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李老师看见了他, 还有正在上机的学生也看见了, 安静的白色房子立马躁动起来,李老师维持了两次秩序都没管住。
林天阳伸手, 食指指向楼上,在学生们没冲出来围观他之前拉着代舒上了二楼的办公室。
没一会儿李老师也上来了,笑容和蔼地先伸手跟代舒握了握, 夸赞她:“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们的节目,天阳真是好福气,找了个这么漂亮还优秀的女孩子。”
代舒不好意思地笑,往林天阳身后站了站,留出位置让他们师生聊。
“老师,耽误您讲课了吧?”
“没事,这节课本来就是答疑课,都在上自习呢。”
林天阳正式地给代舒介绍了一下这位老师:“我大学读的是计算机系,李老师是我的班主任,也是学校音乐社团的负责人,当时我们乐队能组起来就是他指导的。”
“嗯,我知道,你们那个电影里面有讲到李老师。”
李老师呵呵地笑,拉了几张椅子让他们坐下,跟代舒说以前的事:“那时候天阳的专业课其实很好的,我也没想到他们几个毕业生居然真的要玩音乐,工作都不找了,一门心思地写歌卖歌、参加比赛、去酒吧演出,天阳住的那个地下室,我也去过,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又潮又湿,我都害怕过不了冬。”
代舒扭头看向林天阳,不知道是不是记忆经过美化出现了偏差,她倒觉得他那个地下室也没那么糟,起码他收拾的很整洁。当时她躺在椅子上睡觉,看吊灯四周飘着的大概是灰尘一类的小颗粒,觉得它们被灯光照得闪闪发光。
林天阳感觉老师对着镜头似乎有些不自在,主动地接过了话题:“当时李老师怕伤我们几个年轻人的自尊,不敢直接给我们钱,就给我些散活做,一些编程的小活,其实很简单,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活,还是老师自己出个考试题让我来做,薪酬还很高,干一次活能过好几个星期那种。”
“哈哈,你还好,知识能力都够,原平跟麦子那俩人上学的时候就次次在挂科边缘游走,我给他们找活都没法找,只能让他们给我整理课件、批批作业,意思意思给点工资。”李老师手机响,他看了一眼接起来,“嘿,说曹操,曹操到。喂,在二楼办公室呢,来吧来吧,天阳已经到了。”
“谁呀?”林天阳装不知道。
“中午你跟我说你要来,我就问了原平和麦子在不在,把他们都叫来了。”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两人从外面探进头来,“哟”了一声。
林天阳站起来迎上去和两人拥抱,拍拍麦子的背:“怎么又胖了?”
“这不是开饭店么,卖不出又舍不得扔的都自己吃了。”麦子开玩笑,扭头盯着代舒看了几秒,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才伸出手去,“哎哟哟,嫂子好。”
代舒原本看见以前的朋友就挺兴奋的,被他这么一闹,脸瞬间变红。
她跟麦子握了握手,等摄像转身去拍原平的时候狠狠瞪了麦子一眼,对方朝她乐呵地笑。
几人重新落座,麦子问起阿迟来:“小师弟过来的话咱们可就齐了。”
“我打电话问问他。”林天阳拿手机拨阿迟电话,开了公放,“喂,你在哪儿呢?”
正在校门口保姆车里的阿迟回答:“刚从公司出来,要回家,怎么了?”
“你猜我跟谁在一起呢?”
“你媳妇儿……”
“嗯,还有李老师、麦子、原平,要不要来学校一趟,聚聚。”
“好嘞!立马就去!”
代舒听着他急切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外面候着呢,提醒了一句:“下雪路滑,慢点儿开。”
林天阳没等阿迟回应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原平“噗嗤”一声笑出来,意有所指地看着代舒:“他还是这么,怎么说,护食?”
是说以前他也防备着阿迟不许跟自己走太近么?代舒摸了摸脸,没看林天阳。
他们聊得热热闹闹,阿迟在外面车里憋了好长时间才“姗姗来迟”,一见到李老师他就做了个摇滚的手势,问李老师:“你怎么不穿皮衣皮裤了?一点都不rock!”
