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姑娘——星球酥
时间:2017-12-04 16:03:01

  班里有几个和沈泽熟的男孩,一看沈泽坐在了顾关山身边,都没上来和沈泽打招呼——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沈泽收拾顾关山的时候连自己一起一网打尽。
  但是沈泽并不是来收拾小姑娘的,他嘴角一咧,极具侵略意味地看着顾关山。
  顾关山:“……”
  顾关山翻开书,努力装作无事发生过。
  沈泽:“顾关山。”
  顾关山嘎嘣一下子折了铅芯,镇定道:“怎么了?”
  沈泽痞里痞气道:“咱俩聊聊你的新作呗。”
  顾关山:“……”
  沈泽:“新作什么内容?”
  顾关山活像见了鬼:“哈?”
  沈泽逗弄她般,说:“打个商量,这次把我画得好看点,成不?”
  顾关山:“……”
  顾关山脑子轰一声炸了,小姑娘没怎么被少年用这种语气逗弄过,当即耳根都发了红,哆哆嗦嗦地说:“我、我那本都对你道歉了……而且没、没有新作打算,你别问了,我难道会画续集吗!正传都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了!”
  沈泽嗤地一声道:“我不是记得你挺不怕死的吗,那天下午还跟我犟,说你是我的小粉丝,打了那架之后出点衍生作品也正常——”
  顾关山捂住耳朵,快哭了:“别、别提了呜啊啊——!!”
  ——沈泽发现顾关山被戳破了那层油盐不进的皮之后,下面居然是出乎人意料的柔软认死理……非常好调戏。
  她显然觉得自己和沈泽不熟,没来得及造出那层和沈泽“日常相处”的硬壳儿来,一切靠本能应对,而顾关山的本能,其实有点怂。
  沈泽:“脸红什么?”
  顾关山绝望地砰一声栽在了桌子上。
  顾关山听见沈泽嗤的笑声。
  顾关山使劲揉了揉耳朵,沈泽望着她眼里的水,心里蓦然有些酸软。
  这姑娘太合胃口了——他想,怎么眼里含点儿水都这么好看?
  上课铃响起,打断他旖旎的思绪,沈泽看到历史老师夹着课本大踏步走进来,顾关山用水杯触着脸颊降温,窗外初秋的暖阳照进教室,树影花枝斑驳一片。
  顾关山坐在位上,辫子松松扎在脑后,沈泽移开眼睛望向教室——整个教室里满是挤挤挨挨的黑脑袋,仰头听着历史老师的絮叨:
  “……我们这本历史必修三,前几课需要重新讲一讲,你们是要考文综的人,不能用会考的标准来约束自己。”年迈的历史老师说:
  “要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否则高考的时候要吃大亏的。”
  历史老师已经是老资历,他在一中任教已经不下三十年,是历史教研室的主任,带出了无数届学生。
  历史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春秋’两个字:“来,翻开第一课——春秋时期的思想家,孔子与老子。”
  “既然这节课我们老早就上过,那我们就来提问一下……”老教师想了想道:“第三排,顾关山旁边没穿校服的男同学,说一下自己的名字?”
  沈泽扫了一眼教室,起身道:“——沈泽。”
  历史老师嗯了一声:“既然是你,那我就问个简单点的问题——孔子思想的核心,和主要内容是什么?”
  和沈泽相熟的少年吃吃地笑着拆台:“老师你问错人啦!”
  历史老师从镜框上方看着沈泽。
  沈泽毫无愧意道:“……我不会。”
  历史老师不以为意,只说:“人总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无论是对于谁,都得对自己的未来有个明确的规划。下节课我还会提问你,你做好准备。”
  沈泽明显感到顾关山在听到‘对未来有个明确的规划’的时候,微微动了一动。
  他没在意历史老师说的话,望向坐在他身边的顾关山,顾关山眼神淡淡的,望向窗外连绵延展的远方。
  她看上去像个战士,沈泽想,但是紧接着又觉得自己非常好笑。
  这样的女孩,又讨人喜欢又才华横溢,有什么去做战士的必要呢?
