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宁跺了跺脚,心里暗骂苏莫清,面上却淡淡地笑着看向顾岑。
自从及笄礼那天以后,两个人已经一月余没有再见过面了,这会儿相见,苏绾宁看着他微微含笑的俊脸,心头一跳,脸颊也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别后不知相思,再相见才知这一月来相思并未离开过心上。
顾岑嘴角噙笑,见小姑娘呆呆地看着自己,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见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躲开,不由挑了挑眉,显然是有些意外的。
“一月余了,便予你揉揉,不许弄乱我的发髻。”
小姑娘俏生生地说着令人心暖的话,若不是场合不对,顾岑真想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然而这时候他只能加深嘴角的笑意,手下多揉了几下。
“方才在说什么吃醋,与我说说?”
“哪有。”
“嗯?”
“你根本就是明知故问!”苏绾宁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不远处立在游廊下往这边张望的袁妙枝,“呶,那还不是你招蜂引蝶惹来的麻烦,被她瞪得我都要腿软了。”
顾岑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丝毫未曾放在心上,只看着苏绾宁打趣道:“这是多少年的老陈醋了居然还能倒出来?我上次的表现难道还不能让你放心?”
苏绾宁轻轻地哼了一声,当初顾岑是把袁妙枝扔出顾家庄并且勒令门上不准放人进顾家大门没错,可是耐不住顾家大小姐顾燕笙看重袁妙枝啊。顾岑不许人上门,但顾燕笙可还是阳奉阴违经常领着袁妙枝回家呢,那么……“袁妙枝现在是不是还经常在你眼前晃悠啊?”
顾岑摇了摇头,道:“没太注意。”
平日他忙着商行的事情,便是婚事的筹备他也要过问,本来就没有心思去关注不相干的人,更何况他的霜华院便是顾燕笙也靠近不了,更遑论那袁……袁什么了。
苏绾宁见他一派坦然,也没有继续再追问什么,只是抿嘴笑了起来。
“茝兰轩的诗会,我记得言之哥哥从前都不怎么感兴趣的,今天这是?”
顾岑笑了一下,道:“不是我要来,而是有位恰好今日到平阳的贵人对这茝兰诗会感兴趣,我过来应酬一下罢了。”
贵人?
能让顾大少爷称为贵人的人想来应该来头不小吧。
苏绾宁蹙了蹙眉,正准备细问,就见俞安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顾岑耳边低语了两句。
顾岑微微颔首,摆手让俞安退下,才看向苏绾宁,问道:“贵人来了,你可要与我去见一见?”
苏绾宁摇了摇头,“我去寻阿清就好了。”
顾岑沉吟了一下,念及那人的身份,到底没有强求苏绾宁与自己一同去,只仔细地叮嘱了她两句便转身出去了。
看着顾岑的身影远去,苏绾宁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了一回,没有看见苏莫清的身影,便提着裙子往茝兰轩的水榭而去。
“阿宁!”
苏绾宁闻声望去,就看见水榭里有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姑娘正朝自己挥手,苏绾宁一眼认出了那张讨喜的苹果脸后,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一些。
“禾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禾禾,本名陈玉禾,是平阳城县丞陈前的掌上明珠,也是苏绾宁儿时的玩伴。只不过前些年陈玉禾就被她外祖家里接了过去,苏绾宁在心里算了一下,两人也有五年没有见过面了。
陈玉禾依旧如儿时一般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娇俏的模样格外讨喜,令苏绾宁见了就不由伸手去捏她脸上的软肉。
陈玉禾鼓了鼓脸颊,不满地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爱欺负人。”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很讨喜呀。”苏绾宁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两个人熟稔的模样令水榭里的人都有些意外,其中一个姑娘见了便打趣道:“方才陈姑娘还一副蔫蔫的模样,这一见了阿宁就鲜活了起来,可见我们是没有阿宁讨喜了。”
那姑娘故意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逗得众人发笑,陈玉禾更是红了脸,只道:“那是,见了我的阿宁,谁还记得你们呀。”
苏绾宁见她一如既往地天真可爱,心里面也是欢喜,转而问起她这些年在京城的情况,待听说陈玉禾已经在京中订了亲,倒是忍不住感到好奇,打趣她道:“是你那个呆头呆脑的表哥?”
