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阳慢慢走近,余光瞥到旁边竖起的玻璃柜,头皮爆麻,仿佛二踢脚在他天灵感炸开,闷在脑中,嗡的一声。
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五六具人尸,而人尸后面的铁笼子里,关着几条软绵绵的棕黑锦蛇,半昏半醒状态,散发着微弱的妖气,离化人形还差一步。
空旷的工厂里突然响起电话铃声,沈晓阳吓了一跳,回过神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不在身上,早已报废。
墙上的蛇影弓着背滑向电话。
“喂?”
“现在要吗?”蛇妖说,“我手上这个是男的,刚隆好胸,六哥要什么样子的?啥?清纯可人……你给我发张照片我看,蛇尾呢,要什么样的?都挺软和……嗯,好……一个月后就好,上次那个按照影后整的已经拆线了,明天就能给七爷送去……”
沈晓阳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这才看到,车床上躺着一个人,面上裹着绷带,而胸则高高隆起。
沈晓阳开始发抖,鹦鹉呆毛一歪,忽然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蛇影一顿:“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
明天早点更~
第17章 六哥柳池
慌张中,蛇妖打破了麻醉剂,他顾不上收拾,蛇尾碾过玻璃碎渣出来查看。
什么都没有,明明怪笑声是在工厂内,他听得一清二楚,然而眼前一切如常,泡在药水中的尸体静静浮动着,笼子里关着的棕黑锦蛇也都安静的盘着,慢慢吐着信子。
空气中只有淡淡的鬼气,却无其他的妖气。这里常年停放新鲜的人尸,有鬼气很正常。
难道是他幻听了?
电话那端问情况,这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医用手套的蛇妖说:“……没事,可能是我太紧张了……你跟六哥说,他要求太高,这批死的底子都不太好,我就是技术再高超也做不到……”
不知电话那端说了什么,这白大褂蛇妖笑了两声,道:“你要是真能帮我要到七爷的时光表,这些年纪大的,不说清纯可人,青涩少女都可以给你做出来!”
“哈?六哥没要?那你们这马屁拍的,还跟我说是六哥想要的,加急……我知道不能……那你想办法……一个老头子,最多拉皮动刀成风韵少妇,少女还是算了吧。”蛇妖又说,“你想讨好六哥?呵呵……那就得找真学生妹,最好是高中的,快要参加高考的,六哥好这口……有?真有?有就好啊!什么?人没死……嗨,早晚是要死的,你们趁睡觉强缠勒魂试试?哈哈哈……过奖,我不坏,我只是点子多。按照照片整?谁的照片啊?你刚发来那张?可那姑娘看着不怎么好看啊……勉强清秀,真要按照那张照片整?行吧,你先把人弄来,我才有法子整。”
他挂了电话,尾巴尖儿被玻璃碴扎到的锐痛让他蹙起眉头,他游弋着离开这个车间,翻找药粉。
他离开后,墙壁上黑影动了动,溶于背景的沈晓阳重新聚回身体,掀开医用架的布帘,抓出鹦鹉,蹑手蹑脚地溜到车间。
沈晓阳虽然是妖中废柴,但他藏匿和逃跑的本领却出乎意料的好。城妖只要在自己的地盘,只要周围有属于这座城市的东西,他们就可以无声无息融进去,化为城市中的一部分。
沈晓阳悄悄潜进车间探究竟,他掀开盖住人尸的被单,看到了缝合在一起的双腿。
触目惊心,沈晓阳捂住拔凉的心口,奇怪道:“他们是要把人和蛇连在一起?”
可人已经死了,缝到一起也是死的……他们图什么?做标本吗?当摆设吗?老变态喜欢在家摆这种变态的玩意儿?
还有电话里提到的六哥……六哥沈晓阳知道,是指特区外勤科副科长柳池,他是柳家的第二代当家之一,颇得柳云龙赏识。
果然都是一窝坏!
