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让迎晨心情飞荡,嘴角像是噙着一朵待开的花。
林德是真实诚,这两面之缘,已经让他充分把迎晨当成了姐。他不打自招,出卖老大那叫一个麻利。
“姐,我跟你说个秘密。”
迎晨挑眉,“哦?”
“你过来点。”
迎晨耳朵凑过去。
“我跟你说啊,虽然厉队这几年没交女朋友。”林德小声,眼神时不时地往厉坤那边瞄,做贼心虚生怕被当事人听到。
“但有一次,队里出任务顺利,放假前一晚啊上头请吃饭,大伙儿都喝了酒,厉队喝醉了。”林德:“我在他手下当兵四年,第一次看他喝醉。”
迎晨眼睫煽动,嗯了声。
“晚上我把他背回宿舍,半夜,听他说醉话,一直叫一个名字,我记不太清了,但肯定是个女的,像是前女友。”
迎晨声音微抖,“前女友啊,说她什么了?”
“语气凶,还带哭音,骂她……狼心狗肺。”
迎晨心一揪,顿时泄气无声。
“哎,姐,你说,这女的做了什么,能把厉队气成那样?”林德挠挠自己的红薯脸,怪纳闷的。
迎晨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半晌,才不真不假地瓮声一句:
“大概是,睡了他就跑吧。”
林德脸一红,“你,你真会说笑话哈哈哈。”
迎晨敛了神,冲他弯了弯嘴角,眼里的淡淡愁绪,不着痕迹地散开了。
第5章 迎璟
迎晨回到公寓,夜幕已降。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脖颈上那道豁开的细伤口,虽长但不深,休息两天,出门系条丝巾就行。
迎晨往沙发上一坐,寻思着明天告假。
她顺手打开电视机,调了两个频道,被地方台的一则新闻吸引。
咦?下午的事,这么快就上电视了?
新闻画面是照片拼接,一张一张闪过,倒也重现了当时的惊险。
迎晨回放,掐准时间,迅速按下暂停——
是她和厉坤前后走出人群时的一幕。
厉坤冷傲,昂首阔步,背脊挺直,作训服袖子上的国旗标志十分正气。迎晨看了半天,歪头一笑,“还是蛮帅的嘛。”
说完又觉得无趣,低头垂眸,蔫哒哒地关了电视。
这时,手机响,唐其琛打来的。
“怎么了?”迎晨接听。
唐其琛:“你还好吗?受伤了吗?”
迎晨犹豫了一下:“没事啊。”
唐其琛:“我问你受伤了没有?”
然后就听到那头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气。
唐其琛:“我在东冠陪客户,没法赶过来,我让赵秘书给你送点药。”
“不用麻烦了,我真没事。”迎晨盘腿坐在沙发上,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新闻了。”
迎晨了然,啧了一声轻松道:“好事传千里呀。”
唐其琛也笑,“你心真大,那种情况也敢冲。”
“那孩子被勒得翻白眼,差点就断气了。好了,你先忙吧,我挂了啊。”
“别挂。”
“嗯?”
唐其琛那头沉默了一下,才说:“以后这种事情别一个人,挺让人担心。”
迎晨心眼明净,很快回他:“知道了唐总,我这劳动合同还没到期呢,肯定留着命好好为你赚钱。”
“迎晨。”
“唐总还有什么事?”
“非工作时间,不要叫我唐总。”唐其琛收了语气,“我和你……”
“叮咚。”门铃恰时响起。
迎晨松气,心喊万幸,找了台阶下,“哟,药这么快就送来了啊?唐总,那我挂了啊,多谢关心。”
电话结束。
迎晨长吁一口气,穿上拖鞋去开门。这一开,她惊了一跳。
门外,迎义章一身军装,沉着脸子。他旁边站着崔静淑,身后是两名警卫员。
迎晨反应过来,“爸爸。”
迎义章浓眉深皱,那意思:还记得我是你爸?
他踏进玄关,看到迎晨脖颈上的纱布,面上不悦褪了大半,问:“回来也不回家看看?”
“集团临时调令,工作交接事情多,就来不及跟您说了。这又赶上开会。我本来是打算开完会回去看您的。”迎晨解释。
迎义章没再说话。一旁的崔静淑放下满手的吃食,打量了一圈公寓,似乎是斟酌了很久,才敢跟迎晨说:“这个公寓有点小,不比家里方便,要不晨晨,搬回去住吧?”
