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过来,给你做饭,行吗?]
迎晨心软了,还有点不明所以的委屈。她眼巴巴地回复:
[好啊。]
发送成功后,后悔话写少了,赶紧又补一条:
[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鱿鱼圈,还想吃鱼,可是鱼好难剔刺,算了,不吃鱼了。]
完全就是平日碎碎念念的风格,这才自然,熟悉,让厉坤安心。
很快,他的新信息:
[你想吃就吃,我给你做红烧鱼,别怕刺多,我帮你都剔出来。]
迎晨捧着手机,顿时就乐了。
这一笑,把那些浮躁的郁意都给拂散。
约定好后,迎晨很快给家里去了个电话,告诉后勤阿姨,她晚上不回来。
后勤阿姨嘴皮热活,多问一句:“是和男朋友约会啊?”
迎晨爽快应道承认:“对!”
而后,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心情说不出的愉快。
这通电话结束没两分钟,迎义章的电话紧跟而来。
“喂,爸爸。”
“你晚上不回来了?”
“嗯。”迎晨握着手机,斟酌用词:“我有约会。”
安静两秒,那头一声安稳无事的“哦”,迎晨心落地。
迎义章语气一转,哀声轻叹,“我胸口又不太舒服了,老崔去喝喜酒,家里就我一个人,没事儿,你别担心,我自己去医院看看。”
“……”
这能不让人担心么。
迎晨纠结片刻,掷地有声:“你杵着别折腾,我下了班回来陪你一块去。”
迎义章瞬间精神,“好嘞!”
迎晨:“……”
与厉坤的约定就这么被半道儿给搅黄了。
晚上,迎晨陪迎义章吃晚饭,饭后老程序,聊天喝茶练字儿,最后督促他吃药。迎义章就着温水吞服,招呼:“你也累了,回屋早些休息。”
“好,那您睡么?”
“我再看会书。”
迎晨点头,起身离开书房,走前帮他关了大灯,就留一盏暖黄的阅读灯。
回自己的卧室,迎晨洗了个澡,洗完后她拣起手机看了看,没厉坤的消息。
心情有点落寞,迎晨正准备给他打过去。
“迎晨——迎晨——”
刻意压低嗓音的一道男声,她太熟悉的一道男声。
厉坤!
迎晨分辨出声音来源,是在窗户外。
她快步走过去,颤着手推开玻璃,一看,差点吓cry。
迎家院子里有一棵百年老梧桐,被美誉为陆军大院的镇院之宝,高大粗壮,恰好是从她卧室窗外笔直生长上去。
厉坤从队里出来,一身军装没来得及换,脚上还是松翠绿的解放鞋。此刻正攀在树杈上,隔窗相望,冲她一脸笑。
迎晨捂着嘴,惊恐万分:“我天,你爬树干嘛啊!!!”
厉坤秒变可怜蛋,还委屈上了,“……你还说呢,我鱼都买好了,你一句话就把我给甩了……我爬树追媳妇儿,不行啊……”
第45章 小白甜
厉坤一句媳妇儿叫的, 迎晨心都软成棉花糖了。
她伸手去够窗外,明明够不着,好像非有这个动作才能稍微安心一般。
“你下来。”
厉坤笑道:“上树容易下树难。”
迎晨马上:“那我去给你找梯子。”
“欸,回来!”厉坤忙把人叫住, 试探地问:“要不,我从这儿跨过去?”
迎晨板着脸:“不行, 太危险!”
厉坤就着话说:“那你出来。”
这一个星期没见, 电话里也不热情,看着没闹什么大动静, 但别别扭扭,总叫人不舒心。
他抿了抿唇,坏笑着:“咱俩出去开房。”
“呸。”迎晨耳朵尖都红了。她瞅了瞅后头的房门, 被厉坤这一馊主意鼓舞,还真有点动了心。
迎晨正了正脸色, 催他:“你先下树。”
“那你呢?”
“我等会就出来。”
厉坤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倍儿嘚瑟地凑近脸,“先亲一口,过过瘾。”
迎晨作势挥巴掌, “臭流氓说的就是你。”
小俩口对望着,眼睛里有小火苗在蹿。
厉坤嘴角微勾,低声问:“你脸红什么?往哪儿想了?嗯?”
