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阿馋:我的哥哥最近的样子很奇怪ヽ(ー_ー)ノ
第二十九章
安华公主这几天都睡不太好, 皇兄这几天搬到了她的偏殿来,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身准备早朝, 每天在勤政殿都会忙到深夜才带着寒露而归, 服侍的人小心怕吵醒她都会脚步轻缓压着灯烛,只是她到底也想知道, 自己的哥哥作为一国君主会有多么忙, 撑着精神看了两天,然后发现皇兄会趁她睡着之后派人轻手轻脚地翻一下她寝殿的一些盒子书籍纸片, 愁眉不展的看得她不是滋味。
哥哥这是在找当初蔻儿姐姐的那一份信吧,到底写了什么让哥哥这么上心?她是不是给哥哥添了大麻烦了?
安华公主自幼生活在不安的环境之中, 总是犹如受惊的小鸟般胆小, 哥哥照顾她不想让她难受, 可是她悄悄地看见了,心里就会难受。
怎么办呢,哥哥是不是和蔻儿姐姐之间有了什么误会, 需要这封信去解开?那她应该怎么做才好?
看了几天哥哥从早忙到晚还要惦记着那份早早不见了的信,年不足十岁的安华公主悄悄咬着被子角, 陷入了人生忧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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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选过去了好几天,分兰殿中少了许多人,剩下的人团结成一起, 形成了一个单独排挤蔻儿的抱团成体,每日里大家都聚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打发时间互相探听消息,只有蔻儿单独一人足不出户每日里就是写写画画埋头苦思。
她的后路几乎被断了,如今已经到了要正面考虑入宫一事的时候了, 她不断给自己写了不少的入宫理由和不入宫理由,优点缺点利弊分析,然后发现一切都是虚的,抵不过一个条件。
那就是她是否愿意。
她不愿意。
一想到那几个在先帝宫中蹉跎了大半生的太妃们的言行举止她都有些苦闷,不知道如果她入了宫,是不是就代表着一二十年后,她就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人。这种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蔻儿让京香点了蜡烛来,自己把写了一堆的废纸凑到烛焰上点燃扔进铜盆里,坐在一旁八角桌前趴着叹息。
大选至今不过短短十来天,她感觉度日如年,每一时每一刻都是难熬的,不能像在宜明苑一样自在,更比不上在风家时的轻松自如,几乎把她整个人就捆了起来,难受得像是被勒住了呼吸,需要努力在绳子之间找到平衡点获得一线生机。
好累。
这几天蔻儿肉眼可见的焉了,精气神儿都不太好,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整个人有些沉闷,话都不怎么说,没什么情绪,看得京香有些急。
分兰殿中气氛不好,外头建设的的确不错,但是蔻儿嫌麻烦,出去了指不定又要被这些秀女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她又难得一个个跟着人家去计较,自己肯定要受气,来了这么些天,人一直是闷在屋子里不曾外出过。
人哪里是能闷的,足不出户时间长了就能把人闷出病来,蔻儿现在已经精神恹恹,只怕再来两天,她就要病倒了。
京香绞尽脑汁想要把蔻儿哄出去,还找来了一些暗卫使女打算陪蔻儿在外头走走,却被蔻儿懒懒拒绝了。一计不成再试一计,骗蔻儿说分兰殿外头长了一株龙舌草,特别好看,妄想用蔻儿喜爱花草这一点把人引出去。
谁知蔻儿趴在垫着软绵绣花垫上疲软地说:“龙舌草又不稀罕,我在家中培育了不少,想看回家去看就行。”
这下子京香是没有办法了,她愁的不行,没两天就急上火,嘴角燎了一个泡。
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有一个在杜兰殿服侍公主殿下的女官前来请见蔻儿,这位年轻干练的女官朝蔻儿行了个礼,口中笑道:“听闻方姑娘性子活泼,很招小女孩儿喜爱,我家公主年不足十岁,正是贪玩喜爱伙伴的时候,不知方姑娘是否有时间前去陪安华公主殿下小玩片刻?”
陪同一个公主玩耍,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的。蔻儿心里却很迟疑,为何又是她?她又哪里入了这位公主的眼?
女官仿佛看出了蔻儿的为难,她温和的说道:“方姑娘心里不用有负担,安华公主是个软和脾气的人,小女孩儿家,只是希望有人陪玩罢了。”
蔻儿知道,公主传召,她无论如何都是要走这一趟的,她深吸了口气,定下了心来,打算去陪这位金贵的公主说说话儿。
至于玩,她估计是不敢怎么玩的,人家好歹是位公主,要是她哪里做的不太对,岂不是得罪了公主,给家里招祸?
