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花后悔往常的所作所为,有意弥补自己,便笑笑:
“是啊,楚青和翠霞都是好姑娘,美丽和我又都是开明的人,您放心,只要两个小伙子条件好,两个丫头肯定没二话!”
秦美丽没做声,和楚瑜对视一眼,继续听媒人说。
“那就好!”媒人王金凤笑得一脸褶子:“这俩个男孩,一个叫钱立军22岁,中等身材,样貌中等,一副老实面相,她家里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他本人在县里的纺织厂当修理工,虽然是修理工,但他是正式工,拿工资每个月有粮票发的!要我说这小伙子真上进,自己没事时候经常看汽车的构造图,哎,你别说,现在自己都能帮人修车了,也就是现在车子少,要是放在大城市,这样有手艺的人很吃香!”
“另一个叫王西中,这个小伙子长得贼俊溜,个头高,皮肤白净,长相那是任何人见了都挑不出毛病来!他家里成员多一些,有3个姐姐,还有个正在读初中的弟弟,家里成员多,热闹!他目前没什么工作,在家里赚工分,偶尔在生产队帮忙。”
话说到这,媒人扫了两家一眼,有些尴尬地笑笑:
“这两个男孩都不错,我才有意帮你家姑娘都留着,就是有一点难处……”
楚瑜眉头微蹙,只听媒人继续说:“就不知道这两人,分别说给你家哪个姑娘好?”
赵开花先问:“有两人的照片吗?”
“有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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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人忙从口袋里掏出2张照片来,虽然是黑白照,但依旧能看出哪个是钱立军,哪个是王西中,钱立军果然如媒人所说,长相普通,看起来是个老实人,那个叫王西中的人长得倒是不错,五官端正,只是看面相不像是个有主意的,说实在的,光看照片,这两人楚瑜都不喜欢,她喜欢的男人是那种有主张,能撑起一个家,跟她共对风雨,一起打怪的。
既然带来了照片,肯定要让两个姑娘过目,现在不是旧社会,倒没那么多讲究。
“来,翠霞!”赵开花先一步拉着自己的女儿,说:“我家翠霞大,先让她看看。”
林翠霞看了几眼,又低下头,眼睛在王西中照片上瞄了几眼,赵开花立即明白女儿的意思,她偷偷掐了女儿一下,说:
“金凤,我看这个钱立军不错!人老实本分,又是个技术工,喜欢看书,跟我家翠霞正般配,不像那些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中看不中用!你说是吧?”
林翠霞敢怒不敢言。
王金凤被她说得尴尬,这边林楚青还没看照片呢,那边赵开花就把钱立军给定了,这不是打人脸吗?
赵开花的吃相太难看,得了便宜卖乖也就罢了,还要趁机踩别人一脚,楚瑜看不上她那种德行。
她似笑非笑说:“大伯母,你看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翠霞姐有多怕嫁不出去呢。”
赵开花一愣,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便尴尬地笑笑:
“我就是嘴上一说,具体的还得妈来拿主意。”
她把问题抛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听这话,当即抬起胸脯,冷笑一声:
“翠霞是姐姐,模样出众,个子也高挑,还有台缝纫机做陪嫁,平时也喜欢做手工缝衣服,我看让翠霞先挑没什么毛病!”
这话说的秦美丽当下就有些不悦,楚青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瑜没做声,她看出楚青和翠霞都盯着王西中照片看,可见两人都中意他,可惜以赵开花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一个农民,并且王西中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别的不说,就这3个小姑子,就够人受的了,父母又都是农民,连结婚的房子都没有,怎么看都是hard模式,等父母老了,王西中的弟弟也就大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哥嫂负担,谁家姑娘嫁进去都是个坑!
比较起来,只有一个姐姐的钱立军,条件要好许多。
果然,赵开花听了这话,当下就笑了:
“既然妈让我们家翠霞先挑,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起来,我家翠霞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在老林家的女孩里,是最出众的,我家翠霞要是嫁好了,老林家脸上也有光,我看这个钱立军就不错,正式工工作也好!我可不想翠霞嫁给农民整天就知道种地,说白了,我家翠霞啊,不是那个命!”
她这话一说,楚青和秦美丽都沉了脸,媒人也显得有些尴尬。
老太太哼笑一声:“翠霞的命当然好!我家翠霞可是有缝纫机陪嫁的!嫁到任何人家去都会被人捧着!”