迎晨没有正眼看崔静淑,只说:“这里离公司近,上班方便。”
崔静淑言语关切:“你的伤严重吗?要不去找孟主任看看?你回家住,也能养养身体。”
这回迎晨没再回她,看向迎义章,“爸爸,你坐。”
崔静淑讨了没趣,尴尬地往后退一步。
迎义章欲言又止几番,最后还是聊起了别的。
“工作还好吗?”
“挺好。”
“调回来还走么?”
“今年不会。”
“本来就是,一个女孩子老往外跑。你打算一直住这里?”
“嗯,公司安排的。”还是那个理由,“上班方便。”
迎义章也就没再坚持。
迎晨起身去倒水,崔静淑抢先,“你坐,我去弄,脖子上的伤得好好养。”
崔静淑殷勤地在厨房忙活,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位置。
一杯茶的时间,三个人的相处比杯中的茶水颜色还要淡。
“行了,你歇着吧。”迎义章起身。
迎晨也起身,“爸爸,我送你。”
“歇着。”迎义章摆了摆手,又转过头对崔静淑说:“东西呢?”
崔静淑赶忙捧过一个纸袋,“晨晨,这是家里熬的鸡汤,还热着。”
迎晨瞥了一眼,伸手接过。崔静淑表情顿时愉悦。
走前,迎义章说:“对了,小璟周五回。”
意思不说穿,但迎晨明白,这是提醒她,要她多回家看看。
送走迎义章后,迎晨看着那碗鸡汤,把盖儿盖好,原封不动地送去了厨房。
门铃又响。
迎晨趴着猫眼看了看,一扫而光刚才的疏淡,笑容满面地把门打开,“哦哟哦哟!”
门外的人被她这夸张怪叫弄得皱眉,嫌弃地往后退一大步。
迎晨不乐意,“哇,这种态度对你姐。”
少年高瘦,五官和迎晨不是很像,但气质如出一辙。纯色T恤把他衬得清爽,眼眸色淡,跟藏了一湾清泉似的。
迎晨往他手上瞄,“给我带吃的了么?”
食指上勾着的塑料袋被晃得稀声响,丢到她手里。
“迎璟同学,你再这样面瘫下去,可就找不到女朋友了。”迎晨揭开盖儿,低头使劲闻鸡翅香味,“别怪做姐姐的没提醒。”
迎璟背着单肩书包,双手插袋模样挺酷,瞥了她一眼,“哦。”
迎晨走过来,伸手捏他的脸,“哦你个头。”
“有油。”迎璟偏头躲开,看了看她脖颈,“你没事?”
“嗯,没事啊。”
“早知道就不来了。”
迎晨飞起一脚踹他屁股,“滚蛋。”
迎璟轻轻松松抓住她的脚踝,反倒让她受困落了下风。
“哎哎哎,松手!松手!”迎晨单脚踩地,手忙脚乱地控制平衡,“你小子上个大学威风了是不是?”
迎璟点点头,“是。”
姐弟俩对视,一秒,两秒,然后同时笑出了声。
结束打闹,两人坐沙发上。
“到大学还习惯么?”
“嗯。”
“学业忙吗?”
“还行。”
“老师喜欢你么?”
迎璟想了想,点头,“不是一般地喜欢。”
“脸皮真厚。”迎晨笑着用脚尖踢他,“哎,递个鸡翅给我。”
迎璟拿了个,伸手到她嘴边。迎晨张嘴要咬,一口下去却扑了个空——
鸡翅被收回。
迎璟笑容咧开,那个友善真诚啊,下一秒,就把鸡翅塞进了自己嘴里。
“……”迎晨一言难尽,“咱俩去验个DNA吧,是亲的么?”
迎璟没接这个玩笑,问她:“回来见着孟哥他们了吗?”
“见过了。”迎晨抿了口可乐,“回来这两天太忙,也没好好聚。对了,你孟哥这几年换了几个女朋友?”
“正儿八经的没有。”迎璟倒也直接,“那你也见过厉哥了?”
