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犯了一个错[重生]——尧三青
时间:2017-10-07 22:30:39

  输液大厅人很多,各种病患占满了半个屋子。
  年轻护士推着医疗车时不时的在旁边经过,中间观察了好几次展凝的输液速度。
  展凝看了眼点滴瓶行将断气的走速,提了句:“麻烦能稍微快点吗?”
  护士柔声说:“这个药水不能用太快,坐累了是吧?”
  展凝说:“有点。”
  护士:“没办法,只能忍着了,看看墙上的电视转移下注意力。”
  说完,推着车走了。
  展凝熬了会,手痒的想自己去调走速。
  程谨言眼疾手快的拍掉她的手。
  两人视线在空中一撞,展凝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长辈面对熊孩子时的无奈。
  展凝:“……”
  她心想:“翻天了啊这是!”
  但也没再做什么。
  没多久孙婉跟宋阳找了过来,彼此将情况一交换,各自放了心。
  展凝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我这边没什么事,不要紧。”
  脑袋开了瓢,血糊过一脸,哪怕仔细擦拭过,也有红色的血迹在边角残留,衬着她惨白的脸,像深秋的枯叶,轻轻一捏就能碎成渣渣。
  宋阳只瞧了一眼,便转了视线,受伤的手用力屈拢了一下。
  站了没多久便走了出来,宋阳将孙婉先送了回去,过后又去了另一家医院。
  之前已经来过一趟,将治疗费用结算过一次。
  他熟门熟路的上到三楼,缓慢走在明晃晃的医院走道上,路过擦肩的病患家属,经过值班的护士台,走进了最西侧的单人病房。
  没开灯,借着窗外漏进来的光线能勉强看清室内轮廓。
  他在门口站着,等眼睛完全适应后才朝病床走去。
  床上侧躺着一个略瘦的中年男人,身上多处骨折,脑袋上破出来的血洞比展凝更严重,此时捆着厚厚的白色纱布,隐约透着点伤药颜色。
  手上还挂着点滴,可能是受伤关系,他睡的并不安生,眉头紧紧拢着,看起来很痛苦。
  宋阳在床边站了会,面无表情的盯着近在咫尺已经不堪一击的男人。
  他忍不住回想自己往前二十多年的生活,每一天都过的跟狗一样,他像一贴被用了又用的狗皮膏药,已经没了药用价值,却还泛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某个人的棍棒底下到另一个人的棍棒底下,他做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挨揍,他活着连个笑话都不如。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又不敢去死。
  他在全然无望的世界里独自挣扎,看不到光亮,找不到尽头,直到遇到展凝。
  对方笑嘻嘻的喊他学委,有意无意的逗他说话。
  展凝是第一个对他说“以后会好的”“很快的,再忍一忍”的人。
  这人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轻描淡写一句话似得就真的可以到达彼岸一样。
  宋阳在迷茫中突然看到了方向,有了一种底气,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
  他拼尽全力的朝那个方向游过去,他以为很快就能到岸的,结果依旧没有。
  高考那年,在他母亲对生活不堪重负跳河自尽之后不久,眼前的男人便想着法的去校门口堵他,运气好点能跑掉,运气差点就会被抓到揍得鼻青脸肿,他不理解为什么到都这时候了这个男人还不放过他,可能是廉价的出气包太好用。
  “出气包”死死的咬牙忍着,一次又一次,他那会想着是总能过去的,揍就揍呗。
  直到高考前夕又一次挨揍时男人无意间看到了从他身上掉落的□□,那张卡就像一盏指路灯,照着前方唯一通往希望的道路。
  可最后灯还是灭了,苦苦守着的道路就这么没了,灵魂再一次的陷在了迷雾中,分不清南北。
  他有那么一刻想着:“算了吧,太累了。”
  跟他妈一起往河里一跳,一了百了算了。
  他带着满身伤痛在河岸边坐了一宿,整整一夜,他脑子里徘徊的都是展凝一声声的“忍一忍”,他哭诉着低低的回答她“忍不了了,真忍不了了”。
  跳吧,跳下去就什么都好了,生命中的一切苦难都会随之消失,灵魂终将得到自由,活着的人或许会有悲痛,但很快就会遗忘。
  展凝呢?展凝肯定也会难过,除了难过必定还会有失望,毕竟她曾这样的帮助过他。
  他能让这个唯一拽着自己的人失望吗?
