻得此物,没事,就耗费一些道法,做个弊去寻找。
玉珩见此,放开她,撑着伞静静站在一旁。
季云流拿着罗盘,开始择灵位:“坐年向子,相兼丙王……”
罗盘就是凭借人物与特定事的磁场感受方向,罗盘中各圈层之间所讲究的方向、方位、间隔的配合都蕴含了磁场与气场的规律。
季云流紧盯着罗盘缓慢往前走,七皇子见她摆了摆手,知她是要自己收伞的意思,迅速收了伞,将伞扔给一旁的席善,自个儿又坠在季云流身后,寸步不离。
君三少第一次瞧六娘子神神秘秘,还会拿罗盘,疑惑的看着季云薇,无声询问。
季云薇也不清楚自个儿的妹妹为何就懂这些择方位之术了,但与自己曾经同生死的妹妹,哪怕季云流会飞天遁地,季云薇也只会有帮她隐瞒的想法:“六妹妹曾在离紫霞山很近的庄子里头呆了两年之久,后又在宫中见过几次秦羽人,莫约是秦羽人传授于她的罢。”
君子念低低“咦”了一声,顿时对六娘子惊为天人。
罗盘中的指针一路走来一直在震动旋转,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在后的玉珩也瞧得出来波动很大,瞧了许久,不禁开口:“为何会如此?”
“这儿磁场很强,有干扰,便会如此。这儿,必定会有灵物!”季云流抬首,掐指算了算,得了一个大安,嗯,喜事在前方,没事儿,继续寻!
季六在前头带路,身后坠着七皇子、君子念、季云薇以及一系列小厮丫鬟。
各个四下眺望,步子都踩得小心翼翼,跟做贼一样大白天的深怕惊扰了什么。
季云流从荷包中掏出道符,夹在双指间,立地做法:“天苍地苍,诸天道祖无所不在,无处不到……请借弟子慧眼!”
玉珩只见她重重一闭眼,再一次睁眼,就听得季六指着东北方道:“往哪儿去瞧瞧。”
席善与九娘是见过六娘子道法实力的,此刻一听,立刻不耽搁,直往前面去。
季云流看着罗盘辩方位,同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玉珩的手:“七爷,那里若真是灵物,许与你有些渊源,若那灵物是个能幻城人形的小妖精,七爷你定不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她顶着一张玉珩整日想着怎么把她拆骨吞肚的脸,一本正经的对玉珩说,不要被美色所迷惑……
玉珩注视了她一会儿,或许觉得这是生死关头,特别诚实的实话实说道:“那灵物若幻化成你,向我扑过来又亲又摸又吻,我想我阻止不了……”
“……”
季云流缄默了,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少年郎,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
姐姐告诉你,你这样不看我内涵只注重我外表,很危险的!
一切的担心在没有危险没有出现都是多余的,虽掐的是大安,但季云流自从穿到这里的所掐的卦来看,每次大安之前都要来一次会死人的磨炼,这次也不敢大意,更是让君子念与季云薇不如就待在原地休息。
季云薇哪里肯让季云流独自去涉险,如何都不肯,季云薇要随着同去,君子念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
一行人收拾收拾全部往东北方而去。
到了一处青草繁茂之地,罗盘内的锐针往前端一挑而起。
在道家内行看来,这就是有气入内,影响指针的缘故,就是不知这气是仙气还是阴气还是鬼气……
蓦然,席善朝玉珩道:“七爷,您瞧,这儿的青草与山下的那处青上许多呢,不如把这些草都移到咱们府中罢?”
众人只盯着前头的季云流,这会儿经席善如此一说,这才转首往地上瞧去,果然,这里不止是草,就连地上野花都比山脚下头的要有生气许多。
季云流环视一圈,蹲下来,摘了一片野花叶,放在鼻下闻了闻,这一片都受了灵气感染。
抬眼望去,前头似乎因灵气浓郁的缘故,整个白白蒙蒙起来,一时间,竟看不清楚了。
人人观瞧着不说话,若不是大白天,太阳当头照,各个都觉得自个儿的主子是在寻鬼……
见季云流面色越发凝重起身往前,所有人也都严肃的跟在后头,与她一起走。
日照紫霞山,顺着指针方位走了莫约一刻钟,一排排的红色美人蕉映入众人眼中。
“哇。”季云薇微微轻呼出声,真是想不到,在山中竟然能看见开得如此好的美人蕉。
“是这儿?”玉珩瞧着季云流。
罗盘指针不再动,直指前方,再有季云流瞧着那些美人蕉散出来的浓郁灵气,点首道:“正是灵物,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株,按理来说灵物会是其中开得最艳最好的一株。”
不知道那灵物有灵识没有,若还没有,移植回去放在自己房中,正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提高道法必备之物。
“去找找。”玉珩吩咐左右侍卫,“你等且去瞧瞧哪株美人蕉开的最精神。”
侍卫应声而去。
季云流拿出一张道符,准备借此询问下这灵物,这灵物若没有灵识,她就准备带回去,若开了灵识可修得成仙,那就借人家几年寿命罢。毕竟灵物要修得千年才能有灵识,再修千年才能成仙,而七皇子所借的只是几十年寿命而已,想来与七皇子有缘的灵物也不会这么小气,不借寿命的。
正当季云流掏出道符,忽然她们所站的山中就狂风大作起来。
狂风突如起来,很猛很大,把众人的眼睛刮的都睁不开。
“云流!”玉珩头一个反应就去抓身旁的季云流。
“云薇!”