迎晨别过头, 脖颈白皙一片,看得厉坤心猿意马。
而此时的楼下,外院。
一辆黑色的红旗老式轿车, 车身缓停。
迎义邦起先是无意地往窗外一瞥,然后皱眉,忽地开口:“开慢点。”
他滑下车窗,稍稍探头往上看。
随行的警卫员询问:“首长?”
迎义邦未回应。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左后方的梧桐树,严厉目光穿透繁枝茂叶,然后盯着某一处的黑影。
同坐后排的另一名警卫推门下车,几度张望,也确定了树上有人。他指着半空,大声斥言:“谁在上面?!”
这一嗓子,把厉坤着实吓了一跳。
幸亏定力尚算稳当,不然真掉下去了。
他往下看,只隐约瞧见是红旗轿车。“那个兔崽子吓你爷爷!”厉坤呸一口,今儿真是出师不利。
“快快快。”迎晨反应倒是迅速,呼呼啦啦地把窗户给开到最大。
厉坤嘿了一声,“这会愿意让我进你屋了?”
“别闹玩笑了,快进来。”迎晨是真紧张:“被警卫处逮到,你又得挨处分。”
关键是,她看到了,下边的车牌号,是大伯迎义邦的。
厉坤三两下跨到窗台,然后扳着窗户一鼓作气地跳了进来。迎晨迅速关窗,拉窗帘,看得厉坤直发笑。
“那么紧张干什么?也许只是路过的。”
迎晨没说话,神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果然,房门被敲响——“咚!咚!咚!”
厉坤这下是真严肃了,一张脸沉下去,抿唇不语。
迎晨和他对视两秒,就见他转身又朝窗户走。
“欸!”迎晨压低声音,“你干吗?”
“我走人。”厉坤撑着窗台,架势要跳上去。
但,来不及了。
门几乎是从外面被撞开的,迎义章嗓门儿洪亮,急,且生气。
“糊涂!你弟弟他糊涂啊!”
门缝敞开大半,“迎璟他学坏了,他——”迎义章话只说了半截儿,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他望着厉坤,“你、你……”随后脚跟一跺,气急败坏:“胡闹!!”
被抓了个现场,再跑也没意思。
厉坤收回踏上去一只的脚,静悄悄的站立原地。
迎晨也有点懵,脑子飞快运转,想着该如何挑开话题打破僵局。
迎义章抖着手,指头在半空冲着厉坤的方向用力点了两下,现在没空处理这一对,当务之急在迎璟。
迎义章重新看向迎晨,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分局电话打到我这了!说那小子跟人打架斗殴,被拘留了!”
“谁?”迎晨难以置信,“小璟?”
迎义章气得顺不过气,揉着胸口,呼吸都急了。
“您快坐下,”迎晨赶紧扶住他,往楼下嚷:“张姨,劳烦您给倒杯热水。”
“臭小子,臭小子。”迎义章说气话,“不许去保他。谁都不许去保他!”
迎晨先是顺从安抚,“行,不去。让他拘留个十天半月,回头我跟他们学校汇报情况,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档案上肯定得留个案底,让他长长记性。”
这颇有技巧性的谈话,果然让迎义章沉默了。
不说话的时候,才能顾得上冷静。
迎晨虽不知缘由,但也拎得清轻重,她耐着性子,半蹲在地上,劝说安慰迎义章:“爸爸,我先过去了解情况,要是咱们理亏,就好好做善后工作,要是误会,也别让小璟吃亏。”
迎义章深眸沉色,呼吸平稳下来。
迎晨抓紧时间,起身,“您把地址给我,我这就去。”
半晌。“市二分局,社会治安扣押室。”
这个地名念全了,感觉脸皮都给糊下来几层。迎义章气愤之余,没忘记。
他突然伸手指了指厉坤,语气稍缓,“你陪她去吧。”
五个字的主动,听得厉坤眼皮微抬。
这已是迎义章的极限,他别过头,捂着胸口重重咳嗽。
他与厉坤之间的交情,不至是迎晨这层关系,厉坤早年轮岗,便是迎义章一眼相中的好苗子。从警卫团到情报处,再到军校进修这三年一次的绝版名额,迎义章都争取给了厉坤。
那时候,一切都顺利,美好。
迎义章有意将厉坤往高知识全能型人才上培养,是储备干部的重点栽培对象。
可惜风云命运不讲理,那撕破脸皮的事儿一出,闹了个水深火热,不欢而散。一切好感、旧日情怀,都尘埃归地。
再后来,听说厉坤去了最苦的野战大队,迎义章打心里的觉得可惜。
也并非兵种原因,而是在他的认知中,厉坤值得更好的平台。
短暂的各怀心事。
厉坤最先反应过来,迈步如风,对迎晨低声:“我来开车。”
———
迎晨没有从事这个系统,关系人脉一时没有突破口。路上,厉坤联络了两个局里的熟人,便将事情始末了解大半。
“是迎璟动手在先。”厉坤的第一句话。
迎晨眼睛一闭,得了,事情定性了。
“他为什么动手?”
