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难为——苏小凉
时间:2017-12-01 18:30:35

  对这现象可能发生的情况十分熟悉的士兵即刻叫人将消息禀报到了城下的营里,乔将军他们是彻夜没睡,就等着前方传消息回来,听禀报后那边大军是撤退了,乔将军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接连派了几个人出去:“传令下去,召回百步岭内所有兵力。”
  与此同时,同知府中,沈嫣接到了纪凛派人传回来的消息,让她在锦州等他来接她。
 
 
第135章 
  阜阳城内的百姓已经接连数日听到了城外传来的哭嚎声, 那是痛失亲人时发出的哀叫,也有濒临死亡时的恐惧哭泣,整日整日的传进来。
  城门禁闭已经过去很多天, 尽管登不上城墙看不到城外的情形, 大家也都知道出事了,受外面的影响, 一些住在几个城门口附近的百姓甚至夜里都开始做噩梦,街头巷尾, 孩子的哭声都变多了。
  恐惧和笑声一样会传染, 吞噬起来更来的可怕, 官府也无法阻止百姓谈论此事,关于北岭流民南下一路烧杀抢掠的事逐渐在阜阳城里传来,如今这些人都已经到了阜阳城外, 要攻城。
  若是一国之都被攻破了,那这离灭亡也就不远了,大晋昌盛了这么多年,对于阜阳城的百姓来说, 上至几辈人都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滋味,他们也从没想过有一天阜阳城里会打仗。
  所以多日前大批士兵开始在城门口戒备时,还有人不信, 闹着要出城,而见到城外杀人的场景之后,这些人便又成了将这些事传开去的那一批,他们当时看到的有多震撼, 描述出来时便是加倍的,而百姓们听到耳中便又会夸张上几分。
  于是,在城门关闭的一个月后,整个阜阳城进入了一种焦灼的状态。
  城中暂时不会缺粮,百姓们尚且也还能好好过日子,六七月份正值暑夏,城门关闭后没了从北岭那儿运下来的冰,本就不安的百姓,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
  这时经不起一点煽动,当有人得知北岭那些流民之所以能够逃出来,是因为皇上将镇守在北岭的数万兵马召回用于攻打盘踞在锦州的叛军时,阜阳城中百姓对皇上的成见又加深了一分。
  他们也有亲人在城外,此时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每天都有关于那些流寇杀害百姓的事传进来,手段之残忍,就是隔着厚厚的城墙,都让人觉得瘆得慌。
  这些流寇有许多都是犯了事的,有些流放了十来年,有些才流放几年,而坏人的事迹通常是比较令人印象深刻的,所以到现在为止,百姓们都还记得其中有些人的事,是什么原因被发配。
  且看他们沿途过来所做的事就知道他们是报复心极重的一群人,进城之后会做什么呢。
  可纵使现在想逃,也逃不出去。
  百姓焦灼不安着,朝堂和宫中也不太平,皇上御驾亲征离开阜阳城,在朝堂坐镇的是以卫家为首的一群人,太子年幼,莫说是学着协理朝政,就是让他在那位置上坐半个时辰,他都能给你哭上两个时辰,不是要母妃就是要奶奶,才两岁的孩子,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不少大臣心中早就有了悔意,早知道德王归来,夺回皇位之后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他们当初就不该听卫老国公他们的话,支持德王登基,现在好了,沈家人走了,荣昌侯他们被囚在家中,闹到流寇围攻阜阳城,莫说那些百姓了,这些当官的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他们要比普通百姓更清楚那些流寇的厉害。
  呵,其中还有人与他们结下梁子的,虽说他们都是按规矩来办事,那些人也合该有那样的结果,发配去北岭还是先帝仁慈,可在那些人眼里,恐怕早就将当初负责办案有所牵扯的官员都记恨上了,这要是遇着机会,指不定怎么报复。
  这不,现在机会来了,人就在城门外。
  阜阳城里剩下的人能够支撑多久还不清楚,其中一部分还是乔小将军带来的,大敌当前不分你我,可总归有一种特别微妙的感觉,皇上御驾亲征在锦州,当爹的乔将军在锦州城镇守对阵,做儿子的来阜阳城帮忙抵御流寇。
  此时的延寿宫中,张贵太妃抱着聪哥儿不肯放手,一双眼睛快哭成了红桃,她也悔啊,悔不当初,悔没有听儿子的话早早向皇上请旨去封地,现在她和孙儿被困宫中,儿子和儿媳妇在宫外又进不来,就连这阜阳城现在都出不去了。
  太后被她哭的头更疼了,抬头看林嬷嬷:“有消息了?”
