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岑笑了笑,扯开话题道:“祖母让我好好谢谢我的军师,那么请问军师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当初苏绾宁只是信口一提,这会儿顾岑特地提起,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狡黠一笑,道:“我要夜里一睁眼就能看见漫天星辰,言之哥哥你能做到吗?”
“阿宁这是刻意为难我呢。”顾岑笑着摇了摇头,敛目思量半晌却勾了勾唇角,“不过为了阿宁,我应下了。”
苏绾宁掩唇轻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哦。”
寿宴散场已是傍晚时分,坐在马车上,苏绾宁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食盒,忽然心思一动,扬声吩咐道:“去东门胡同。”
当初赵诚投亲到苏家,苏伯尧特地在东门胡同为他置办了一处宅院让他安心读书。苏绾宁平时过去探望,苏伯尧也不加约束,权当让两个小儿女培养感情了。
苏绾宁领着鸾儿推开别院的大门,轻车熟路地往赵诚住的院子走去。
明明才是薄暮,主屋却已点了灯火,苏绾宁眉头微蹙,抬步走了过去,还没等她敲门便听见屋子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她脸色顿时一僵。
屋子里不止赵诚一人,还有一个女子!
“赵郎,我是不是该走了?”
“珠儿,现在时辰还早呢,晚点儿我送你回去。”赵诚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情意。
“你就不怕那苏家的丫头突然杀过来,撞破咱俩的好事,嗯?”女子语带笑意,尾音似是能勾人魂魄。
“呵,今天是顾家那老太婆过寿的日子,她不会过来的,就算撞破了又如何,正好可以退亲。”
“那可是苏家的二小姐,你当真舍得?”
“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哪里比得上珠儿半分……”
“……”
交谈的声音被另外一种怪异的水声替代,苏绾宁僵硬地转过身,小脸绷得紧紧地走向石桌的方向。
鸾儿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家主子,“姑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的动静平息,半晌,“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身青衣的赵诚出来打水,一眼就看到坐在院子里的苏绾宁主仆,脸色顿时一白。
“宁儿……”
苏绾宁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一脸惊慌的男子身上,勾唇浅浅一笑:“赵诚,退亲吧。”
“宁儿,你听我解释。”赵诚看着苏绾宁,下意识地就想解释。
“赵诚,别让我瞧不起你,三日后,苏家,我等你来解除婚约。”
扶着鸾儿的手,苏绾宁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皎皎的月色拉长她的身影,教赵诚下意识地就想追出去。
只是还没等他的步子迈出去,一声娇滴滴的“赵郎”就从屋里传了出来,他注意到苏绾宁微微一顿的身形,再也没有追上去的勇气,只能转身回了房间。
“赵郎,你怎么了?”坐在灯下的女子眉眼妩媚,看见失魂落魄的赵诚进来,脸上登时浮现出担忧来。
赵诚看着眼前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女子,再想起冷冷淡淡说解除婚约的苏绾宁,缓缓地执起女子的手,柔声道:“三日后我去苏家解除婚约,然后去你家求亲。”
女子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赵郎。”
“只是我怕你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女子勾了勾唇,牵着赵诚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有他在,我爹不会不答应的。”
“珠儿,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 ——
马车晃晃悠悠,苏绾宁忆起从前与赵诚相处的一幕幕,清溪泛舟,中秋赏灯,元宵猜谜,或是吟诗对歌,或是畅游山水,她听他说着鸿鹄之志,听他倾诉丝丝情意,却没料到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虽未至情深,可教人欺骗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鸾儿看着这样落寞的主子,心疼极了,“姑娘……姑娘你别伤心,等回去咱们告诉了老爷,让老爷把那个人教训一顿,给你好好出一口气。”
苏绾宁摇了摇头,道:“回去什么也别说,就让他安安稳稳的解除婚约好了。”
“姑娘……”鸾儿还是鸣不平,觉得这样实在太便宜那个负心的家伙了。
苏绾宁扯了扯唇,笑道:“你家姑娘也没有那么欢喜那人,如今这样解除婚约各自安好也不错,总好过成了亲再发现这些糟心事好。”
她一生所求不多,只求一心人,白首。
赵诚给不了,那便罢了。
苦苦纠缠那是自掉身价。
鸾儿似是想明白了,又似是没有想明白,呆呆地点了点头。
苏绾宁挑开车帘,看到马车正好经过关记粥铺,看着门前飘摇的两个大红灯笼,想起那个张扬的女孩儿,她抿了抿唇角,再次叮嘱鸾儿,“今儿傍晚的事也不许跟阿月提起。”
阿月那丫头脾气火爆,知道了肯定得找赵诚麻烦。而这赵诚来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她可不想阿月吃亏。
鸾儿再次点头,也记下了,“那也不能和鸢儿说了?”
“嗯。”苏绾宁说着笑了一声,“鸢儿知道了,也等于整个平阳都知道了。”
看着苏绾宁荡开欢悦的笑颜,鸾儿高高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踢掉渣男!
☆、chapter7
三日的时光飞逝,苏绾宁推开窗,抬头望向皎皎的月光,想起那日的光景,嘴角爬上一抹自嘲地笑意。
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蓦然想起这几日姐姐的失魂落魄,苏绾宁跳下软榻,穿着一身寝衣,随手拽了自己的软枕就跑去了苏绾平住的暖玉坞。
才入夜苏绾平便把身边的婢女都遣退了,连一贯留在屋子外间守夜的小竹也没留下,这会儿乍一听到有人敲门,苏绾平心一慌,随手把将将收拾好的包袱塞到箱笼里,才去开门。
看到苏绾宁抱着软枕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时,苏绾平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温和地笑着将人拉进屋子,好笑地道:“这般时辰你这样子过来,难不成是做了噩梦不成?”