  宋阳连想都不敢想,他最终磕磕绊绊的离开了那个地方,重新投入并不善待他的生活的怀抱。
  日日月月年年,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个不高不低的模样,地狱里的恶魔居然又找了过来。
  “你动谁不好,你敢动她!”宋阳喃喃的说了句,眼底的疯狂和暴动被死死的压制着,他隐忍的喘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
  将刀轻轻抵在睡不安稳的男人的脖子上,微微倾斜着往下一压,男人立时警醒,懵了两秒后,看清宋阳厉鬼一般的模样顿时吓得要尿裤子。
  他张嘴就想尖叫,却被宋阳的刀口止住了,冰冷的刀尖贴着他的皮肤往上,在粗糙的脸颊上拍了拍。
  “想死你就叫!”宋阳平静的说。
  男人瞬间连喘气都不敢了,鉴于几小时前宋阳疯子一样的表现,他完全不认为宋阳是在吓他。
  “小、小阳,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你、你把刀放下,放下行吗?”
  宋阳眯了眯眼。
  一个大老爷们看见他这阴沉的鬼样几乎要痛哭流涕,整个人躺床上哆哆嗦嗦的保证:“我再也不打你了,我、我马上滚回去,我滚回去行吗?我畜生,我不是人,我、我该死,求你放我一马。”
  宋阳:“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忙不迭的点头:“一定一定。”
  宋阳居高临下的盯着床上几乎要吓昏过去的男人,刀口一转,拧了下他的脸皮,男人瞬间吓得嗷了一声。
  宋阳说:“你要出尔反尔,或敢碰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就一定……”
  “不会的不会的。”不等宋阳说完,他便带着哭腔打断了他,“我一定不会的,我不敢了,真不敢了。”
  宋阳无动于衷,愣是将剩下的话给补全:“杀了你。”
第53章
  展凝原本挂完点滴准备回宿舍的, 但碍于她的身体状况,两孩子愣是把她带回了公寓。
  房间一直给她留着,不单留着, 收拾的非常干净, 并且女性化。
  展凝巡视了一圈,生生觉得前面有个坑, 然后这两小子不约而同的各自伸出一只手将她给推了进去。
  展铭扬在她旁边杵着,邀功似得说:“姐, 满意吗?那个照片墙是我给你弄的。”
  看他那眯眼笑嘻嘻的的模样, 若身后有个尾巴, 估计能摇上天了。
  展凝见不得他得意,愣是眼神一错,不吭声。
  展铭扬得不到预期的表扬, 便拿胳膊肘捅了捅她:“姐,好不好看?”
  “勉勉强强吧!”展凝说完,撇下径自在那噘嘴的展铭扬,走去了客厅。
  这套公寓很大, 除了她的房间,其他肉眼能看的地方都装修的跟样板房有一拼,没有一点人情味。
  展凝说:“你们没开过火吧?”
  展铭扬:“没那个技术啊。”
  是个敞开式厨房, 程谨言这时在里面不知道倒腾着什么东西,过了会出来只见端了杯温开水,手中拿着配好的药。
  他把两样东西递到展凝面前。
  透亮的玻璃杯被大男孩纤长干净的五指包裹着,另一只单薄的手掌上躺着几颗消炎抗菌药丸。
  程谨言说:“吃了药再睡觉。”
  展铭扬跟着说:“姐, 饿不饿?饿的话吃点东西再吃药。”
  “不了。”大晚上的时间已经不早,再吃个宵夜能直接吃到凌晨去。
  展凝从程谨言手中接过杯子,又捏起他手心里的药丸,指尖轻触而过,展凝的体温偏低,那丝丝凉意凝成冰贴在了他的掌心上。
  程谨言收回手,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不知道是流血过多,还是脑震动后遗症犹在,第二天展凝仍旧感觉晕乎乎的。
  她本想着照常去工作室,看了眼雨蒙蒙的室外,想来还是得休息一两天才行。
  跟工作室请了假,之后继续回屋补眠。
  再醒来时快中午了,展凝起床出去,隐约听到了一些杂音,回过头就见到了刚进门的程谨言。
  可能是为了配合现在上班的身份,他穿的比往日要正式些,褪去那些休闲服饰,气质上顿时少了青涩,更多了些沉稳。
  他手上拎着几个餐盒,换鞋走进来放到桌上。
  快速看了展凝一眼,说:“我给你买了饭。”
  展铭扬在打工回不来,而程谨言的上班地似乎离的更远。
  展凝走过去扒开塑料袋看了看,然后说:“麻烦了,其实不用特意送,我可以自己订外卖。”
  “不麻烦。”程谨言说,“这家店的东西做的挺好吃的,反正我那边也不忙。”
  他双手扶着椅背站了会,像一根僵直冻在那的木棍,尴尬中还带着些局促。
  最后有心找话似得说:“在家里呆着闷不闷?等会要不要出门走走?”
  碍于两人关系,展凝都不想跟他在一个屋檐下呆着,更不用说一起出门逛了。
  借着这个话题,展凝一边拆饭盒,一边说:“是有点闷,我下午直接回宿舍好了。”
  说完低头吃了一口,像他说的,味道确实不错。
  展凝吃的心满意足,几口下去,才后知后觉发现另外一个还在对面呆呆的杵着。
  “你不吃?”展凝看了他一眼,程谨言脸色不太好,有些魂游天外,“不吃买这么多做什么?”