林楚青听了这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事就算说定了,媒人要把钱立军介绍给林翠霞,王西中介绍给林楚青,这只是初步介绍,不一定能成,但在农村,要是没有大问题,一般人家不会拒绝说亲,王金凤给几人约好了时间,打算让他们四人见上一面。
之后几天,楚瑜再见林翠霞,却见她情绪不高,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她心里明白,翠霞对这个王西中也是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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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翠霞有个缝纫机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在农村有这样陪嫁的人不多。
也因此,没多久,楚瑜就听到媒人那边传来消息,说钱立军家里对林翠霞很满意,希望能早点见面把婚事定下来。
比较起来,王西中家里对楚青倒不算是很热络。
赵开花提到这事眼睛都放光,连说话的语气都得意不少:
“哎呦!我家翠霞就是出挑,谁见了都喜欢,对方看了翠霞的模样,催着要结婚,我本来还想把婚事放在明年,看样子是拖不了了!”
说完,还很得意地对着楚瑜家方向说:
“我家翠霞可是有台缝纫机的!翠霞命好,这是羡慕不来的!”
“得意什么啊!”林楚青气冲冲地坐在床边上,她怒道:“你看大伯母那得意的样子,不就是条件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赚钱了,我一定要买一台蝴蝶的缝纫机,气死她!”
楚瑜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等楚青走,楚瑜才从枕头下拿出工业券,这是他从苏伯余那里买来的,原本打算卖个几十块钱,充实自己的小金库,没想到现在遇到楚青结婚的事情,那么,这工业券,卖不卖?楚瑜一时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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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听说了吗?”少安小声问。
“怎么了?”
“我今天上工的时候听说后山的新庄村有人因为收鸡蛋被抓去批斗了!”
“什么?”楚瑜愣了一下。“收鸡蛋?”
“是啊!据说这人是本庄人,听说鸡蛋还卖就想收鸡蛋去城里卖,结果第一次做就被村里人抓到了。”少安说完,偷偷问:“你说是不是咱们不收以后,这人见赚钱就自己去收,结果正巧被人抓住?”
楚瑜也是这样想的,她点头道:“我估计是这样。”
“不对啊,那这样说的话,那些人是不是原本打算抓的是我们?”
少安一惊,楚瑜闻言没做声,只嘱咐道:“总之最近小心点,赚钱的事先别想,你好好上工,我好好上学,等风头过了再说。”
“行,姐,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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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下旬,夏至之后,天愈发热了,这个年代空气能见度很高,不像后世到处都是雾霾,楚瑜抬头看去,天上少有云雾遮挡,紫外线特别强,这倒让人犯愁了,她每天要走十几里的路来回上学,以这紫外线的强度,很容易被晒伤晒黑吧?原身皮肤因为风吹日晒的关系已经很不好了,最近她想捂一捂,便一直穿着长袖衣服,每天来来回回,只到教室后才把外套脱掉,眼看天热了,总不能一直穿长袖吧?现下的蓝色工装外套,根本不透气,穿长袖这罪不好受。
要是有防晒霜就好了……楚瑜心里想。
这天,楚瑜走到教室后,累得满头是汗。
“楚瑜,你出名了你知道吗?”周素芳凑过来。
“啊?”楚瑜茫然。
“英语啊!考了满分呢!虽然你语文很差,对资本主义劣根性认识不到位,语文考试成绩也没我高,但没关系,我相信在我的影响下,你的思想觉悟一定能提高!”周素芳拍着胸脯。
楚瑜推开她,只是笑:“那我先谢谢你。”
“别客气,同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楚瑜脱掉长袖外套,露出短袖上衣,她热得一头是汗。
“楚瑜。”滕老师忽然走过来。
“滕老师。”
“你跟我出来一下。”
楚瑜跟在滕老师身后进了英语办公室,楚瑜前世就是英语课代表,天天进出英语办公室,可以说,这时候的学校和办公室都跟后世如出一辙,老师简单的办公桌上堆放着各种书本作业。
“滕老师,你叫我?”
滕老师态度比之前温和许多,她笑着说:“楚瑜啊,最近有一件事让我很为难,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你的意见。”
楚瑜一愣,“滕老师,您说。”
滕老师笑笑,温声说:“是这样,你也知道,我们班乃至全校的英语成绩都很差,这次全校平均分才三十多,平时学校的学习气氛也不好,很多人都扔掉课本,根本不学习,甚至有很多人交了白卷,说自己是因为致力于社会主义建设才没时间看书的。”
滕老师说到这叹息一声:
“本校举行小考,就是想测验一下学生的真实水平,谁知道平均分这么低,这不,其他班的老师听说我们班出了个满分,还是一个已经退学的学生考出来的,都很惊讶,他们让我一定要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学习秘诀。”
“秘诀?”楚瑜内心失笑,“正如滕老师您所说,学习没有捷径,这哪有什么秘诀?左右不过是好好学习。”
“我也是这样说的,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分享一下你是怎么学习的,比如你怎么记单词,怎么考试等等!”滕老师说完,拍拍楚瑜的肩膀:“这事我还没答应呢,这不,先问问你,你要是同意的话,就请你做个报告,给大家讲一下。”
说话间,其他老师都偷偷瞄向楚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那一脸盼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楚瑜摇摇头,内心感觉很奇妙,这种被老师期待仰望的感觉……真是好爽啊!
