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从资金投入还是导演知名度来讲,国外的那一个都要更胜一筹。
唯一的缺点是——“小池,国内的那一个接下来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但是国外那一个,需要跑到美国去试镜,最重要的是,还有可能被刷下来。”
意思就是,很有可能要白跑一次。
姜韵是真的更喜欢国外那个制作,从剧本到制作班子都是一定一的好。
不过越好的机会总归越难抓住,池烟演技是好,但是比她演技更好的多到数不过来。
姜韵一这么想就没忍住轻叹了口气:“见面再说,先看看剧本再考虑。”
挂断电话之后,池烟收到了姜韵紧接着发过来的邮件。
是关于两个电影制作班子的简要介绍,后面还附送了几个代表电影的链接。
池烟整日清闲,抱着笔记本坐在床头挑了几部来看。
看完两部之后,她很快就明白了姜韵心仪另一个的原因,连她这个电影门外汉,都能用最快的速度辨出好坏来。
再一查那部电影的名字,果然上到导演编剧,下到男女主演,都拿过了国际大奖。
池烟背靠着墙咬了下指腹,又把那部电影回放了一遍之后,才关了电脑下楼去做晚饭。
·
池烟这几天作息不大规律,睡得晚起得晚。
姜韵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才早上六点多。
国庆假期已经过去,临安市的秋意越发的浓重,六点钟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暗沉沉的,薄薄的一层雾气中似乎还沾着水汽。
挂断电话,池烟起身去放手机,男人的胳膊就横在她的腰际,稍一用力把她又给拽进了被子里。
“谁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微哑,困顿多于清醒。
“姜韵姐。”
身后的胸膛似是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池烟趋暖,便越发地不想动弹,往身后缩了一下。
肌肤相贴,姜易呼吸微重了些。
池烟打了个哈欠,注意到男人的手已经不大规矩,忍着困意握住他乱动的手,“我得起床了,姜韵姐七点半来接我。”
姜易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语气依旧不温不火,但是又似乎带了轻微的喘气声:“干什么去?”
“明天要去试镜,今天去美容院做护理。”
池烟再次打哈欠。
春困秋乏,新的一天,她还没起床就开始乏了。
“够美了。”身后男人轻轻地笑,在她脖颈轻吻了下,明知故问:“脖子后面有个红印……老婆,你被被蚊子咬了?”
岂止是脖子上有红印,胸口和后背上更甚。
池烟懒得理他,翻身起床:“被狗给咬了。”
池烟虽然没什么精神,但是动作还算快,七点半的时候准时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美容院是市中心那一家,有十几年的历史了,规模跟消费成正比,是大多数明星和阔太太的不二之选。
两人八点到达美容院,到了十一点才完成得差不多。
姜韵怕池烟无聊,还特地呢了剧本给她看。
是国外的那一个剧本,名字叫《暗室》。
一如那导演的一贯作风,带了些微的暗黑风格的悬疑向电影。
池烟翻看了一下最前面的人物设定。
是一部双女主的电影。
双胞胎姐妹两人是女主角,长相几乎完全一致,小的时候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分辨不出来。
长大之后就容易区分的多,因为姐姐中学的时候出了一次事故,从此时候变得内向阴沉了许多;而妹妹,依旧是那个比白纸还单纯的小白兔。
姜韵在旁边支着下巴看她:“怎么样,妹妹的设定是不是特别像你?”
池烟无言以对:“……”
她继续往后翻。
这个导演的所有作品,都讲究的一个大胆和脑洞向,一般看到中间部分也不能猜到结尾。
偏偏看到最后的时候又能发现,伏笔已经在之前的每个细节当中都埋下了。
电影的切入点是一起几年未破的连环杀人案,而嫌疑人,锁定在姐姐和妹妹之间。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每次拘留满24小时之后必须释放。
就这样,连环杀人案依旧在继续,每月的十一号都会发生一起,死者均为年轻男性,身份不一。
唯一的共同点是,死亡的方式是一样的,被人毫无防备地从身后击中,且一击毙命。
池烟来了几分兴致,边往后面翻边问姜韵:“姐姐是凶手?”
“你觉得可能?”
