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微声音轻快道:“崔叔的菜做的好好吃啊,我能带一些在路上吃吗?”
崔令点头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路上带着些汤汤水水多有不便,我给大家准备了干粮,还有我自制的鲜花饼。”
叶青微发出惊喜的声音。
叶明鉴笑道:“阿令,你真是太宠着她了,把她宠坏了可怎么办?”
崔令笑容温和,眼中是阳光化作蜜糖的温柔:“女孩子就是要多宠着些,这样才不会让一些小郎君骗了去。”
在座的小郎君都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脊背。
叶青微不为所动地吃着饭,却感觉自崔令说完那番话后,不少视线都偷偷围绕在她的身上,叶青微还没有说什么,就听身旁的卢况叹息一声,头疼道:“果然麻烦啊。”
也许是昨夜太累,今早又起的太早,等到上路时,小郎君们都东倒西歪的,睁不开眼睛了,一个个都放弃了骑马钻进马车里补眠去了,叶明鉴趁机招呼澄娘与他共乘一匹马。
澄娘取笑道:“你都多大岁数难道不嫌丢人嘛。”
叶明鉴一本正经道:“与夫人共乘一匹马怎么就不正经了?”
澄娘争辩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她站在马车上朝他张开双臂,叶明鉴大笑着,还像个初心萌动的少年一般,一弯腰便将她轻飘飘地带上了马背,两人共乘一匹马,飞快地脱离大部队朝前奔去。
此时,车上只剩下叶青微和赶马车的李昭二人。
叶青微敲了敲车板,李昭没有动弹。
叶青微在他的身边坐下,将装有药膏的小盒递给他,他也没有接。
“你松开手好不好?”
李昭冷冰冰地扭过头盯着她。
叶青微叹息一声,直接从他手中将缰绳抢了过来,李昭盯着她,像是在控诉她,活像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叶青微无奈道:“你手都烫成这个样子了,能不能不要逞强?”
他这才收回视线,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想来热铁的温度并不会低,我早就想要说了,可没有找到机会,早上用膳时你又逞能……”
“没什么。”
“你还在骗我,我真是不知道雍王殿下居然是个大骗子。”
叶青微放下缰绳握住他的袖子,李昭抖了抖却没有从她手中抖出。
她歪着头笑道:“明明你现在已经不在介意我接触了,又装出这副不适应的样子来做什么?”
“我……不是。”
叶青微揪着他的袖子,一点点将他的手拖过来,李昭挣扎了一下,却被她慢慢攻破防线,攻城掠地,终于濒临城下避无可避。
叶青微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轻轻翻转,只见他右手掌心缠着锦帕,锦帕隐隐有血迹透出,她捏着锦帕一角慢慢抽开,他的手掌反射性一抖,只见锦帕已经被血糊在了他的伤口上,若是要将锦帕揭下来非要将他重新撕下一层皮不可。
叶青微的手指顿住了。
“没关系,我忍得住。”李昭淡淡道。
叶青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她当然相信他能忍得住,他一向不喜欢裸露出身体,也不喜欢别人碰他,不过,她曾在他沐浴的时候偶然看过他的身体,只看到满身的伤痕,那些伤痕是有顺序的,可是因为水池的雾气太盛,她到底没有看清楚,只是佩服他——他身上有如此多的伤口,当时该有多痛?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他又是如何能够忍受过去的?
“我知道你能忍,可人总是会痛的,越忍越痛,也许有人分担一下就不会那么痛了。”叶青微抬头,目光柔软的像是阳光下的薄雾,为了拥抱太阳而化成浮沫,他眼中的冰在浮沫中沉浮,也渐渐融化。
她勾唇一笑,满身的媚气几乎破体而出,手却狠狠一撕!
李昭猛地咬住了唇,脸色煞白,他几乎听到了自己皮与肉分离的声响,可仍旧没有呼一次痛。
叶青微盯着他的伤口,皱紧眉。
李昭鲜血淋漓的掌心甚至会因为风而反射性地抽搐。
叶青微洗干净手,才沾着药膏细细的涂抹上。
李昭冷淡的视线落在她的睫毛上,在阳光下,她的睫毛像是金色的小刷子,刷子上沾着金粉,在她抬眸时会“扑朔朔”地落下。
他薄唇抿了一下,低声道:“所以,他才会吻你的吗?”