厉坤默了片刻,才说:“为了一女人。”
迎晨顿时了然,要么是争风吃醋,要么就是见义勇为。她心稍感宽慰,这两种情况,都好向迎义章交待。
厉坤:“……被打的男人,是那女人的男朋友。”
迎晨立刻被自个儿给呛住,猛烈咳嗽,拧过头看着厉坤,
“——啊?”
市二局。
迎晨见到迎璟,首先是将他浑身上下扫了个遍,确定他没受伤。然后才目露母老虎的气质,戳了戳他脑门儿,压着声音唬他:“老迎很生气,你等着回去被他吃吧。”
少年始终沉默,低着头,偶尔瞥一眼右边。
迎晨顺着目光看过去,右边是窗户,开了两指缝,边上站着一个女孩儿,二十出头,面庞年轻,眉眼透着一股艳,十分拿人。
估摸着,这位就是正主了。
后方另一张审讯桌上,一男的正气焰跋扈,嗓音颇大:“你们瞧他把我打的,看这儿,看这儿!脸都破了!说好不打脸的!年纪小就可以犯规吗?!”
迎晨按了按脑门,头大。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扣了扣桌面,“你好,我是迎璟的姐姐。首先,为我弟弟的冲动行为向你道歉,您可以提赔偿提要求,合理范围内,我们一定会配合。”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这男的说完,还自顾自地诶嘿一声,“我竟然记得这句台词。”
“……”迎晨赔着笑脸:“这样吧,我先陪你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
“我不去。”
“那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
“我要一个亿。”对方脱口而出,歪着下巴,“赔得起么你。”
这男人一身行头,从头到脚都是档次货,颜色搭配品味不俗,脸蛋比女人还俊俏,十有八九是个富家子弟。估摸平日也是被宠的主,看人的眼神儿带着一股嚣张的轻浮之风。
迎晨再次好言,谈和解。
“我不要你的钱,诶嘿?你跟我比钱多?这事儿我感兴趣。”
“动手之前,我和他约好不打脸的,犯规就该吃牢饭。”
“甭谈了,要怪就怪他淘气,让男神我好生气,生气使我想报警!”
“……”
忍无可忍。
迎晨沉默半晌,突然操起自己的手包,举高了往他脑袋上拍——“你以为你是悍骁哥啊!”
“迎晨!”厉坤始料未及,从身后扑过去,狠狠箍住她的腰。
“我靠,你他妈又打我的脸!!!”那男的崩溃狂吼。
厉坤不乐意了,眯缝着双眼,眼尾狭长上扬,“你骂谁妈的?你他妈的再骂她一句试试看。”
这男的看起来像个傻白甜,其实有点儿精明眼力。一看厉坤就不是什么好招呼的人,撇开军装不说,光他肩上的徽章,都是上了衔的。
年纪轻轻,是那么号角色。
如此护着迎晨,逼急了,真指不定再揍自己一顿。
厉坤这一吼,气势如风起。里头的办案人员都起身劝慰阻拦。
场面刹时有那么点意思。
这时,一直站在窗户边的女人走过来,“不追究了。”
四个字,换来瞬间安静。
“啊?不追究?”小白甜对她疯狂眨眼:“我脸白打了?”
“要不然你去打回来啊!”女人突然扬声,不算大,但字字清晰凌厉裹着气场。半晌,她轻飘飘地丢了句,“你打得过人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