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这样,老太太平时也只会让徐玉初和徐玉瑶站在她身边的。
作为武定侯府的女主人,老太太大抵是将这当作了某种表达自己宠爱的方式了。
只是……
这一次,她竟然叫了平素并不得她心的徐玉见过去。
屋里其他人都极为惊讶。
不过,惊讶之后,姜氏和徐玉初也就知道原因了。
若要问徐玉见这两天做了什么能够让老太太对她另眼相待的事,那也就只有昨天救了沈熙一事了。
沈熙的事牵涉甚广,当然了,其他的什么老太太都不会关心,她关心的,也只是若是昨天沈熙真的死在了武定侯府,武定侯府必然讨不了好,而且首当其冲的,她最疼爱的女儿在成国公府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老太太那般疼爱徐慧贞,徐玉见让徐慧贞免除了一劫,更让武定侯府避开一难,她就算平时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小孙女,这次也足以叫她改观了。
徐玉见对老太太的心思自然也是能把握几分的,所以虽然老太太突然招了手让她过去,她也不至于就惊讶甚至怔愣了,只微微抿唇笑了笑,就走到了老太太的左手侧站定。
老太太先是侧过头,将这个她以前不曾特别在意过的孙女打量了一番,最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恬姐儿,你很好。”
屋里又是一阵静默。
后来还是徐玉见出声将这静默打破了,“多谢祖母夸奖。”
而其他人,略惊讶之后,便也就恢复了正常。
老太太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也是长辈,她想宠着哪个孙女,本就是他们这些做晚辈的不能置喙的,这些年老太太宠着徐玉初是这样,现在也许会宠着徐玉见,自然也是这样。
之后,老太太才带着慈蔼的笑容看向孙氏身后的孙霖宇。
“这就是宇哥儿了吧,早就听说孙家有个麒麟儿,这却是第一次见着……”老太太笑道。
不用孙氏说话,孙霖宇就先朝着老太太一礼,“霖宇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连忙示意了身后的丫鬟去将孙霖宇扶起来。
然后转向孙氏道:“老大家的,这孩子第一次到咱们府里来,又是来赴考的,你这个做姑母的可得照顾好了……”
第17章 根
孙霖宇是孙家的长孙,又眼见着将来前程不会差了,老太太自然也乐得给几个笑脸。
总之,出力的也不会是老太太自己,只是侯府里多了双筷子而已,这又打什么紧?
徐玉见觉得,老太太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
因为老太太的慈蔼,接下来的时间自然也是和乐融融的。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用完早膳,各房的人都先后回去了,徐玉见像往常一样与徐玉初一起回碧水阁,就听老太太突然道:“恬姐儿,你留下替祖母念一篇佛经。”
屋里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众人便又是一阵沉默。
给老太太念佛经,这与站在老太太左右一般,以前都是只有徐玉初和徐玉瑶才有的待遇。
可现在,老太太却都给了徐玉见。
到了这时,就连长房的孙氏都不由暗自揣测起来,到底,徐玉见这是做了什么事能搏得老太太突如其来的另眼相待?
尤其是徐玉瑶,临出门之前,更是接连看了徐玉见好几眼。
徐玉瑶上个月才过了十六岁的生辰,而且她早在幼时就已经定下亲事,婚期就定在了明年的五月,在府里满打满算的,也就只能再呆个一年。
身为武定侯府的嫡长女,徐玉瑶自打出生就是得了所有人的疼爱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老太太。
以前老太太将徐玉初当作是眼珠子一样疼着,徐玉瑶也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只看徐玉初的那张脸,换了她是老太太,她也得疼着徐玉初。
可是现在,一向不受老太太待见的恬姐儿,竟然也将她这个老太太的嫡长孙女给压了过去?
即使徐玉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这时也难免心里有些不舒坦。
但再如此,有了老太太的发话,其他人也只能先后离开。
很快,屋里就只剩了老太太和徐玉见。
徐玉见能猜到老太太的用意,左不过就是想问问昨天沈熙的事。
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只当作不知的样子,抬头问道:“不知祖母今儿想听哪篇佛经,孙女愚钝,若是念得不好,祖母可不要怪孙女。”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将徐玉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因为徐玉见的这张脸,即使如今徐玉见已经长到十一岁了,老太太也从没这样认真的打量过她。
这一打量,老太太心里却不由生出些陌生来。
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徐玉见,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嫡孙女,老太太这些年也是没有亏待过她的,可是,这个每天都能见到的孙女,是在什么时候,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在老太太的印象之中,徐玉见就像个小刺猬一般,只要遇着什么事,就会立即竖起自己的刺来,恨不得将人扎得鲜血淋漓才是。
可现在,她的这个小孙女,竟然将以前那所有外露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变得举止从容,那张酷似姜氏、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经能看出几分姣美的脸上,更隐隐能看出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大气来。
是她对这个孙女太过忽视了吗?
老太太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否则,她又怎么会对徐玉见这般明显的变化半点不知情呢?
任老太太经历了多少风雨,她又岂能猜到,在徐玉见身上发现了怎样离奇的事?