“你师母不让我穿,我这不是老寒腿嘛,得保暖。”李老师拽了拽自己的裤子,露出里面的蓝色秋裤,“再摇滚也得向秋裤势力低头。”
“哎,要不去我饭馆坐坐,咱们吃顿饭。”麦子提议。
“饭肯定得吃,不过我这好不容易出差来一趟,咱们不得整点有意义的?”原平已经回老家卖保险了,有两年没过来,这次还真是赶上出差培训。
“干什么有意义?”
“咱们去阶梯教室一起演奏一首吧,我好多年没碰过吉他了。”
阿迟沉默了片刻,他从来不觉得当年乐队解散要怪原平和麦子,他们比他大一级,毕了业还当“无业歌手”,不论是从生活条件还是心理压力上都挺难的。他算是运气好,刚毕业就跟着混了一年的林天阳去日本,在那里组建新乐队,回国以后立马被Mary在酒吧发现并且捧红了。
不是所有的梦想都能有机会实现,原平和麦子差了一点点运气,也差了一点点坚持。
所以阿迟一直很服气林天阳,觉得他心理真的很强大。
“好!”李老师穿上羽绒服在前面引路,乐器室的钥匙他时刻挂在腰带上,“我也体会一下跟大明星同台演出的感觉。”
“那不如去操场吧。”林天阳也提议。
当年的毕业晚会,他们就是在夜色中的操场主席台上表演的,那一晚舞台、灯光、观众的叫喊、离别的惆怅,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样临时加演的项目是台本里没设计的,外面还飘着雪,导演安排场工们迅速地布置机位,人手不够,架子鼓等乐器是林天阳他们抬上主席台的。
代舒被安排在跑道边上观看,麦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卷饼,避开摄像塞给代舒:“我来的时候做的,全是肉,放在保温盒里的,热乎着呢。瞧你瘦的,哎你是不是去削脸了?脸都白得没点血色了,吃两口垫垫。”
“我没瘦,我以前那是婴儿肥,长大了就变样子了!”
“啧啧。”麦子做了个鬼脸,“吃两口啊,好吃。”
代舒点点头,等麦子走了,看见林天阳又走了过来,手里捂着什么东西。
他走近,她看清他手里拿了片撕开包装的暖宝宝,他正在用手搓热表面,然后把背贴纸撕掉。
“扣子解开。”
“……”
林天阳见她没动作,直接掀起她外套下摆,把暖宝宝贴在她腰上:“就这样行了,别放毛衣里面,容易烫伤。”
“哦。”
“帽子戴上,头发别打湿了,哎,伞呢。”他回头冲小昭问,没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递了把花伞过来。
林天阳撑开塞到代舒手里,又觉得这样会动手,干脆让她用胳肢窝夹着:“冷就找个屋待着啊,我们尽量一遍结束。”
他刚转身,她叫了一声:“林天阳。”
“怎么了?”他看向她。
代舒举着手里的卷饼:“麦子给了我张饼,我能现在吃么?”
“拿伞挡着,别灌进一肚子风去。”他说完大步往主席台跑去,想快点录完室外的戏份。
原平和麦子好久没演奏,试了会儿乐器,几个人还是决定唱毕业晚会上唱过的歌,那首谱子练过那么多次,最熟悉。
出于尊重,林天阳让李老师先唱。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代舒没想到老师的嗓音这么好听,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咬着饼,把雨伞当成荧光棒挥舞,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第二段换成了林天阳唱,他的声音还是她熟悉的那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唱代舒就想哭。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运如此安排总教人无奈/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操场上不知不觉聚集了很多闻讯而来的学生,他们都戴着帽子,看不清楚表情,可他们都聚集在代舒的身后,跟着林天阳一起合唱。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归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代舒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用力咬了口卷饼,被饼里抹的辣椒酱呛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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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七期(4)
4
他们唱完录完的时候, 操场里已经聚了很多学生, 林天阳跟阿迟只好从主席台直接走到地下仓库, 转过一个办公室从别的出口离开。
下台之前林天阳朝代舒招了招手, 不知道她是不是没看见,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弹。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跟工作人员一起出现, 学校部分拍完了, 他们现在要去麦子的饭店吃饭。
麦子特别豪爽地说所有工作人员今晚的饭他来请, 林天阳则是私下跟导演商量晚上吃饭的时候不要拍了:“大家也累了一天了,天气也不好,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几个朋友好多年没见,想叙叙旧,你们也安心吃饭早点回去休息。”
原本还有新房里的拍摄安排,导演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召集编导们开会安排下去今天早收工,明早新房集合。
有些工作人员觉得太累,也没留在麦子这里吃饭, 提前撤了回去补觉, 剩下的单独坐一个大包间,跟林天阳他们分开了。
屋里只剩“自己人”, 几个人说话也都放开了许多。
原平是当年最早离开的,并不清楚林天阳跟代舒的事,还以为他们一直在一起, 问代舒:“你们这是好事将近了,所以上个节目给粉丝打打预防针?”
