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难为——苏小凉
时间:2017-12-01 18:30:35

  沈嫣稳住了心神,笑着推脱:“那哪儿成,席嬷嬷在您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要是让她去永和宫,您这儿该不习惯了。”
  太后娘娘欸了声:“哀家不缺她一个,正好让她教教你身边那几个,她也不是不回来,将你身边那几个都教好了,还是得回来伺候哀家。”
  太后的话音落下,身旁的席嬷嬷笑着应道:“太后娘娘放心,皇后娘娘聪慧过人,奴婢啊,很快就能回来。”
  主仆俩一唱一和,沈嫣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番话层层递进的,太后娘娘早就打定主意了,知道她和皇上没有圆房也不说破,派了席嬷嬷过去,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督。
  沈嫣只得接下。
  ……
  席嬷嬷并不是当天就去了永和宫,十四十五两日皇上会歇在永和宫,十二这天,席嬷嬷带了个小宫女过来了。
  太后娘娘嫁给先帝时席嬷嬷就在身边侍奉了,二十来年过去,即便只是个宫嬷,也很受人敬重。
  沈嫣早就让木槿她们收拾出了屋子,还另外拨了个宫女去侍奉她,席嬷嬷倒是将这推脱了,当晚就进来侍奉沈嫣洗漱更衣,上到吃食下到休憩,她都亲力亲为。
  转眼两天就过了,夜幕降临,皇上来了永和宫。
  纪凛并不知道太后娘娘派了贺嬷嬷过来,进屋时也没看到人,直到要休憩时才察觉出不对劲来,内屋中没有收拾出另外的床榻。
  沈嫣上前为他宽衣,看了眼外屋,小声提醒:“贺嬷嬷在这儿,母后让她到永和宫来照料。”
  纪凛一下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朕去说。”
  “哎。”沈嫣拦住他,“皇上去了该怎么说,母后可没明说什么,您要提起来,岂不是不打自招。”
  纪凛垂眸,见她神情里没有不高兴,视线落在她解扣子的双手上,葱白纤细的五指,染着粉色的蔻甲,更衬的纤白细嫩,指尖轻巧解着,一颗两颗往下,靠的近时,淡淡的兰花香袭来,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味道,没有脂粉的浓厚气味,透着清淡。
  便是知道答案,他依旧忍不住问:“你答应了?”
  衣服解开了,沈嫣的视线落在他腰封上,身子朝前贴,双手环绕到了他身后,解开了腰封上的扣子,这一贴近,不自觉的,他低了低头,她的声音传来:“嗯。”
  这语气没有是情愿,也没有不情愿,纪凛看的通透,就如当初要她入宫当皇后一般,她只是顺从而已。
  甚至他能确定,他若开口要她生孩子,她也会答应。
  这样的情绪藏的再好,无形中还是流露了些,沈嫣感觉到了,解开腰封后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既然母后知晓了此事,派了贺嬷嬷过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那就同床不同被。”说罢,纪凛转了身,走到一旁放好的架子上净手。
  沈嫣拿着腰封怔了怔,看着他的侧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木槿她们侍奉两位主子洗漱过后,贺嬷嬷进来了,后头那小宫女手里还端着个盘子,盘中放着两碗汤药,贺嬷嬷笑眯眯看着他们:“皇上,皇后娘娘,这是太后娘娘让太医院那儿开的药,给您们调理身子用的。”
  木槿正要去接,纪凛走了过来,淡漠着神色吩咐:“先放这儿。”
  贺嬷嬷看了眼皇上,也不强求,让小宫女将药放下,笑着提醒:“药需趁热喝。”
  贺嬷嬷出去之后就留在了外屋,她还得将这药碗收回去,沈嫣看着那两碗瞧着挺清淡的药,昨日方太医才来给她诊了脉,这么快就开出了方子。
  木槿看向沈嫣,那这药如何处理?
  未等沈嫣说话,纪凛开口:“倒了。”
  皇上都开口了,木槿很快将药端起,找出了瓦罐将药倒在里面,封好后先放在一处,在碗底留了些药汁后,等了会儿,端出去交给了候在外面的贺嬷嬷。
  贺嬷嬷看了眼两只碗,一只干净,一只还剩了些:“喝了?”
  木槿点点头:“娘娘怕苦,从小就这样。”
  贺嬷嬷嗯了声,看着屋内熄下去的灯,说道:“上半夜我在这儿守着,下半夜你和红莺过来。”
  “是。”
  ……
  屏风旁的香炉内有薄烟绕起来,弥漫开来,是安神香独有的气味。
  但此时床榻上,纪凛闻不到安神香,弥漫在他身边的都是她的气味,包裹在床帏之中。
  床榻其实很大,两个人分被子睡靠的也不是很近,但即便是这样,两个人都睡不着。
  越是安静时,那呼吸声就越是清晰,越是清晰,到了耳畔,就越难以入眠,纪凛转了下身面朝外侧,沈嫣的身体不由自主僵了下,她捏着被子,平躺着看床帏,别说是睡安稳,这会儿一点都不困!