苏绾宁吸了吸鼻子,撇嘴道:“人家就是想姐姐了想跟姐姐一起睡嘛。”
虽是夏夜,但晚风清凉也带着一丝夜寒,苏绾平顺手给妹妹倒了一杯热茶,看着妹妹捧着茶啜饮的可爱模样,无奈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爱撒娇,以后姐姐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
“那将来姐姐不要嫁出去,咱们招个赘婿,长长久久地住在一起多好?”苏绾宁眨了眨眼睛提议,见自家姐姐神色怔忪,苏绾宁垮了脸,“姐姐你该不是嫌弃我了吧?”
苏绾平扯唇一笑,没有说话,只淡淡地摇了摇头。
见状,苏绾宁心满意得地抱着软枕走到姐姐的床榻边,将自己的枕头扔上去,踢掉绣花鞋就爬了上去,一边还对苏绾平招手,“姐姐一起睡吧。”
“阿宁先睡,姐姐先去洗漱。”苏绾平笑了笑,起身走进了净房,过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妹妹还睁着一双杏眼坐在床榻上,不由失笑,“不是让你先睡么,都困成这样了。”
苏绾宁揉了揉眼,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我要等姐姐一起。”
妹妹的黏人让苏绾平心里一咯噔,她悄悄地打量了妹妹一眼,见她露出小时候的憨态才松了一口气。
姐妹俩相对而卧,苏绾宁眨眨眼睛,看着姐姐难掩愁色的面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问道:“姐姐是不开心吗?”
自从顾老夫人的寿辰之日开始,苏绾宁就发现了自家姐姐总是一个人愣愣的出神,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偷偷地流眼泪。她不知道那天姐姐去找“顾崖”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猜着一定不是特别好的事情。看着日渐消瘦的苏绾平,苏绾宁想劝却不知从何提起。
苏绾平的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姐姐哪里有不开心?”
“寿宴那日之后,姐姐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苏绾平微微一愣,叹了一口气,“姐姐只是担心以后的日子罢了。”
这两日她夜不成寐,窦靖离开前的那一席话不断在耳边回响,那一滴从他眼角滑落的泪仿佛滴在她的心上,灼得她的心刺痛不已。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如今她已然有了抉择,可是面对茫茫前路,她的一颗心还是忍不住彷徨。
她还能挽回那个绝然走出她的世界的男人吗?
苏绾宁却把她的意思理解偏了,抱着她的胳膊安抚道:“有爹娘还有我和摸清在呢,不用担心,没有敢欺负你呢。”
苏绾平的身子微微地僵了僵,翻了个身背对苏绾宁轻声道,“嗯,夜深了,早点睡吧。”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苏绾宁在黑暗中盯着自己姐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就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等到她的呼吸清浅平稳了下来,苏绾平才缓缓地睁开了眼,侧过头看了一眼妹妹,苏绾平轻声地唤了一声,见她睡得香甜了,便手撑被褥起了身。
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苏绾平轻手轻脚地拿过搭在木施上的外衫,穿戴整齐后便去了外间,取了藏在箱笼里的包裹,挪着步子就往房门的方向走,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床榻,苏绾平改了方向先去小书房写了一封信函搁到苏绾宁的枕边,之后才背上包袱悄悄地摸出府一路奔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暖玉坞正房的屋门被人推开,小竹端着净面的水走进屋来,看了一眼屏风后床榻上隆起的一团,小竹心里犯疑。
自家小姐从来不是贪觉的,今儿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有起身。
“小姐,该起……二小姐?”小竹看着床榻上睡得香甜的人儿不由瞪大了眼睛,二小姐不是歇在撷芳园嘛,怎么会在这里,她家小姐呢?
小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木施,想起昨夜自家小姐的反常,心里莫名一慌,转身就去开了雕花立柜,发现少了几套衣衫后,小竹连忙走到床榻前将苏绾宁唤醒。
“小竹?”苏绾宁迷迷糊糊地看着一脸焦急的小竹,神思缓缓回笼,眨眨眼睛,四处张望了一回,问道,“姐姐已经起来了吗?”
她果然是一睡着就雷打不醒,居然连姐姐何时起身都不知道。
“二小姐您昨晚是和大小姐一起睡的?”小竹问道。
点头。
小竹焦急地道,“我刚刚进来,根本没有见到大小姐的身影,连着柜子里的衣物也少了。”
“什么?”苏绾宁一下子清醒过来,明白小竹话里的意思后,她心里一惊,姐姐拿着衣物消失了,是离家出走?
可是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绾宁百思不得其解,打算起身去寻苏夫人讨主意,手却碰到了一张信笺。
拆了信,苏绾宁一目十行地读完了信,整个人瞬间怔住了,手中的信掉到了地上也未察觉。
姐姐信上说要去找一个叫窦靖的人?窦靖是谁?
掀开被褥下了地,一把抓起信,苏绾宁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跑,却被小竹拉住。
小竹看着苏绾宁身上的寝衣,提醒道:“二小姐您还是先换身衣裳再出门罢。”
换了一身由鸢儿送来暖玉坞的衣裳以后,苏绾宁小跑着去了苏夫人的院子,一进门便急急忙忙道:“娘,姐姐不见了。”
苏夫人却并不在屋子里。
正在替苏夫人打理妆盒的青蓉听见声音,掀帘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一脸焦急的苏绾宁,便道:“二姑娘这是要见夫人?夫人才去了前面院子,据说适才赵公子登门求见呢。”
听见赵诚的名字,苏绾宁微微蹙了蹙眉,转而记起今天便是三日之约到期的日子,他果然如约而来解除婚约了?
将捏在手里的信塞进袖子里,苏绾宁转身便离了苏夫人的院子,脚步匆匆地往前面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