屋里沉默了许久,老太太才再度开口。
她有种预感,这个一直不被她看重的小孙女,必定已经猜到了自己留下她的用意。
所以,老太太也没有故意卖关子,沉吟了片刻,便道:“恬姐儿,想必你已经猜到了祖母留下你的用意,昨天沈家五少爷的事……”
徐玉见当然没有任何的惊讶。
她随即就将昨天看到沈熙遇险一事的来龙去脉都与老太太说了一遍,“……也是沈家五少爷腰间佩着的那块玉玦特征太过明显,上面又刻着他的名讳,孙女才能侥幸将他的身份认了出来……”
老太太听到这里,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稍稍缓了缓。
沈家最受重视的宝贝疙瘩,却差点死在了武定侯府的后宅之中。
就算之前已经接到过徐慧贞送来的信,但这时再听徐玉见说起,老太太仍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她简直不敢想,若是沈熙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整个武定侯府,以及她向来最疼爱的女儿,会遭遇什么。
哪怕这并不是徐家任何人的错,但,迁怒,这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老太太眼里接连有许多复杂的情绪闪过。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所有后怕都压了下去,再深深看了徐玉见一眼,“恬姐儿,在这件事上,你姑母以及祖母,都得对你道声谢。”
听到这里,徐玉见却也是一怔。
前面几世里,她其实也是能将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的,得了老太太的喜爱的。
可是,从老太太嘴里说出这么一个“谢”字来,这却还是头一遭。
到底也是经历了几世的,徐玉见只怔了这么一瞬,更轻扬了双唇,笑着道:“祖母,这又如何能当得了您的谢字,虽然孙女从来都是个顽劣的,但无论如何,孙女也是武定侯府的女儿,出了这种事,孙女既然能伸把手,自然不会推辞……”
这并不是徐玉见故意说来讨好老太太的,她是真的如此想的。
重生这七次,她在武定侯府里生活了太多年,早已将根深深扎在这侯府之中。
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有她的家人。
虽然武定侯府里也有争斗,可是比起其他那些动不动就是你死我活的后宅来说,武定侯府无疑又要平静许多。
就连她的那些姐姐们,互相之间是有些勾心斗角,但在徐玉见看来,她们也顶多只是小孩子过家家那般的玩闹,真正会伤害到其他人的事,她们却也从来没有做过。
自己的两片嘴唇、自己的牙齿舌头偶尔还会碰撞到,更别提是这么多人了。
许久之前,徐玉见就已经看破了这一点。
这里是她的家。
这也是徐玉见在发现沈熙的事之后,会那般毫不犹豫的就出了头的原因所在。
第18章 庄姨娘
听完徐玉见这番话,老太太却是沉默了一阵。
她没想到徐玉见会这样说。
在老太太的固有印象之中,这个最小的孙女性子有些冲动,且最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她想什么简直叫人直接看她的脸就能猜出来。
但现在,听着她所说的话,再看看她现在那柔和而坚定的模样,老太太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起来,这到底还是不是她的孙女。
当然,只这样想了想,老太太就将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给抛出了脑外。
天天都见着面,这不是她的孙女,又能是谁?
老太太于是又生出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来。
即使她这些年来都一直忽视着徐玉见,但她的孙女,到底还是这样一点点成长了。
只不过……
这个成长的过程,她这个做祖母的,几乎没有怎么参与。
看着徐玉见,老太太不由自主的就有些遗憾。
之后,祖孙俩也没有再多说,徐玉见也真的替老太太念了一篇佛经,这才出了正房,领着等在外面的锦年和锦华往碧水阁去。
才走到半路上,徐玉见就停下了脚步。
从老太太的荣寿堂里出来,要回碧水阁,就要经过长房孙氏和武定侯世子徐兴所住的熙风院,熙风院的旁边有个小小的院子,原是熙风院的偏院的,后来不知怎的就被单独隔了出来。
这个小院子里,住的是徐兴的妾室庄姨娘。
庄姨娘原是孙氏的陪嫁丫鬟,后来成了徐兴的通房丫鬟,再后来孙氏生下嫡长子徐承信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将这通房丫鬟提成了姨娘。
因庄姨娘原就是陪嫁丫鬟出身,孙氏素来待她倒也和善,并不似普通后宅里的正室与妾室之间那般水火不相容,就连徐兴往庄姨娘那里去,孙氏也从来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高兴,还时常说长房的子嗣也只得了两子一女,若是庄姨娘能替长房开枝散叶,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孙氏的贤惠,可不知道被多人称道过。
只不过,庄姨娘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子嗣。
这时徐玉见主仆几个就正好看到,前面那小小的院子门口,脸色有些憔悴的庄姨娘正站在那里,看着她身边的春云提了个药罐子在倒着什么,另一个丫鬟春晓则在庄姨娘身后,面上带了些忧色,“姨娘,您还是回屋里歇着吧……”
见徐玉见盯着庄姨娘瞧,锦年和锦华先是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锦华扭头对徐玉见道:“姑娘,您在看什么呢,庄姨娘身子骨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吃着药,那兴许是在倒药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