  林嬷嬷摇头,那意思也是明了,太后一次次派人传到锦州的话,至今没有回应,这都一个月了,快马加鞭也能有两三个来回,这些口讯信件却像是石沉大海,一直没有音讯。
  太后的心沉了几分,不是没有回应,是皇上没有给与回应,难道他真的要弃阜阳城于不顾。
  前头的事,不论是争夺皇位也好,对反对的大臣用了手段震慑朝野也罢,那都是基于为了要稳固皇位,可现在是数百数千的性命啊,治国天下,治的是国,保的是黎明百姓,未有他们安康,这天下才能太平。
  御驾亲征,兄弟反目成仇,他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太后更担心的是城外那些百姓,这些流寇虐杀百姓,而阜阳城迟迟不开城门,最后会引众怒,那些在城外的百姓,恐怕也会跟着流寇一起攻城。
  张贵太妃的哭声又传到了耳中,太后抬起头看她,重重呵了声:“够了,来人,将张贵太妃送回去!”
  张贵太妃抱着聪哥儿直接跪了下来求道:“娘娘,您就放我们出宫吧,聪哥儿做不了什么太子的,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太后想起皇上要封聪哥儿为太子时她高兴得意的样子,这会儿后悔了。
  “你现在出宫有什么用,这阜阳城你们能出的去?出城就会被那些流寇围住,先帝在事将这些人贬去北岭,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待纪家人。”太后实在是烦了她现在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叫人把她即刻带走。
  张贵太妃是没有和聪哥儿住在一起的,太子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安排,皇上不在,便暂时养在太后这边,张贵太妃也只能来延寿宫看看,皇上在的时候,她连太子宫都靠近不了。
  所以听到太后要她离开时,抱着孩子还不肯撒手,最后连孩子都弄哭了。
  林嬷嬷带人进来,两个架她,很轻易就将孩子和她分开了,孩子抱到太后身边后哭声小了许多,大概是觉得祖母这时哭的有点可怕,挨在太后身边不肯动。
  张贵太妃见此,更伤心了,可她在宫中半个人都指使不动,她带不走孙子也出不了宫。
  屋内安静下来后,太后给聪哥儿理了下衣服,看着他,不由想到了嫣儿和平姐儿,锦州举旗,她就想到了她们是与凛儿在一块儿,这样也好。
  皇上御驾亲征说要平乱,却不似当年的先帝,兄弟反目,最后不论结果是什么,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想到此,太后又让林嬷嬷派人往锦州送了消息,她希望皇上已经派兵回阜阳城。
  …………
  入了七月后阜阳城的天越来越热,三伏天,天亮后没多久太阳就热辣辣往下照,从城墙上往下看,城外吊在木桩上的尸首,惨不忍睹。
  消息是先从城外开始传起来的,那些流寇想要鼓动已经受创的百姓,皇上至今没有带兵归来援救,是早已经放弃了他们,枉顾他们的性命。
  对于那些受尽折磨的百姓而言,这等于是烧断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们期盼着皇上得知消息后会即刻派兵前来,一天,十天,一月,就算是等再久,心里还是有期盼的,那是源于对上位者的信任,在绝境时,皇上最后会派人来救他们。
  可最后等来这么一个消息,这些失了亲人受了许多折磨的百姓即刻怒了,都不用人来集合,他们自发的冲向城门要冲破而入。
  城墙上的那些将士犯难了,若是流寇如此,毫不犹豫的乱箭射死,可要是这些百姓这么做,他们却不能直接下手,如此,倒是给了那些流寇可乘之机,混在百姓中破坏城门。
  消息在城外传开后很快传入了城内,不过三日,城中三处地方起火,就连卫国公府都没能幸免于难,夜半时后院墙外被人扔了火石,直接把后厨房给点了,烧死两个烧伤三个,后厨房塌了。
  另一处是北城门那儿,当时是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几个鬼祟之人,他们竟想炸城墙。
  这些事很快引起了朝中大臣的注意,可注意有什么用,姜大人从姜家出来去署里,半路被丧失理智的百姓拦路扔石头,砸伤了额头逃回家去,到现在都不敢出府。
  城里城外如今都乱成了一团,乔小将军他们也坚持不住了,那些流寇已经开始指使百姓炸城墙,要不了半月,这些人就会冲破城门。
  皇宫中卫老国公命人收拾东西要先送太后和太子殿下离开,但哪里是这么好出去的,外头就等着城内憋不住先出去,这个办法行不通后,卫老国公又想让太后出宫躲藏起来。
  就这时,南面的城墙被炸出了个洞,不用半个月,三四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够炸破那城墙,长驱直入阜阳城。
  乔小将军即刻命人前去南城门补救,外面的百姓已经疯了,炸药裹在身上冲向城墙,这么下去,整座城都要毁了。
  明明是暑夏,艳阳高照的天,却蒙上了一层黑灰色的浓雾,盘踞在阜阳城上空久久挥散不去。
  城墙各处都是被炸过的痕迹,大大小小的洞眼,满目疮痍。
  风吹过,呼啸声中藏着哭声,像是无辜死去的灵魂在悲鸣。
  两日之后,城外那些流寇异常兴奋,眼看着那由外往里炸的洞越来越大,用不上两天,再有一天就能炸破,而十里之外都还没有任何消息,这阜阳城,他们占定了!