  还是越来越清醒的样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旁传来了声音:“朕答应你的,不会食言。”
  沈嫣心中紧绷的弦断了根,她转过头去,皇上依旧是背对着他的。
  可再没有声音传来了,像是睡着了。
  沈嫣回想起了大婚那夜时他抱着被铺去卧榻睡时说过的话:朕不会勉强你,即便是入了宫,你还是可以做你自己。
  看了他一会儿,抓着被角的手松了开来,沈嫣翻了下身靠着床榻内侧,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纪凛才有所动作,他转过身看着她,泄下的长发铺满了枕头,那股幽兰香气,使得他难以入睡。
  他纪凛,要她心甘情愿。
 
 
第6章 
  前半夜睡是睡着了,但睡的不甚安稳,醒醒睡睡的,后半夜反而更沉。
  到了四更天时,皇上起来后她才醒。
  木槿和红莺她们进屋侍奉,沈嫣坐在床沿,正好皇上走过来,她起身,习惯性的伸手替他拢了拢衣领。
  平日里沈嫣都是穿好内衬的衣衫后才来侍奉,这会人还有些惺忪,也没注意睡衫松垮,抬起手时长长的袖子滑落到了手臂上,腋下空阔,露出了里面的亵衣。
  随着她手摆的动作,亵衣下的白皙若隐若现。
  木槿她们在旁也不敢提醒,沈嫣抚平了肩头的褶起后,低头看了眼他的衣袖,转头道:“红莺,将那副墨色云纹的取来。”
  红莺很快将沈嫣所说的腕袖取来,换上之后沈嫣才有些满意:“这一副原本是想衬那件墨色的衣服,不过我看这样配着也好看,改日我叫人再给你修一副。”
  纪凛声音略沉:“你的眼光一直都好。”
  沈嫣轻笑着为他穿上外套,送他出门后回到内屋,重新靠回床榻时才察觉自己还没换衣服,愣了半响,她可真的是睡迷糊了。
  静坐了片刻后,木槿端了漱口的茶水过来:“娘娘再睡会儿吧。”
  “不早了。”沈嫣打起精神更换了衣裳,半个时辰之后,白贵妃她们就过来请安了。
  病了几日的方容华也来了,坐在陆婕妤身旁,瞧着脸色依旧是不大好。
  打从上回侍寝之后,三天前方容华又侍寝了一回,抱病两日后过来请安,瞧现在这模样都是病怏怏的,那两天前肯定更是憔悴。
  侍个寝,皇上这是让她整夜没睡不成,回回都这样,其余几位妃子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中都各自有心思。
  沈嫣有些心疼她,入宫时哪个妃子不是健健康康的,十分的有精神,这一晃大半年过去,方容华看起来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精神也没有以前好了,于是在请安之后,沈嫣将她留了下来。
  差红莺将备好的人参取来,沈嫣看她小心谨慎的模样,笑着安抚:“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多歇息几日也没关系,若有什么事,本宫会派人去清秋阁。”
  方容华抬起头,眼底闪着感激:“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妾身,妾身已经没有大碍了。”
  “好了也得注意些,这人参你拿回去,让她们送去御膳房给你煲些汤药补补气,皇上时常过去清秋阁,你也辛苦。”
  方容华捏着衣服的手一紧,眼神闪了闪:“不辛苦,妾身谢皇后娘娘赏赐。”
  说了会儿后,在外候着的薄青走了进来,和木槿轻声说了几句,沈嫣抬起头,木槿请示:“娘娘,何家大小姐求见。”
  方容华忙起身告辞,沈嫣想再问她几句,人就已经到了门口。
  “走这么快。”沈嫣见此,就让薄青将何家大小姐请了进来,进内屋换了身衣裳,前去赏风小阁招待。
  沈嫣到的时候何瑞珠已经在了,见到沈嫣后,她下跪行礼:“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瑞珠。”沈嫣上前扶她,“你我不必如此。”
  “礼数不可废。”何瑞珠起身,等沈嫣坐下后她才跟着坐下。
  昔日的何大学士府嫡长小姐,不说样貌,光是她的才识就受许多青年才俊追捧,若不是她从小与二哥有婚约,何大学士府的门槛早就被媒婆给踏破了。
  而如今,瘦削不少的脸上,沈嫣看到的都是这一年多变故下来后的沉稳,想到她经历的那些事,沈嫣很是心疼:“不论发生了什么,你我还是像过去一样的,你肯入宫来见我一面,我真的很高兴。”
  何瑞珠望着她,半响,眼神柔和了几分,视线在这小阁中环绕了一圈,轻笑:“你还是老样子,便是入了宫,依旧讲究。”
  沈嫣出生时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沈家老太爷在先帝面前极能说的上话,父亲是侯爷,母亲来自淮阳余氏,百年世家,而那淮阳沈家也是不容小觑,嫡出一袭往上追溯,和淮阳余氏一样久负盛名。
  简单来说,有钱,有权。