肩轿早早就准备好了,蔻儿重新换了身衣服后就被扶着坐了上去,京香跟随在侧,很快一行人就从分兰殿离开,绕过几座宫殿前往安华公主独居的杜兰殿。
路上的时候,京香小声给蔻儿简单说了下这位安华公主。安华公主不过虚十岁,是陛下的同胞嫡妹,早年在宫中不受宠,性子绵软而胆小,最没有架子,很随和而好相处,去了只用陪着说话玩玩,让公主觉着有人陪着新鲜就行。
蔻儿也在心里描摹了一下安华公主,估计是一个好相处的小女孩儿,这才放下心来。
宫中的树叶已经染红,层层枫红柳绿,风一吹,许多树叶儿挣脱树枝,飘飘扬扬散落漫天,卷来了一袭寒意。
路上青石板小径来来回回许多宫人女官,看见公主的肩轿,不管里面坐着的是谁,都屈膝而拜,蔻儿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到了杜兰殿。
独居的年幼公主宫殿,一路上能看见许多好玩的,高高低低的秋千就架了五六个,上面缠着蔓花藤,铺着绵软垫,单人的双人都有,殿院内还有不少花球绑着长长的流苏扔在石桌上。
蔻儿进了殿中一路走来,慢慢评估着这位公主殿下,估摸着大约是个和阿馋一般无几的小女孩儿,她心里就更轻松了。
想起阿馋,蔻儿就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她这个小玩伴是否还记得她。都说年纪小的人记性不好,这都过去了几个月,阿馋有了新玩伴,只怕也会忘了她这个旧玩伴了。
蔻儿心里一阵唏嘘。
送她来的女官陪同着她一起走到了正殿廊外就停下了脚步,她含着笑道:“公主殿下有命令,这个殿门只许方姑娘进去,我们都不得入内。所以方姑娘请吧。”
蔻儿已经没有多少惶恐,只是平常心去对待,再是公主,只要她没有做错什么,只陪着玩,应该会比较容易。
宫娥已经推开了殿门,弓着身请她进去。蔻儿对女官笑了笑,又看了眼京香后,提裙跨入高高的门槛,进入了殿内。
安华公主受宠,宫殿内就能看得出来,四处金碧辉煌,各种起居玩意儿都是精益求精,殿内上下两层的大窗全部洞开,光线十分好,这个时候阳光也真好照射进来,透过几扇大窗铺满了汉白玉殿内,柔柔的光洒在透白的地板上,仿佛泛着光。
蔻儿轻步缓入,绕过屏风,穿过垂珠帘,她看见了殿内站着一个小女孩儿在不远处正在看着她。小女孩儿挽着双丫髻,穿着金丝锦缎的衣袍,绉纱裙,脚上踩着翘头屐,怀中抱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绣花手鞠,正歪着头小心翼翼看着她。
蔻儿鼻息凝神,不可直视公主,垂着眼抬起手正要下拜,突然听见了一个有些怯怯的声音。
“蔻儿姐姐。”
嗯?谁在叫她?
蔻儿一愣,她动作一滞,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在公主殿中怎么会听见了阿馋的声音呢?
只短短一瞬,一种荒唐的念头瞬间涌上心来,她无视了严谨的宫规,下垂的目光抬起直直落在了小女孩儿的脸上。
女孩儿的相貌是熟悉的,处处都是长得精细秀气,和她哥哥有着几分相似,眸子清澈如小鹿般动人,总是带着一点怯怯,看她的眼神中有着一丝紧张和不安,一看见蔻儿抬头直视她,立即露出了一个讨好又带着惴惴不安的微笑来。
……阿馋?
蔻儿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
许多事情她是不敢想完全没有那个概念,可是在看见这个小女孩儿的时候,一下子心头就涌上了千千万万的思绪,瞬间让她呆滞了。
“蔻儿姐姐,你还记得我么?”阿馋小心翼翼地轻声问着,手中紧紧抱着手鞠,有些不安地踢着脚尖,低着头道,“我好想你啊,蔻儿姐姐。”
蔻儿定了定神,终于轻声唤着:“阿馋?”
对面的小女孩儿一下子露出了笑脸,重重地点了下头:“嗯,是我!蔻儿姐姐!”
蔻儿眼神复杂。
眼前的安华公主是阿馋,那宣公子……又能是谁呢。
第三十章
还能是谁, 那位一直藏在暗中窥视着她不断伸出爪子来撩拨一下她又收回去手的君主陛下呗。
蔻儿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中燃起了一股被嘲弄被戏耍的愤怒, 连带着她以为眼前的安华公主也是和宣公子一起逗弄她的同伙, 眼神淡淡了下来。
阿馋从小长在深宫,对看待别人眼神很敏感, 瞬间就发现了蔻儿的眼神冷淡了下来, 她顿时有些急,嗫嗫道:“蔻儿姐姐……”
“安华公主殿下万福金安。”蔻儿假装没有听见安华公主的话, 依照规矩对阿馋抬手屈膝行跪拜礼。
阿馋手中手鞠一抛快步走到蔻儿面前紧紧抓着她胳膊不让跪,声音中带了哭腔:“蔻儿姐姐!”
蔻儿心里一紧, 她看见了眼前小女孩儿的委屈和彷徨, 有些不忍, 迟疑了下,就被阿馋紧紧抱住了。
“蔻儿姐姐怎么了,之前我们不是玩的很好么, 突然给我行礼,阿馋好害怕姐姐你要和我划清界线不一起玩了。”阿馋抱着蔻儿的腰抽抽搭搭地, 十分委屈,“我一直不能来找姐姐玩,特别怕蔻儿姐姐你已经忘了我。好不容易偷偷能见一面, 姐姐还行礼,姐姐不喜欢阿馋了么?”