她的手抖都没抖一下,问道:“你看到了?”
“嗯。”
“这样可不好,偷窥是非君子所为。”
李昭面无表情道:“抱歉,我还看到了崔澹吻你额头。”
她的手指依旧如此轻柔,就好像他看到的都是假象,亦或是这些暧昧被揭穿都无法动摇她的心。
他不禁怀疑:难道是他看错了?
李昭想到什么便直接问出了口:“我看错了?”
叶青微为他涂好药膏,又低下头轻轻吹了吹,他只觉掌心伤口一阵微凉,好受许多,不过这药膏的味道有些熟悉。
“这是曹太医调制的药膏,”李昭道:“是李珪,还是李珉?”
叶青微抬起头,眯着眼睛笑了笑:“这对你很重要吗?”
谁吻了她,谁送给她药膏,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李昭直起身子,重新冰封住自己,冷淡道:“多谢。”
从此刻开始,李昭就不说话了,即便叶明鉴问他事情,他也言简意赅,就好像为数不多的人气又被人抽走了一般。
叶明鉴找了个机会问叶青微:“你是不是又欺负雍王殿下了。”
叶青微诧异道:“爹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如何能欺负得了他?你看看我这柔弱无力的模样……”
“还在你爹我的面前装,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阿软你?就你那个心眼儿,十个雍王绑在一块都不够你玩的。”
叶青微无奈摊手:“若是爹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阿软你这个机灵鬼,爹是怕你引火烧身。”
叶青微更加委屈了:“我根本没干什么啊?就是说了几句好听的话。”
叶明鉴无语了一阵,接着道:“别人也就罢了,你……你照照镜子,再配合上你所谓的好听话……我原来就奇怪了,就算你长得好看一些,也不能这几个弟子全都一股脑儿地对你另眼相待啊,他们性格不同,喜欢的东西也不一致,怎么就、就……”
叶青微无辜极了:“我都不明白爹在说什么,不过,崔澹曾告诉我他在花架后捡到了一只线香,怀疑是偷花之人留下的。”
叶明鉴顿时被转移了话题,他接过线香,飞快地去找崔令去研究这件事。
叶青微站在原地挠了挠脸颊,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昭:我什么都看到了,但我选择原谅她,也许是我看错了。
☆、第四十七章 假和尚
一行人到了三生寺, 这只是一间很小的寺庙,庙门还有些斑驳, 很难能想象被天下人奉为高僧的无色法师会在这里讲经。
入了寺门,就见一个光头小和尚正在洒扫庭院, 王子尚率先喊了一嗓子, 却将那小和尚吓了一跳, 小和尚回过身,却死死低着头, 脸上蒙着一块黄麻布。
“打扰到小师傅了, 请问主持在吗?”崔灏代众人问道。
小和尚点点头, 哑声道:“请稍等。”
小和尚低着头拎着一把大扫帚转身离开。
“哎, 你们猜猜这小和尚为什么要用布蒙着脸呢?”王子尚大声谈笑着,偷眼朝叶青微望去。
“你没见他正洒扫庭院吗?定然是怕扬尘。”崔澹没好气道。
“或许是他太过丑陋。”李行仪道。
王子尚笑嘻嘻地揽着李行仪的肩膀道:“我们两个不愧是好兄弟,想到一处去了。”
李行仪转过头, 如狼一般的利眸盯着他:“你我若真是好兄弟, 那你就告诉我,你跟阿软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王子尚摸了摸唇,又开始发痴了。
李行仪扭头去看叶青微,却见叶青微站在院子里的铜鼎前,探头去看里面燃着的香。
崔令站在她的身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寺里的线香。”
“所以, 是无色法师那一行三人做的?”
崔令望向远处,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双手合十, 缓缓行来。
“诸位檀越远道而来,阿弥陀佛。”
“主持,我们来此是来寻无色法师的。”叶明鉴道。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年纪大了,老和尚我的耳朵也不好用了。”
“你这老和尚!”崔澹怒斥。
崔令挥了挥袖子,笑道:“主持,无色法师曾经来过我的花圃,说我若有事便来三生寺里找他。”
老和尚看了崔令一眼,低声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崔檀越。”
“看来无色法师已有安排?”