姜韵凑过来一些,“小池,你还真是小白兔啊,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
她说着把剧本直接翻到某一面,“看这个。”
池烟低头,于是看到了那一部分的剧情。
是小白兔妹妹和一个有SM倾向的青年男性的场景描写。
池烟鼻尖有汗渗出,轻咬了唇角——剧本上对妹妹的神态描写极尽详细,详细到一分钟呼吸轻重的次数,以及眨眼的频率和流眼泪的准确时间。
然后再男人毫无防备地坠入温柔乡的同时,姐姐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后面,拿了一条皮带用力勒住了男人的脖子。
再转回到姐妹两人的表情刻画,姐姐面无表情,而妹妹眼里湿润一片,但是唇角是带着笑的。
简直是变态。
姜韵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妹妹给姐姐下了药,是一种导致精神和记忆紊乱的药物,教唆她动手杀人。”
池烟还没太从剧情里缓过来,姜韵笑的高深莫测:“回去可以和姜易先试试怎么演。”
“我看了《引路者》的剪辑版片花,”姜韵“啧”了一下,轻轻地,“你跟姜易果然是天生一对。”
池烟抬头看她,不大理解她的意思。
姜韵:“你适合演变态,姜易适合当变态。”
“……”
姜韵伸手指了指,“试镜就试这一段,回去好好找找感觉。”
被姜韵说了一通之后,池烟甚至有那么半小时都在怀疑人生。
她记台词的速度越来越快,基本看过一遍就能记个七七八八,但是《暗室》里面,不论是姐姐还是妹妹,台词都不算太多。
池烟只能又去被里面的表情和动作,比如一分钟眨几次眼睛,再比如,她说话的时候应该用什么语气。
她没想到这个导演这么苛刻,光是那一个场景,她就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记得差不多。
明明是过来放松的,结果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池烟都沉浸在剧本里,身体也比刚来时绷紧了不少。
姜韵有事要忙,是三点钟走的。
五点半的时候,池烟换好了衣服准备离开。
这个点似乎是高峰期,美容院里人格外地多。
放眼望去,还能看到不少的熟悉面孔。
池烟视线在另一头的徐静和MIA身上停顿几秒,然后在她们注意到自己之前收回来,刚要出门,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应该是个女人,因为身体是软的,身上带着很清淡点的香水味。
“对不——”
池烟抬头,然后话硬生生卡在了一半。
那人看到她显然是一愣,紧接着眼睛就一亮:“……烟烟?”
她这个称呼明显喊得不够熟练,隐隐约约能听出几分生硬来。
当然生硬。
二十几年没见,第二次见到就用了这么亲密的称呼。
池烟的表情淡下来,“二婶。”
“烟烟……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知道我是……”
池烟抬眼看她。
冯新岚的话便这样梗在了喉咙口,合着口水一起咽了回去。
从冯新岚的眼睛里,池烟依稀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不够清晰,但是脸部轮廓大概能看出来。
两人长得还真是有几分像。
池烟心底发凉避开冯新岚伸过来的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第六十五章
池烟整日的好心情都被败光, 毫无征兆却又无可避免。
她转身就走,也不顾周遭几道看热闹的视线。
冯新岚似乎是想拉她, 手伸到了一半又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 池烟听到有陌生的女声问她:“长得跟你还挺像,是亲戚吗?”
大概是一起陪同的某个豪门阔太, 池烟回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精致又贵气。
她没听冯新岚的回答, 推门而出。
秋意渐浓,道路两旁已经有落叶堆积起来, 傍晚的余晖铺下来, 薄薄的一层。
池烟眯了眯眼睛, 胸口也有什么东西堆积起来,烦闷地不行。
姜易这几天忙,这会儿肯定还在公司忙工作。
池烟不想回家, 干脆就拿出手机给宋羽拨了个电话。
宋羽赶过来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彼时池烟已经在西尙吃完了两份甜点。
西尙是临安市知名度很高的一家清吧, 环境清静,来往的人也不像酒吧夜店那样鱼龙混杂。
桌子上的两个空盘子还没来得及收拾下去,池烟跟前放着满杯的鸡尾酒, 未动一口——宋羽不来,她一个人没敢喝。
池烟酒量虽然不错,但是也不敢真在没有朋友的情况下喝的烂醉。
宋羽注意到盘子上蛋糕残留下的细碎渣滓,她看了池烟一眼:“晚上吃这么多甜品, 你明天肯定……不,你回家就会后悔。”
池烟不置可否,伸手把宋羽拽到手边的卡座上坐下。
角落那处有人抱着吉他在弹唱,曲调舒缓,唱的是一首英文歌。
池烟有印象,之前那次剧组聚会,有个男演员当着姜易的面给她唱了一首情歌之后,很快就有人为了化解尴尬很快就切成了这首曲子。
她那会儿光顾着装醉了,今天细细地一听,每个旋律每个单词都听得清晰,居然觉得意外的缠绵好听。
池烟轻眯了眼睛,伸手去拿那杯酒之前转头问宋羽:“小羽,你喝酒吗?”