蔻儿听着抱着她的小女孩儿的话,依稀脑中产生了一个更荒谬的念头,她微微虚着眼, 拍了拍安华公主的肩膀,轻声问:“阿馋……公主,之前为何突然不来找我玩了呢?”
她还惦记着这件事,如果是宣公子只是戏耍她,不许自己的妹妹来与她玩就很正常,可是如今她已经能够确定,宣公子就是当今君主陛下,她即将大选或许就是陪伴一生的人,就有些不解了。那么阿馋不来找她就不是宣公子指使的,为何呢,她就突然不来了?
阿馋虽然不满蔻儿喊她公主,瘪瘪嘴还是乖乖回答了:“哥哥说蔻儿姐姐即将嫁进宫来,在此之前姐姐会很忙,而且依着规矩我也不能去找姐姐,所以就老老实实在宫中等蔻儿姐姐来。之前蔻儿姐姐进宫大选,本来我就要去找你的,嬷嬷又不许,说是我贸然去找蔻儿姐姐,会给姐姐添麻烦的,我就很乖的按捺下来了。”
阿馋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以为蔻儿知道她们兄妹的身份,十分直率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里,蔻儿心里已经软化了,她微微摸摸阿馋的头顶,又有些好奇:“那为何阿馋这个时候又要来见我了呢?”
之前十来天都忍了,如今距离最后一步也不过几天,她怎么会不忍耐,在这个时候传召她呢?
提起这个,阿馋一下子就焉了,她垂头丧气趴在蔻儿怀里闷着声:“因为阿馋做错了事。”
阿馋虽然是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儿,到底有些重量,整个人趴在蔻儿身上,她也有些坚持不住,索性这里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她就屈膝跪坐在地上,搂着阿馋,慢声细语问:“怎么了?”
蔻儿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素锻暗稠的衣裳,柔软而顺帖,阿馋脸趴在蔻儿衣服上蹭了蹭,磨磨蹭蹭了两下才小声着说:“因为哥哥好着急。之前蔻儿姐姐不是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带给哥哥么,我当时生病了特别难受,给忘了,信放的不知道在哪里去了,这几天哥哥突然知道姐姐有给他带了封信,特别急的到处找,睡也睡不好,我才想起来姐姐让我带的信没有给到哥哥手里。”
信……没有给到宣公子手里?
蔻儿手上拍着阿馋的背的动作微微一滞,她心中浮起了千头万绪,一时居然第一个浮上心的念头是他不是骗她。
“姐姐,信是很重要的东西么,哥哥特别看重,到处找,很着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啊。”阿馋抬着头眼巴巴看着蔻儿,满眼都是愧疚。
过了这么久了,当初心里的焦虑早已经过去了,她也调整好了心情,再次提起这个来,她只觉着造化弄人。
“嗯,不算什么,阿馋不要太在意。”蔻儿温和的安慰着阿馋。
“可是哥哥……”阿馋有些犹豫,毕竟哥哥为了找信都住到了她的偏殿来,一定是很看重啊。
“无妨,你告诉他,不用找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蔻儿轻声道。
的确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当时是急了,又对别人抱有了期待,才会在焦急之中写出了一份不太妥当的信,没有送到他手上,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阿馋乖乖应了。
她其实对于宣公子没有多少特别的情愫,只是因为他长得好,让她心里有了分悸动,再加上他当时处事处处照顾她,给了她一些不该产生的期待。其实如果就这样下去或许这份期待很快就会消失,可惜的是,在她的悸动消失之前,他先玩了一出消失,蔻儿瞬间把他记得死死的,从一个角落扒拉到另一个角落,还给扩大了不少位置,上面敲了长长的钉子定死在里头。
从小到大,她真的没有受过欺负,养成了一个有仇报仇有怨了怨的性子,对她好的她都记得,对她不好的,她就会拿个小锤子记下来,准备着以后一锤子一锤子的报复回来。只是宣公子脸蛋甚合她意,实在下不去这个手,才会在心里给划了个牢房把他单独装进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小心别中了美人计。
结果在她心中被敲定了几个月的案子在今天被翻案了。
他从来没有收到那封信,估计也一直和阿馋一样以为自己早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还在等着她进宫,却阴差阳错生出了这么多事来。
她之前要和风家表哥假定婚的时候,他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以为彼此就是玩弄人心撩了就走的风流客?
真是难为他还一直让人在她身侧小意保护着,还处处留心对她好了。
蔻儿心里头有些复杂。
她怎么就没有早些想明白呢。
姓宣,与自己的哥哥交好,同殿为臣,她居然以为是宗室中的人,完全没有向那个方向去想。
毕竟谁会去猜测身边遇上的人会是一国之君呢?
也难怪了,当初大选的消息初初传来的时候她就收到了宣公子送来的珊瑚珠宝,字画书籍,和大约是亲手雕刻的碧玺手串,而她在上了大选名单之后,他就消失了,原来不是戏耍她,而是把一切付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