见陈玉禾果然睁大了眼睛,苏绾宁便了然一笑。
陈玉禾的外祖家是京中的永宁侯府,永宁侯庄衡膝下共有八个儿子,其中与陈玉禾年龄相仿的是一对双生子,而苏绾宁说的则是陈玉禾的七表哥庄昭了。
庄暄和庄昭兄弟俩从前也在平阳城生活过一段时间,苏绾宁隐约有些记忆,这会儿听陈玉禾说订了亲,自然而然就想到打小就护着陈玉禾的庄昭了。
“我也没料到昭表哥会说娶我,不过知根知底是好事,倒也欢喜呢。”
小姑娘谈起亲事丝毫不觉得羞涩,一派天真的模样教水榭中的人都不好打趣她。
陈玉禾眨了眨眼,凑到苏绾宁身边压低了声音与她说,“听说你与顾大哥订了亲?”
苏绾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继而就听到小姑娘在自己耳边继续道,“果然如此啊,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何出此言?”
“一个人的心思藏得再深,但是眼神不会骗人。我记得,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顾大哥的目光总是在你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陈玉禾回想起早些年的时光,眼睛弯弯的道,“人人都说顾大哥是什么‘玉面阎君’,叫我说,是他们没看过顾大哥和你相处时的模样。”
苏绾宁微微一怔,听着陈玉禾的话,细细地寻思一回,觉得好像的确如此。从小到大,顾岑一直都待她极好。从前她不知道顾岑的心意,只当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妹妹来疼爱,如今回想起来,原来有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
“你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看得都着急,不过现在很好啦,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绾宁侧首看着眼睛明亮的陈玉禾,心头的思绪散开,她伸手捏了捏陈玉禾的小脸,笑道:“越大越没样子,什么话都往外面蹦。”
两个人一时间又闹作一团,而水榭里的人都是与二人相熟的,早些年也见过她们俩打打闹闹,这会儿虽然讶异,却也不会少见多怪。
“早听说玉禾姐姐回了平阳城,往日总不得见,今儿可巧了。”一个女声从水榭外传来,众人往外看去,只见一身红衣张扬的顾燕笙拉着袁妙枝往这边来了。
顾陈两家是姻亲,顾家三房的太太就是出自县丞府陈家,所以顾燕笙和陈玉禾也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只不过多年未见,陈玉禾看着容貌衣着皆无比张扬的顾燕笙,愣是反应了半天才认出人来。
在她记忆里的顾燕笙可是娇娇软软的小妹妹,几时如现在这般张扬,更未曾见过她眉目间的趾高气扬。
“原来是燕笙。”
顾燕笙松开袁妙枝的手,径自走到陈玉禾身旁,挤开苏绾宁,才抱着陈玉禾的胳膊,故作委屈道:“这些年不见,玉禾姐姐都和燕笙生分了,与外人那般亲密,见了我却如此生疏。”
陈玉禾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苏绾宁,又看了一眼顾燕笙,苹果脸上仍然是一片喜人的笑容,“燕笙这话可教我没法接,都是一家人何来亲疏远别。”
顾燕笙是她姑姑的侄女儿,与她是一家人,苏绾宁是与顾岑订了亲的,与燕笙是一家人,与她也是一家人,在她眼里是没有亲疏之分的。
顾燕笙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家人,这里我只认得玉禾姐姐,旁的人,哼哼……”
顾燕笙从前只是有些看不惯苏绾宁分了哥哥对她的宠爱,可是自从,哥哥和苏绾宁定亲后,顾燕笙是彻彻底底地讨厌上苏绾宁了。
在顾燕笙的心里,这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她的嫂嫂,唯有苏绾宁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顾燕笙排斥阿宁,若说恶意倒不一定有,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以后会解释哒~
☆、chapter22
顾燕笙丝毫不加掩饰的针对,令水榭中的人都看出了这顾家这位大小姐对她哥哥的亲事是心存不满的,只是却没有人开口说什么。
苏绾宁与顾岑定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们中不乏对苏绾宁心存羡慕或嫉妒的。然而她们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亲事之所以能成,全是顾岑的心意,毕竟偌大的青州还没有人能逼着顾大少爷去结不愿结的亲事。
因此这会儿她们不会因为顾燕笙的态度而去针对或奚落苏绾宁,只默默地喝茶看戏。
苏绾宁也不恼,被挤开了便坐到了一旁,只在看见袁妙枝眼底的得意时,心下冷笑一声。
陈玉禾拍了拍顾燕笙的手,并不接她的话,反而看向立在水榭边的袁妙枝,笑着问顾燕笙,道:“燕笙,这位姑娘是?”