可惜身上没有拍照取证的东西,沈晓阳听到蛇尾拖地的声音,把鹦鹉一扔,示意它自己藏好,他则迅速伸手,触碰着墙,手指慢慢融进了墙里,继而整个身体消失不见。
墙面上一抹虚影慢慢游走,鹦鹉站在墙角处的骨架标本上,竖着呆毛,眼睛眨了两眨,慢慢定格。
蛇回来,嗅到淡淡海腥味的鬼气,扭身见到鹦鹉,吓了一跳,旋即又冷静下来,问它来历。
鹦鹉犹如智障,蛇妖再问,它翅膀一拍,竟光明正大飞了出去。
蛇妖追赶不及,但思及这只鬼鹦鹉目光呆滞不通人话,他稍感安心,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没见什么异常,又缩回了工厂,推来报废的摩托车堵住了门。
鹦鹉在小区绕了几圈,落在了小土包上。
沈晓阳从地里拱出来,衣服干净无尘,他理了理校服,鹦鹉尚在他脑袋上立着,沈晓阳道:“下来!”
鹦鹉无动于衷。
沈晓阳又道:“下来!别装听不懂,你丫智商高着呢!”
鹦鹉从呆若木鸡的状态回血,一爪子挠上沈晓阳,虚化的半边翅膀摊平了伸过来,问他要东西。
半分钟过去后,沈晓阳抱脑袋遁地。
鹦鹉叽里呱啦拍着翅膀跟上。
沈晓阳从地里冒出脑袋,大声解释:“没办法!那串项链不是沈阳的东西,我融不进去,只好舍弃了!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富贵如云烟知道吗?”
鹦鹉若是能开口,骂的肯定是:“败家!” 它爪子一伸,金刚碎骨拍向沈晓阳。
沈晓阳脑袋一缩,融进了水泥地里。
气波蹿的很快,然而没过多久,只听砰的一声,沈晓阳抱着脑袋跳了出来:“擦……排水管竟然用的是外地的……疼死老子了。”
鹦鹉哇哇大叫,沈晓阳推了推眼镜,蹲下跳起,扯着鹦鹉的爪子把它拽了下来,塞进怀里:“别闹,抓紧给赵处长汇报紧急情况。”
他落寞道:“真是讽刺,发生了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只能找中央领导解决……”
“可惜没留下影像证据……”
长春机场的登机口,一名西装革履窄腰长腿的瘦高个儿青年正在和旁边的女学生搭讪。
他戴着无框眼镜,头发精心修剪了,袖口两枚翡翠袖口,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戴了三枚戒指。
从头到脚,一丝不苟,非常精致,透露着良好的经济状况。
他幽默风趣,拿出手机,有意无意敲着嘴唇,眯起眼睛,问女学生是否能留个联系方式,女学生腼腆笑了笑,红了耳朵,低头,目光转向他的手指,看到他左手无名指并没有戴戒指,松了口气,小声道:“……微信……可以吗?”
“好啊。”男青年笑的好看,女学生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牙齿,尖尖的。
“虎牙……”女学生低头笑了笑。
“啊……你说这个啊。”男青年一笑,微微张开口,细长的手指碰了碰牙尖,他慢慢凑近女学生,又把距离停留在暧昧和礼貌的边缘,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如低音提琴:“不是虎牙……有可能是吸血鬼……”
女学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捂嘴笑了起来,顺着他这个玩笑说:“我还真有点信……你看起来挺像的……”
仔细看,他眼角眉间的确有种不同常人的妖媚,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诱人的,危险又神秘的气息。
男青年还要再说什么,他那个去买咖啡的同伴回来了,见他跟女学生凑得很近,大惊失色,放下咖啡,快速把他拉开,冲女学生笑了笑,回头对男青年说:“六哥,收敛点……你别这样……”
听到他同伴说出这种话,女学生讪讪,连忙把目光转开,许是猜他有家室,坐了一会儿,默默推着行李箱换了地方。
女学生一走,男青年沉了脸色,脑袋向后一靠,舒展开长腿,百无聊赖的样子。
同伴看了看四周,低声说:“六哥,够了,求别招惹……活人。”
男青年嘴抿成一条线,半晌,闷声道:“我喜欢这样的,学生款,青涩,有书卷气,最重要的是……他妈的有活气!是鲜活的!”
“嘘!嘘!求你了六哥……”同伴连忙安抚他,“别在公共场合发脾气……”
“老头子喜欢那种鬼里鬼气的变态半残,我陪他耍够了!我没柳广风段位那么高,舍命舍情的哄老头子,这日子够够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都是这样,从他跟吸毒上瘾似的迷上玩残娃开始,我忍了三十多年!!”