  程谨言摇了下头,拉开椅子坐下,略有些机械的将自己身体按到了椅子上,按部就班的拿过另一份餐盒,低头吃起来。
  全程静默,带着一丝凄楚的味道,吃的是饭,进肚子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原先只偷偷想着跟展凝有点私人接触,彼此匀出那么一点时间装点他们的回忆,谁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捞到,对方一句话就又要往外跑。
  好在展凝没有吃完就提要走的茬,让程谨言吊着的心稍稍缓和了些。
  确认展凝不会马上就走后,程谨言独自出了门。
  展凝不知道他是干嘛去的,也没心思去管,窝客厅看了部电影,然后接了一通顾倾杯的电话。
  顾倾杯轻轻朗朗的声音自那头传来:“头怎么破的?”
  请假直接找到的人事部,那会他不在工作室。
  展凝:“就砸破的。”
  他在那边轻笑了下:“你这是跟人结仇了?伤的严不严重,脸蛋没被连带吧。”
  展凝:“这要被连带我请假可就不单单是请两天了,老板。”
  顾倾杯:“成,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送你些东西,赶紧下来拿。”
  现在是暑期,学校管理比较松散,顾倾杯将车子直接开到了宿舍楼下,斑驳的树影自窗外洒进来,落在他白净的衬衣上。
  展凝原本躺在沙发上,顿时跳了起来,结果起太猛,视线愣是糊了好一会。
  “你在我们学校?”展凝说。
  “嗯,寝室楼下,特意问进来的。”他在那边“嘶”了声,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好多年没这么进学校找过女孩子了。”
  “……”展凝无语了片刻,“我不在学校。”
  顾倾杯静了两秒:“嗯?那你在哪?破了脑袋居然还乱跑?”
  展凝将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通。
  顾倾杯:“新地址发我手机。”
  “别跑了,路有点远。”展凝说。
  难得突袭给人一个惊喜,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吓,就这么掐死在半道实在不甘心。
  顾倾杯由此表示坚持。
  展凝不太理解他突来的偏执是为了什么,毕竟两人关系算的上可以,但至今为止也就只是可以而已,作为头头就因着员工这么点小病小伤的特意探望,实在过于隆重了些。
  顾倾杯对此给出的解释是:“除了咱两个人交情,不还有老一辈的做加持吗,我怎么着都得帮钟师傅把你给看顾好了。”
  展凝心想:“在那老头心中估计自己都比不上他那条狗。”
  不管怎么样,顾倾杯最后顺着新地址还是给找了过来,拎着一大袋水果,还有几样保健品。
  见了展凝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你这跟毁容也□□不离十了。”
  展凝靠在门上:“你别告诉我你是过来幸灾乐祸的。”
  “我可没那么恶劣。”
  但展凝左听右听都觉得他那话里带着点道不明的笑意。
  顾倾杯进了门,将东西放到边上,转身时跟刚关上门的展凝对个正着。
  顾倾杯突然俯身,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伤口,在展凝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抬手轻轻抚了下那圈白色的纱布。
  “现在还疼吗?感觉怎么样?”说完便退了步,隔出适宜的距离,安安静静的站在那。
  上辈子展凝一心扑在程谨言身上,满心满眼的感情一滴不漏的捧给了那个由她看大的孩子,没有丝毫多余能分给旁人。
  而这辈子又一心想着怎么绕开程谨言这座瘟神,每天提心吊胆东想西想,愣是没有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旁的事。
  她感情经历有限,懂得东西也不多,所谓开窍开了也跟没开一样找不出区别。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成年男人靠这么近过,今天被顾倾杯这么轻轻一抚,她心中突然不可抑制的冒出一个疑问:“这人是不是在诱惑我?”
  顾倾杯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展凝?”
  “嗯?”展凝连忙回过神,心里顿时发窘,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抽了,吐了口气说,“没事,不疼了,你进来坐。”
  因为原本展凝就打算趁早回学校宿舍,住在这边她老觉得不太舒服,顾倾杯既然不辞辛劳的来了,她就想着等会搭个顺风车也挺好。
  展凝想的挺美,现实则比较坑爹。
  跟顾倾杯闲聊的时候她收到了展铭扬的信息,对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叫她注意休息,晚上给她带好吃的回来。
  展凝想了想,觉得得给自家弟弟打个预防针,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说你要干嘛?”展铭扬所在的甜品店生意一般,此时正在休息,他捞了个橙子在那一抛一抛的玩,“你要回学校?头破成这样还回学校你觉得合适吗?姐!”
  展凝:“我还有事的,不能一直在这呆着。”
  “什么事呀?”展铭扬说,“现在都暑假呢,学校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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