她也知道宋羽会喝酒,以前见她在酒桌上喝过。
或者换一句话来说,这个圈子里的每个女明星基本都会喝酒,而且酒量只会越来越大。
宋羽觉得今天的池烟不大对劲儿,她支着下巴看她,眨着一双眼睛打量她:“烟烟你怎么了啊?”
池烟垂了垂眼睛,望进五彩缤纷的酒液里,酒杯晃了几下,各层液体已经有了混合在一起的趋势,她闷声回答:“心情不太好。”
在今天之前,她一度以为冯新岚对她来讲,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了。
可是真碰上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冯新岚的出现对于她,虽然算不上轩然大波,也在无波无澜的水面上漾起了层层的水纹,一圈接着一圈,扩散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池烟眨了眨眼,恍然间觉得灯光又暗了几分。
宋羽在旁边试探性地问她:“跟姜教授吵架了?”
池烟摇头。
宋羽便不厌其烦地继续猜测:“那是新戏被谁给抢了?”
池烟依旧摇头,她偏头看过来,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小羽,我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吧?”
“提过几句。”
没人愿意把自己的伤疤揭开再撒一把盐上去,即使当时宋羽问到这个问题,池烟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几句。
宋羽把声音都放轻了些:“是你爸还是你妈啊?”
池烟不想回答。
她不觉得冯新岚是她的妈妈。
没有哪个妈妈会丢下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嫁作他人多年后又莫名其妙地想要跟她亲近。
到底是女孩子,宋羽平时虽然说话没个把门的,但是心思尚算得上细腻,很容易就明白她的意思。
池烟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再问。
宋羽正想着该怎么让她开心起来,一抬眼就看到池烟把那杯鸡尾酒给一口饮尽。
池烟酒量好,但是还是被呛了一下。
这款酒似乎酒精度数极高,从喉咙滑进去之后,整个口腔到食道的地方很快就蔓延开火辣辣的灼烧感。
池烟咳嗽了几下,耳根开始泛红。
宋羽本来想跟她来个一醉方休,结果手刚伸出去拿酒单,就被池烟拽了回来:“你今天别喝了。”
酒劲儿上头得快,池烟的脑袋已经有些晕,她往吧台上趴了一下,“要是我们两个都喝醉了,容易出事。”
宋羽只能又把手默默的收了回来,心想着丫头考虑得还挺周全。
池烟已经又摸了一杯新调好的酒过来,“小羽,你给我讲几个故事吧。”
女孩子仰着脸看过来,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晕着水汽,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狐狸。
宋羽顿时母爱泛滥,开始倒着讲,从大学讲到高中,再讲到小学。
池烟像是认真在听,因为她全程都特别专注地看着她;但是又不大像是认真——她已经足足一个小时没有说话了,除了叫调酒师帮忙调酒。
宋羽讲故事的间隙去看吧台上头零零星星的几个杯子,有些头疼。
池烟喝酒的速度似乎比调酒师调酒的速度还要快,半分多钟就是一杯。
再一看酒单上划上去的对勾,,已经有十来个了——池烟喝了十来杯的酒。
宋羽惊得下巴要掉下来,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醉了?”
池烟很缓慢地摇头,说了一个小时来的第一句话:“你继续。”
宋羽只能又把话头给收了回来,讲起她幼儿园的奇葩经历来:“我妈说我幼儿园的时候,经常去隔壁床的小哥哥床上去尿床。”
宋羽说着凑过来,闻到她周身的酒气之后又往后退开,眼眶都撑大了些。
池烟眨了眨眼睛,反射弧拉长,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句话给消化,她伸手去摸酒杯,声音带了半分的卷音,软软的:“我舅舅以前跟我说说,我上幼儿园那会儿,隔壁床是个长得比小姑娘还好看的小哥哥,我每次上学都跟他一起吃饭睡觉。有一次那个小哥哥生病了没去,我那几天就每天都不愿意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