“七爷……”
“姑娘!”
“少爷……”
顿时,山中乱成一片,人人蒙着头,抵着风,抵着地上被吹起来的沙。
“七爷,你小心一些!”季云流手中的道符早已被风吹走,此刻她被玉珩抓住手臂,呼呼刮来的风却要把两人都刮起一样,全身都被刮疼了。
第二六一章 落入幻境
很快,风越来越大,沙石越来越多,连天空都黯淡下来……
“啊……”
“哇……”
接二连三,没来得及手与手拉在一起的小厮与丫鬟飞被狂风直刮而走。
席善与九娘就算是习武之人也不得如此大风,纷纷拔出佩剑重重在土中一插,大声呼叫:“七爷,六娘子……”
“云流,抓住我!”玉珩同样睁不开眼,他只能紧紧抓着季云流的手,不松开。
“七爷,灵物莫约是有灵识了,你且小心一些……”季云流虽叫他小心,也到底不知道这美人蕉该是用什么的阵法来对付众人。
她伸手再去掏荷包中的道符,口中默念土地安神咒……最讨厌的就是灵物会让人产生幻想。
这样的狂风不知刮了多久,众人忽然抵御风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所有的风、沙以及“呜呜”的声音全数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
众人再睁眼,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玉珩同样等待风沙停下来睁眼时,却看见自己抓住的不是季云流的手,而是他父皇身边总管太监延福的手。
延福一脸焦虑:“皇上,您没事罢?”
玉珩睁大眼,本来就震惊的心中更加震惊了,皇上?
延福满脸关切:“皇上,您适才忽觉头晕目眩,这会儿好些了吗?可要奴才唤太医过来瞧瞧?”
玉珩面色古怪,转目望四周,这是曾经的南书房,是他父皇平时处理朝政的地方,自己如今坐在书房的案后,而延福在叫他皇上……
他适才明明在紫霞山中,那样的狂风大作,季云流说着灵物有了灵识,如今这样算什么?梦境还是幻想?
玉珩重重掐了自己一下,却发现疼痛感仍旧有。
“皇上?”
“云流……”玉珩也顾不得延福瞧自己的奇怪神色,更没有高兴延福唤自己的那一声皇上,他转首就问:“季府……皇后娘娘呢?”
既然他是皇帝,季云流如今就该是皇后罢,他如今唯一想见的就是季云流,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皇后娘娘正在和寿宫,可要奴才派人去唤?”
玉珩直接提步往外走:“你且带路,去和寿宫。”
他在宫道上拔腿狂奔,奔得宫人全都诧异至极的看这个大昭皇帝。
“云流……”年轻的皇帝一头扎进和寿殿中,看见满头宫簪的女子向自己行礼,那声音在说“妾身给皇上请安”。
重点不是女子说了什么,重点是这女子声音不是季云流的。
玉珩一把抓起皇后,看见含羞带怯的女子脸,他只一眼,好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猛然甩开这女人,“云流呢?”
“皇上,您怎么了?”皇后关切伸手过来想扶玉珩,“云流是谁?”
玉珩一把甩开眼前莫名的女人,用力拽住延福胳膊,“季云流呢,季正德尚书府上的季六娘子呢?”
延福不知是疼痛与玉珩的力道,还是惊骇于他的厉声,总管太监整个人都颤颤抖抖,觉得这个年轻的皇帝不知为何入了魔障:“皇、皇上,奴才,奴才不知谁是季府的六娘子,从未听过这个人……皇上,季尚书如今还未下值,不如奴才把他唤过来让您亲自问问?”
从未听说过?
玉珩扔开延福,深深吸了两口气:“传季正德。”
这就是一个幻境亦或是梦境,冷静下来的玉珩一瞬间想到,他不可被情绪所控,他得想法子出这个灵物所生的幻境!
皇后喃喃两声季云流这名字,上前关切道:“皇上,今日您为何会……”
玉珩冷冷一眼扫过去,皇后颤了颤,不自觉退后了一步,揪着帕子,眸中泪水的盈盈瞧着玉珩:“皇上,您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