老和尚点头道:“崔檀越来晚了一步,无色法师前些日子刚离开本寺。”
“无色法师往什么方向去了?”
“老和尚这就不知道了,只是法师似乎对寂城的灯节很感兴趣,大概是往那里去了。”
叶明鉴对崔令道:“真是不凑巧啊。”
崔令含笑点头:“他的确是个喜欢寄情山水的人,不过,他的腿脚不好,是如何上路的?”
老和尚道:“他在不远的村子里买了一辆牛车,就这么上路了。”
“不是说他收了两个弟子吗?”叶青微插言道。
老和尚定定看了叶青微一眼,口中念道:“女檀越可不得了。”
崔澹凑到叶青微身旁,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口中却道:“这些个神棍,惯来会用这样的话开场,信他才是傻子。”
叶青微歪头笑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崔澹哼道:“谁跟你说话了,我在自言自语不行吗?”
老和尚见众人没有接话的意思,便这能放弃这个话题,转而道:“法师说与两人的缘分未到,师徒之缘只到此了,以后会如何,只能看两人各自的缘法了。”
“那不知两位弟子又在何处?”
老和尚耷拉着眼皮,诧异道:“这位檀越是何意?”
崔令温声道:“麻烦方丈了,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他们。”
老和尚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我这寺里的几个小和尚究竟怎么招惹上了你们这些贵人,阿弥陀佛。”
崔澹嗤笑一声:“得了,我给你添点香油钱,你将这寺庙重新修一修,重新给佛祖镶镶金箔。”
老和尚抬起头,一不小心看到了他锁骨间的那块印记,立刻眼睛一亮道:“檀越与佛门有缘,若是能遁入空门,必能领悟无上佛法。”
崔澹敛了敛衣襟,哼笑道:“就是菩提寺的方丈要收我作入室弟子,我都不肯去,还会看得上你这间小寺,想要一口吃个胖子?太贪心可是会犯下罪过的。”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是贫僧的罪过。”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崔令:“法师离去前给施主留下的一封信,等施主看完就请随我来吧。”
崔令打开信,看了一会儿却笑道:“这无色当真是……”他摇了摇头,将那封信收了起来。
“怎么了?”叶明鉴问。
“没什么,他只是又在找借口四处玩乐,”崔令笑道:“咱们去找那两个小和尚吧。”
老和尚带着几人走入后院,边走边道:“说起来,也不是老和尚我非要拦着你们,只是这两个小和尚一个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正卧病不起,怕会感染到这些贵人;另一个则不小心打翻了烛火,被滚烫的热蜡烫了一脸,没有办法见人了。”
“这么巧?”王子尚抱着双臂想要挤到叶青微身边,却被崔澹推开了。
“你那边有那么大的一块地方,非要往这边挤做什么?”崔澹瞪着他。
“呵,你哪里也有那么一大片地方,你怎么不挪一挪?”王子尚给李行仪使眼色,示意他来帮自己,可李行仪却一脸怀疑地看着王子尚。
崔澹冷笑道:“看到了吧?就算你的好兄弟也不相信你了……李行仪你怀疑他就对了,要知道墙角一般都是好兄弟扒的吗?”
“阿行,你可别信那颗臭蛋的鬼话!”王子尚去拉李行仪,李行仪却躲开了。
王子尚立刻顿住了脚步,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李行仪抿紧唇,面容冷肃道:“那你告诉我,你与阿软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最近看到她时的神情不太对。”
“有、有什么不对的啊。”王子尚越说越小声,还摸了摸耳朵。
李行仪的视线越来越冷。
“我说,你们如果不走的话,能不能不要当着路啊?”郑如琢无奈道:“前面的人都已经走远了。”
李行仪、王子尚和崔澹抬起头来一看,叶青微他们都已经走到门前准备进门了,而他们三个因为争执正好挡在回廊里,将后面的几人全都堵在了这里。
叶明鉴回头道:“你们就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了。”
即便知道里面有病人,少年郎们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想要探索的,然而,听到老师的话,他们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
叶明鉴和崔令随老和尚一同走了进去,原本站在门边的叶青微左看看右看看,也想钻进去,但是,她刚迈过门槛,腰带就紧紧一勒,接着,她就被一股力气硬生生地拖了出去。
叶青微回头,就见李昭将他手里的剑鞘头插进她的腰带中将她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