这俩姐弟虽然年龄相差,但一向和谐。当初迎义章给姐弟俩取名,一个晨一个璟,应的就是“前程似锦”的音意,两人倒也不负所望,说起他俩,就是军大院里公认的教科书式姐弟关系。
迎晨不想瞒着弟弟,承认:“是,见过。”
她把两人奇葩的重逢场面叙述了一遍,听完,迎璟一言难尽地竖起大拇指,“服气。”
又道:“杏城跟你八字相冲,你还是回杭州吧。”
迎晨抗议:“喂喂喂。”
“你在杭州职位高,工资高,好山好水不干燥。”迎璟似有所指,“杏城除了有个我,还有什么好?”
迎晨听穿他的试探,认了真:
“还有厉坤。”
“你可别告诉我还有厉哥。”
姐弟俩异口同声。
安静一瞬。
迎晨低头啃鸡腿,闷着声音:“你干什么啊?”
“我问你想干什么?”这是一场很平静的对话,一问一答,干干脆脆。
迎璟等了一会没等来她开口,索性从书包里拿出PSV玩了起来。
迎晨盯着游戏画面,俩小人一蹦一跳在对打。
“小璟,如果姐姐,”迎晨声音轻,“还是忘不了他……”
“所以,你是再打算轰轰烈烈再追他一次吗?”迎璟头也不抬,手势快捷操作游戏。
迎晨眼睫垂下,说:“不介意。”
这盘游戏结束,迎璟点点头,“那好,我再问你,你觉得厉哥能忘记那件事吗?”
迎晨沉默了。
迎璟给她递了一只鸡腿,“给,吃吧。”
其实迎晨和厉坤的开始,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两情相悦。
厉坤二十二岁调派至华南军区,分到了前江警卫团暂时过渡。他天生铁面性子冷,不符合年龄的早熟,对谁都不卑不亢。
孟泽这帮小祖宗可看不惯,“调子高!装大爷!”
然后联合起来“欺生”,逮着计划把厉坤给堵在了后墙。
人多势众又嚣张,厉坤一点也不害怕,年轻身姿挺得笔直,军装一脱,黑色背心刻出紧硬的身躯,废话不多说,开干。
六打一,皮肉声、痛叫声,伴着黄尘飞扬一起撞进了小迎晨的眼里。
小迎晨爬在高墙上看热闹呢,“对,往那打,小心后面有空档,哇!超棒的!”
孟泽这帮小少爷,怎抵得赢真枪实弹操练过的厉坤。一个个哭爹喊妈要去告状。
“你等着,你这饭碗别想要了!”孟泽势气没灭,硬撑着说。
小迎晨眼珠一转,跳下墙来“美救英雄”。
她往厉坤面前一站,好心告诉:“他爸是政委,他爷爷是将军,好厉害的。”
小迎晨眨眨眼,凑近小声:“但你别怕,有我呢,我爸官儿比他爸大,你丢不了工作!”
厉坤表情是冷漠的,内心是想笑的。
迎晨转过身,大气一喊,“孟泽你个软蛋!赵赵你个笨蛋!打不赢就告状真怂!”
孟泽哇了一声,叛变得很快嘛。
迎晨抬着下巴,豪迈:“我告诉你们,他,以后,归我罩!”
厉坤彻底没忍住,清晰的一声:“嗤。”
把迎晨的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孟泽他们隐隐发笑,迎晨也不觉得有什么,声音较之前更大:“他是在笑你们呢,笑你俩手无缚鸡之力——哎?哎!你别走啊。”
厉坤捡起衣服搭在肩上,摸出烟边走边点。
“记住啊,以后被人欺负报我名字!”声音娇俏跋扈,从身后传来。
火焰腾出,厉坤低头一吸,烟燃了。
人笑了。
迎晨对厉坤就是正儿八经的一见钟情。
再后来的事顺理成章。托熟人摸清了厉坤的作息时间,中班十二点换岗,迎晨就在夜黑风高的墙上趴着。
厉坤来了,她就从墙上跳下,天太黑,摔了个大屁墩儿也不喊疼。
皱眉龇牙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假装偶遇,“嗨,巧啊。”
他休假,去芜湖看战友,节假日票源紧张,迎晨就花高价从黄牛那儿买了站票,从五号车厢挤到十六号车厢,头发散了,衣服皱了,鞋面也踩黑了,终于找到厉坤,神采奕奕地大声:“哇!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