“六哥……六哥算了吧,别说了。”同伴哀叹,“说了又能怎样?被听到了徒生是非……恐怕老爷子又让人给你送残娃了……你就接着吧。”
“我想吐。”柳池说,“瑶,你听过那句诗吗?楚王爱细腰。”
“六哥,抬举了。”同伴说,“我没上过学……”
“妈的……”柳池嫌弃不已,摆弄着袖口的翡翠扣,一脸阴郁。
登机时间到了,柳池关了手机,对同伴说道:“早晚有一天,楚王要倒台。”
“……六哥,少说两句吧……”同伴焦急,“都说让你别喝酒……”
柳池道:“楚王倒台,我就得陪葬,知道为什么吗?”
同伴不敢吱声,他比谁都清楚,柳池在柳家是做什么的。
销赃,处理后事,洗钱,倒买倒卖……每一桩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是他经手的。
“但我就是陪葬,也想让他倒台。”柳池说,“一了百了,死了干净!”
同伴心道:“可最初也不是谁逼着你给老爷子干这些事的啊,都是自愿……现在说身不由己……也挺可笑可悲。”
当然,他不敢当面说,柳池借着酒发泄了不满后,沉默歇神。
摆渡车停下来,上飞机前,两道风影突然打向这两只蛇妖,柳池愣了一下,趁着收机票,把手伸进怀里的口袋,摸出一张泛黄的纸。
储君令三个字泛着幽光,柳池抖开纸,看到了纸令的内容。
他停住脚步,后面的人啧了一声,他连忙道歉,把纸重新叠好塞回去。
一直到飞机起飞后,闭目养神的柳池才开口对同伴说:“瑶,沈阳特区被撤了。”
柳瑶说:“我看了……我刚刚还想问六哥……”
柳池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身体蜷城一团,边笑边咳嗽起来,空姐温柔询问,柳池闭着眼睛摆手,待人走了,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亮着两点水光,说道:“回家咯……一落地,我可能就……直接进坟了。”
“六哥……怎么回事?”
“赵处长撤了沈阳特区,这是要动柳家。”柳池说,“我回去,就是给他们背锅的……也不是,是除了我的那口锅,其他的都得背上。”
柳瑶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柳池却道:“你那什么表情,哥这次带你玩high了吗?”
“嗯……”
“以前开心过吗?”
“开心过。”
“这就行了。”柳池说,“不亏本,不过哥拜托你件事。”
“六哥……说不定七爷会念在……”
“他不会。”柳池打破了他的幻想,凑过来,低声说道,“瑶儿,六哥要是有幸留有全尸,把我埋在二中,埋在附近也行,哥最怀念的就是附在那个丫头身上,在二中上学的日子……”
似乎勾起了他不愿想起的回忆,柳池不再说话,他别过脸去,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轻轻笑了一声。
“六哥……”柳瑶心中难过不已,颤声道,“我会的……我会的。”
终于等到入夜,等在地下城门前的沈晓阳不再抠门,扔了一大把引渡资,敲开门,拽着鹦鹉纵身跳了下去。
他要找赵小猫汇报。
与此同时,赵小猫要来了怨情鸟的怀表,再次招来了沈阳令。
沈阳令沧桑的声音,如历史滚滚巨浪,讲述了怀表中,这只怨情鸟的生前种种。
赵小猫面无表情听完,把怀表扔给师秦,说道:“带上你的刀,我们走。”
“去哪?直接找柳白龙?”师秦说,“可我们没证据,老树的讲述也只是讲述,并不能成为证据。”
“下午,肖隐跟我说了一件事。”赵小猫道,“他之前走访了地下城一个百事通鬼,那只鬼告诉他,柳白龙有三大爱好。”
赵小猫伸出三根手指:“一,爱妖界珍奇古玩,二,爱做奇妖活标本,三……爱今天从潭中捞出来的那种死人半妖。”
师秦鸡皮疙瘩一直没落:“果然够变态……”
“妖和人一样,活的时间久了,就朝两种方向发展。”赵小猫说,“要么越活越澄净,一片赤心,天真痴狂如孩童,要么……活成蔑视生命越来越扭曲变态的老妖精、”
赵小猫戴上兜帽,回头看了师秦一眼,一挑唇角,笑他:“师秦,你怕蛇?”
“有点。”师秦说,“原本只是怕,现在有点恶心了……”
赵小猫微微一笑:“教你一个永远不会怕蛇的方法。”
“洗耳恭听。”
赵小猫悠悠道:“亲手斩蛇。”
师秦眉峰一挑,笑道:“猫儿,你这不是斩一条蛇,你恐怕是要快刀斩群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