没有中考和高考的年代,难得老师们对学生的学习紧抓不放,没有完全放弃,实在是不容易!只是,秘诀?让她怎么说?难不成要她说,她的英语也是被《五三》《新概念》狂虐出来的么?
“怎么样?你能答应吗?”滕老师代替大家问。
楚瑜无奈地笑笑:“行,我回去想一想,等过几天做个报告!”
“那就太好了!”
听了这话,所有老师都松了口气,他们的动作太明显,以至于楚瑜干脆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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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楚青似乎特别忙,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半夜才回来,楚瑜问她原因,楚青回答,说是因为最近要说亲,她知道家里无法为她提供像样的嫁妆,就给老师帮忙,替老师做衣服赚点手工费,想以此来赚点外快。
“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接单子?”楚瑜问。
“自己接?”楚青当下就摇头:“说真的,这点我没想过,老师那的缝纫机也不是随时都能用的,虽然我早就出师了,但至今也没独立接过单子。”
“那你们老师做的衣服你都会做吗?”
“做衣服很简单,这些难不倒我,老师在县城接的衣服裤子,都是我和方芳在做,他眼睛不好,已经很少做衣服了,活都交给我们干。”
楚瑜想了想,真心说:“姐,我觉得你眼光不错,你给我做的钱包和书包款式都很时尚,裤子也好看,如果你能自己接单子,肯定不怕没钱赚。”
楚青闻言,怔了片刻,独立接单子就意味着要出师,不再依附老师了,她有些拿不准。
“你说的其实我都想过,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咱们没有缝纫机,老师的缝纫机当然不可能借给我赚钱用,没有缝纫机说什么都白搭。”
楚瑜闻言,陷入了沉思。
眼看就要到夏天了,收购贩卖食物,因为保存不便的关系,已经不宜做这样的生意了,倒卖桑叶、芦苇叶也都过了时令,可夏天实在没什么能赚大钱的东西,她身上的钱最近花了不少,又常常给林保国买药,现在只剩三百不到了,再这样花下去,钱会越来越少,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一直以来楚瑜都寄希望于卖农村特有的东西赚钱,却从来没想过,身边还有一个现成的赚钱方法——卖衣服。
如果真要做衣服卖,倒也不是不可行,听楚青说,款式好的一条裤子,能收2块钱的加工费,裤子做的又快,熟练工一天做个20条不成问题,加上楚瑜知道后世的流行趋势,有她给楚青画草图设计,加上楚青制作,赚点生活费应该不成问题?
对楚瑜来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小打小闹赚钱,撑到大革命以后,一旦改革开放了,她的春天就会来了。
想到这,楚瑜有了决定,次日一早,她拿着一叠工业券去了临淮市的百货大楼,直奔缝纫机专柜,指着蝴蝶牌的缝纫机对柜姐说:
“给我一台蝴蝶的缝纫机!”楚瑜说。
柜姐对她印象深刻,听了这话只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又来买缝纫机?不是吧?缝纫机是高级货,可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尤其是蝴蝶牌供不应求,临淮百货大楼有专门驻蝴蝶缝纫机工厂的办事员,那边工厂产了机器,这边百货大楼立刻定来,也因此,临淮这点小地方的百货大楼,竟然会有蝴蝶缝纫机供应,可这不意味着谁都买得起啊!
柜姐惊讶地扫了楚瑜一眼,还是上次的蓝色工装服,一看就是工农阶级穿的,要多朴素有多朴素在,这样的小姑娘扔人群里都没人看一眼,竟然买得起两台缝纫机?
柜姐讷讷地问:“工业券?”
“带来了!”楚瑜把工业券给她,柜姐收了工业券还是一脸玄幻的表情。
之后楚瑜去付了钱,又回来把缝纫机搬上驴车,她一人搬不动,百货商场的工作人员很热情地帮了忙,就这样,楚瑜用破麻袋把缝纫机盖好,便赶着驴车去了军区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