  安置在不远处用作营地的村落里,白显诚正与几个人谋划着攻进城之后的事,放下别的,首先就是要攻占皇宫,挟持太后和太子,那些妃子中既没有有身孕的,就没什么用处,关起来留着,还能威胁一些大臣。
  他们不是草寇,其中不乏有谋略的,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攻城之后先稳定局势。
  他们之中有人想做皇帝么,自然有,但更多的是为了报仇,在北岭那种地方呆上十来年,人格早已扭曲,一路杀下来也只为了痛快。
  商量时,外面不断有人进来禀报炸城墙的进程,过了不到一刻钟又有人冲进来,却不是刚刚那兴奋状,而是着急:“不好了,城北那边出现了大批兵马,把咱们的人都给杀了!”
 
 
第136章 
  偌大的阜阳城, 在城内由南门到北门快马加鞭都需跑上两刻钟,更何况是城外,这边急匆匆才跑来人禀报城北遭袭, 话音刚落, 又有人冲进来,五里地外突现大批兵马, 正朝他们围过来。
  站的最近的一个男子蓦地起身,一把推开禀报的人快步到门口望去, 外面都是屋子, 也看不到五里地外的情景, 但看远处的天色,似乎是有马蹄经过时滚起的尘烟。
  他扭头看那个前来禀报的人,满是戾气的脸上添了怒意:“五里地才发现, 十里之内安排的人呢!”
  禀报的人见他动怒,回答的更加小心翼翼了:“巡逻看守的弟兄们都被杀了。”
  是有人先偷袭了各处点上的人,瞭望塔上的人都死了好几个,这边才迟迟没有察觉。
  说完没有多久, 那边又冲过来了好几个人禀报情况,刚刚是五里,现在就在三里地外了, 望过去怕是有好几千人,为首的还是车轮队。
  “快派人去东面调人。”白显诚即刻叫人去东城门那儿将人手调配过来,“摆栅栏,告诉他们, 拼死也要堵住,你到后面找两百个百姓过去,他们要是硬闯就把她们顶上,看他们敢不敢杀。”
  “找两百个妇孺过去顶着。”
  不敢有片刻的怠慢,白显诚吩咐下去后,禀报的人忙跑出去叫人安排,站在门口的两个也跟了出去,屋舍外顿时吵闹了起来。
  反而安静下来的屋内,余下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要说半个时辰前大家都还沉浸在即将破城的喜悦中,此时却是要面临有备而来的几千兵马,巡逻多日,甚至派了很多人在锦州和阜阳城之间的路段上监视都没发现异样,一来就出现在五里之外,那就说明他们派出去的人都已经死了,从半个月前就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们以为是无事,其实已经在靠近。
  “赵老。”
  只安静了不过几秒,白显诚看向坐在里面的一个年长老人,从他瘦削的脸上依稀能够辨认出他就是四年前跟着三皇子一起造反的赵阁老,后全家都被流放到了北岭,现在活下来的就只有他和他的一个儿子。
  赵阁老也是这些人中资历最深的,从北岭一路到阜阳城这儿,他虽不是起头的却在其中出谋划策帮大家解决了许多事,如今这情况,他们就想听听他的意思。
  年纪的确是大了,过去就精明的一张脸,现在多了冷漠,瞧着有些吓人。
  他说的话简洁有力:“加派人手去炸城墙,尽快进城。”只要进了城门,他们围攻上来也不怕。
  “好!”
  “告诉那些人,皇上派人要将他们和流民一起杀掉。”
  白显诚脸上闪过一抹嗜杀的兴奋,即刻带了人前往已经快炸破的那城墙。
  这时不少百姓的精神已经面临崩溃,绑上炸药朝着城墙纷拥过去,城墙上士兵的攻打更是佐证了那些话,他们不仅杀流民还杀无辜百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其实也和那群流民混作一团,没有分别。
  ……
  各方都在争取时间。
  从人数上这些流寇是抵不过折返回来的大批兵马,但他们能够抵御上一阵,如今就看这城墙是否能赶在前线被攻破前炸穿,一旦炸穿,流寇涌入城,即便是这些人最后还是输了,阜阳城却也毁了。
  他们这种毁灭式的攻打,根本不在意前线那些人活不活的下来,就拿他们做人肉盾罢了,进城之后这些人为的也是杀戮。
  乔小将军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早在那洞口的位置做了部署,即便是城墙被炸破,也不能让这些人进来,要拼死抵住,皇上派他到这儿来就一定有其道理,不会任由这些流寇造次。
  南门外三四里远,站在城墙上的瞭望塔看出去能够看到战况,士兵急匆匆下城墙禀报:“将军,三里地外出现了大批兵马,和流寇打起来了。”
  乔小将军心头一喜,他们折返了!
  紧接着,北城门那儿也有人来禀报,城外的流寇被杀,沈家二少爷他们在城外。
  接连两个消息传来,将乔小将军的担忧都给驱散了,原本是打算好了就是死在这儿也得熬到最后,现在南边兵马已到,北边流寇被杀,援兵到了!
  炸药爆炸声阵阵,城内的百姓惊慌的很,有些收拾了行礼纷纷往皇宫方向跑,在他们眼里,若是阜阳城不安全了,皇宫那儿就是这城里最安全的地方,那么高的宫墙也能抵挡住这些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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