顾燕笙见问,便笑着答道:“这是妙枝,袁家的姑娘,是我的好姐妹,这些年都是她陪着我玩呢。”一面挥手示意袁妙枝上前。
陈玉禾听了顾燕笙的话微微蹙了蹙眉,这些年只有这袁妙枝陪着顾燕笙玩,那顾燕笙是有多不招人待见?而这个她没有丝毫印象的袁家姑娘居然能将顾家庄唯一的嫡小姐哄住,到底是有过人之处,还是心里算计太过?
这些年在京城见惯了风风雨雨的陈玉禾,纵使还是个天真讨喜的小姑娘,但到底不是个没有心眼的。她看得出袁妙枝对苏绾宁的敌意,心思一转,便笑着道:“原来是袁家的姑娘,我常年不在平阳,倒是不大识得。”说着扭头看向水榭里另一个容貌精致的姑娘,笑着问她,“妙音,从前都没听你跟我提过你有个妹妹呢。”
袁妙音闻言放下了茶盏,轻轻地笑了一声,道:“妙枝她从小与姨娘在庵堂生活,这几年才回的平阳,玉禾自然没见过。”说着又看向神色有些僵硬的袁妙枝,道,“早知妙枝也来,很该跟姐姐一起出门啊。”
袁妙枝看着言笑晏晏的嫡姐,心头暗恨,若是她提前说了,她还能有出门的机会?而且跟在袁妙音身边,所有人都只看得见袁妙音是袁家的嫡小姐,眼里哪有她这个庶出的姑娘,她哪还有出头的机会?
“姐姐……”袁妙枝弱弱地开了口,神态之间不胜娇弱。
袁妙音对这个庶妹从来没有什么好感,见她这会儿故作可怜的模样,愈发觉得是个登不上台面的,有心奚落两句,可是到底要顾及自家脸面,便垂了眼眸喝茶。
袁妙音的不搭理,直接将袁妙枝推入了尴尬的境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难免就多了一些深意和嘲弄。
顾燕笙哪里能见自己的好友受委屈,见状便道:“是我提前约了妙枝,她自然和我一道来了。”
苏绾宁看着顾燕笙对袁妙枝的维护,一时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堂堂的顾家庄大小姐,把整个平阳城嫡出的世家小姐几乎得罪了个遍,却偏偏对袁家这个庶出的姑娘青睐有加,甚至为了她不惜忤逆自己的兄长。这年头眼瞎的人不少,苏绾宁觉得顾燕笙可能才是最瞎的一个人。
淡淡地将目光从顾燕笙的方向移开,投向水榭外湖泊的对岸,远远地便看见有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她微微地眯了眯眼,认出了一身玄衣的顾岑。
水榭里的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
“欸,顾大少爷今日也来了。”
“阿宁来了,顾大少爷能不来嘛。”陈玉禾打趣了一句。
“那个顾大少爷身旁的公子是谁啊,从前好像从未见过?”
“……”
水榭里议论纷纷,那一厢的顾岑丝毫未察,只与身旁的人介绍着茝兰轩。
与顾岑比肩而行的男子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面如冠玉,墨发高束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额欠却垂下一缕发丝,腰间悬着一方龙纹玉佩,此人正是传闻中游手好闲的祁王宋晗。
“从前便听顾小四与我提起这茝兰轩的诗会,这一番可是要开开眼界了。”宋晗的目光四下游弋,俊秀如玉的面庞上满是兴致。
顾岑笑了笑,“不若京城,也难比小宋公子分毫。”
宋晗摇了摇头,失笑道,“也是,顾小四满嘴跑马车,他还说你最是面冷腹黑不苟言笑的,今日一见却是当不得真。”
顾岑挑了挑眉,暗暗地给顾小四记了一笔,却引着宋晗往另一边去,口中只道:“茝兰轩不过是附庸风雅的地方,也无多少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