  所以沈嫣从小的生活就很奢侈,沈大夫人养女儿也从不手软,好的,极好的,琴棋书画不说,几个孩子,包括沈嫣在内,都是很懂享受的人,十几年的熏陶之下,沈嫣自己养成了一些习惯,何瑞珠说的讲究,就是这赏风小阁内的一些置物,上到架子桌椅,下到拳头大的摆件,就是勾勒在房梁边沿上的都做的一丝不苟,而这些东西,哪样都不便宜。
  “看来你在宫里过的很肆意。”
  之前何家事情颇多,何瑞珠也没机会来见她,不过从进永和宫开始到赏风小阁后,她能想得到菀青在宫里的生活,怕是比在沈家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是皇宫不是沈家,就算花的全是自己的银子也得掂量些,可看她还是这幅样子,可见过的十分清闲肆意。
  沈嫣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如今宫中没什么事,贵妃又揽了一些过去,我这永和宫反倒是清净。”
  何瑞珠笑的无奈:“你还真的是老样子。”明明什么都会,偏都懒得做。
  “那你呢,瑞珠,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沈嫣深看着她,她们相识多年,也不必再在这样的事情上绕圈子。
  “我今日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何瑞珠神情敛了几分,双手捧握住杯子,缓缓道,“我想带着家里人,离开阜阳。”
  沈嫣一怔:“离开阜阳去哪里?”
  “回顺州老家。”何瑞珠冲她笑了笑,“卖掉这边的府邸,在顺州那儿有祖宅,修缮一下就能住人,如今家里人少,也用不着太大的地方,顺州那儿也适合祖母养身体。”
  沈嫣沉吟了会儿:“学士府确实太大,就算不离开阜阳,你们也得换地方住,是该卖掉,不过老夫人身体不好,还是出发前半月托人先将祖宅收拾好妥当些,到了那儿再动工的话,你们都得累着。”
  “嗯,已经找了人托口讯回顺州了。”
  “什么时候出发?”
  “下月初八。”
  “二哥知道吗?”
  何瑞珠笑意微凝,很快又舒展开来,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借故看向随风飘动的纱幔,轻轻道:“告诉他做什么,他都快成亲了,还是不要联络的好,免得范家小姐知道,心里会不舒服。”
  “也好。”沈嫣了解她的脾气,所以在她开口说要回顺州时就没阻拦,“阜阳城里这件事还不知道会说多少年,袁弟现在还小,你带他回顺州去,在那儿他也能安心读书,不过这家中都是女眷,在顺州安身立命还需要有人操持,你想过回去之后要做什么吗?”
  何瑞珠晃着杯子,说了三个字:“做生意。”
  沈嫣笑了:“那好啊,顺州那儿水运便利,很适合做买卖,我先凑个股,你可不能拒绝!”
  何瑞珠看着她,随即跟着笑了:“你就不怕我亏了。”
  沈嫣轻轻扣着桌子,对她的话十分不赞同:“欸,分红利的时候你可不能拿这理由搪塞我,赚了钱我都要分的。”
  何瑞珠放下杯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由衷道:“菀青,谢谢你。”
  她没有追问她和沈致铭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做此决定要回顺州,她只为她考虑,和过去一样相信她支持她。
  沈嫣覆住她的手,瘦到能清晰触摸骨节,沈嫣眼底微颤,嬉笑道:“呐,说好了,我凑五百两的股,你回顺州之后可要按时给我写信报盈亏,我这大股东怎么也得要有知情权是不是。”
  “你放心,我每个月都写信给你。”何瑞珠知道她的意思,笑着保证。
  沈嫣忍了泪,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样子,微嘟了下嘴:“这还差不多。”
  她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这一别,或许十年八年都再也见不着面,也可能更久。
  ……
  送走何瑞珠后,沈嫣站在花坛小径旁,望着靠墙长着的几株丹桂,吩咐木槿:“你让周羽托人打听一下,何家的府邸在何处售卖,让他托人直接买下来。”
  “是,奴婢这就派人出宫去大当铺找周先生。”
  “还有,等买下府邸后,何家离开阜阳,让他找几个人暗中护送她们到顺州。”
  “娘娘,您是担心瑞珠小姐身上钱银不够?”
  “自然是不够,抄家之后,何家就剩下这么一座府邸,余下那些银两,早在之前用来给何大学士打点,在外还欠了些,而那学士府,肯定也卖不高。”何老夫人过去养尊处优,如今身子垮下了,也不是一般的药可以养好,她给的那五百两,回到顺州之后怕是不会剩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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