“没有没有。”代舒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们碰巧都参加这个节目而已。”
“什么好事?”跟老师说话的林天阳忽然歪头凑了过来,“说什么好事?”
“没有好事。”代舒把他脑袋推开,“你跟老师说话去。”
林天阳头往一旁摆,在她肩上点了下才退开,心情很好的样子。
原平小口喝着茶水,泰然地点点头:“啊,碰巧啊。”
他们这顿饭吃到了十点多,林天阳第二天还有演出,不能喝太多酒,其他几个哥们都喝得酩酊大醉,阿迟最夸张,喝到最后还哭起来了:“你说你们怎么就退出了嘛,不然现在还是咱们几个,咱们就红了。”
作为唯一一个没喝酒的,代舒不停拍阿迟后背安慰他,让他别哭了,顺便给Mary打电话让她来接阿迟。
Mary正在附近的咖啡馆等着,接到电话过来以后把阿迟带走,再看看好像挺清醒的林天阳,问他要不要回公寓,明早再去新房录制。
林天阳扯了一下代舒:“她没喝酒,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新房那边。”
Mary不太放心地看了眼代舒,把林天阳酒店房间的房卡给他:“你今晚最好是在你自己的房间里。”
代舒面对林天阳经纪人的敌意也无可奈何,毕竟Mary的某些感觉还是对的,比如她对林天阳“心怀不轨”什么的。
代舒开着林天阳的车载着他往新房的方向去,到了新房附近他们下榻的酒店停下时,林天阳却不肯下车,还让她继续开。
“开哪儿去啊?”
“我们家。”
“今晚不录了,你喝醉了是不是,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起来。”
“我喝醉了。”林天阳脸上是热腾腾的红,动作也轻浮了许多,他抓着代舒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我喝醉了就可以不讲理,我要去新家。”
“去干嘛啊?”
“跟你聊天,给你泡咖啡。”
“大晚上的喝什么咖啡啊?”
“你有话要跟我说,我知道。”林天阳的眼睛湿湿亮亮,像一只在山林里迷了路的鹿,虽然长着长长的鹿角,看起来却没什么攻击性。
代舒只得把车开到新家,给林天阳戴上帽子口罩让他先下车,过了两分钟自己才下去。
从电梯到过道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代舒觉得这个新家如此的陌生又暧昧,她甚至不知道跟林天阳单独过来对不对。
林天阳的钥匙对不准锁孔,开了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屋里没开灯,他往里走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下,还好代舒及时扶了一把。
代舒不太相信地问他:“真醉了?”
“没醉,我去给你泡咖啡。”林天阳挡开她的手,还记得换拖鞋,然后脚步轻飘地走向厨房。
代舒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昨晚收拾好行李以后她列过计划了,计划里确实有跟林天阳摊牌这一项,只是说多少、怎么说,她还没想好。一方面她不想吓到林天阳,时隔五年,他想跟那个单纯可爱的女生再续前缘,她却不知道他对她的接受程度有多少;另一方面,她不想表现的特别可怜,她也有她的尊严和骄傲,她想跟他平等地交往,而不是被他看成一个可怜虫。
林天阳的咖啡泡好以后他先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把杯子放下,伸出舌头呼气:“好烫。”
代舒笑出声,走进厨房查看情况。
她摸了摸杯子,果然烫得很,又看向林天阳:“啊——”
林天阳大概觉得丢脸,没张嘴,从柜子里拿出盒牛奶,撕开口子倒了一些混进咖啡里,端给代舒:“喝吧。”
“谢谢。”
厨房里只开了壁灯,他们站的地方是亮的,另一侧却是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