 
 
第10章 
  沈泽一走班,顾关山旁边那位置没一个人敢碰,顾关山憋着气坐在他旁边——那位置上两个人实在都不怎么务正业,沈泽坐在她旁边玩游戏,顾关山一边摸鱼一边学习。
  顾关山人生第一次,有了种‘我居然是个好学生’的错觉。
  沈泽是个什么人?沈泽从不学习——他这种不学习和顾关山这种上课摸鱼的还不一样,他是根本就在打鱼,已经不是“摸”了。
  教历史的那个老教师提问,他能一点都不在意,还得顾关山负起哗啦啦翻书给沈泽找答案的重任,在下头小声提醒他。
  其他科的老师都放弃了沈泽,却只有这个历史老师——魏松,拽着沈泽不放。
  沈泽纳闷地想,“教了这么多年书,竟然连什么学生能扶,什么学生不能扶都不明白么?”
  沈泽家里有钱,有钱的意思就是孩子的出路不止一条——一年几十上百万的留学费用,在沈泽爸妈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学习再差又怎样呢?往新东方一塞,糊糊弄弄考个雅思托福SAT,出去四年镀个海龟的金不也是出路?
  这世上确实没啥公平可言,普通孩子老老实实,只能将高考当成咸鱼翻身的唯一机会,沈泽四处惹是生非,还能对高考不屑一顾。
  历史老师说:“沈泽,你说一下希腊先哲的精神觉醒这一章讲了什么?”
  沈泽烦躁地道:“大概是讲了精神觉醒的希腊先哲吧。”
  班里哄堂大笑,苍老的历史老师却不打算放过沈泽,刀子般锋利的目光盯着他,显然得不到正经的答案就绝不罢休。
  顾关山在下面小声提示道:“讲了泰勒斯、智者学派和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
  沈泽厌烦地重复道:“智者学派和亚里士多德。”
  历史老师方点了点头,说:“哪怕是面子工程你也得给我装出来。……顾关山,剩下的问题你替你的同桌回答。”
  顾关山站了起来;沈泽一动椅子,历史老师冷冷道:“沈泽,等顾关山回答完再坐。”
  “顾关山这个学生——”老教师平淡地道:“我觉得在座的大家都认识吧?成绩不错,上课喜欢开小差,她的小漫画我看过,非常喜欢。”
  顾关山一阵说不出的不自在,她站在沈泽旁边有种手足无措之感,班里没有人说话——大家心里都明白,老教师说的是对的。
  历史魏老师说:“顾关山和沈泽不太一样。顾关山我问你一个难一点的问题,智者学派的代表人物是谁,它的积极与消极影响是什么?”
  太阳光透过枝丫映着黑板,窗外大雁南飞,初秋天高云淡。
  顾关山站在浑浊的、粉笔灰飞扬的空气中,不看书,朗声答道:“代表人物是普罗塔哥拉。智者学派的积极作用是否定神或者命运等超自然力量左右人的作用,树立人的尊严。消极作用是过分强调个人主观感受,为极端个人主义打开了方便之门。”
  历史魏老师赞许道:“背过了?”
  顾关山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地道:“没怎么背,把学案填了。”
  老教师点了点头,说:“还是那句老生常谈,人是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的。”
  “无论是谁,都得脱离父母的阴影才算长大成人——我们老师在高中教书,不只是在帮你们参加高考,考上好大学,我们还在给你们独立的资本和力量。”
  “沈泽,”历史魏老师严厉道:“坐下。下节课还继续提问。”
  “这个老魏——”沈泽下课的时候摆弄着他的手机道:“够执着的。”
  顾关山:“可是老魏很负责的,人也很好!我那次和丁芳芳去他办公室问问题,丁芳芳肚子咕噜一响,他怕我们饿了还给我们饼干吃……”
  沈泽嗤地一笑:“我也给你饼干吃啊,我是不是好人?”
  顾关山脸上顿时就有点发红,说:“……这你就要问丁芳芳了。我吃的少。”
  丁芳芳杀人的眼神儿剜了过来,似乎在怒吼‘关我屁事’,‘吃得多是我的错吗’。
  沈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却突然靠近。他长得硬挺鼻梁高,犹如野性十足的狼。顾关山一愣,还没来得及后退,沈泽爪子一伸捞走了顾关山脸上的头发。
  那一瞬间犹如慢动作,顾关山能够清晰地看到沈泽鼻尖的汗水和手指分明的骨节,他们的呼吸那一瞬间都交缠了一下,像是夜里纠缠的、接吻的风。
  沈泽认真地说:“有根头发,要掉进你眼睛里去了。”
  顾关山:“……”
  顾关山面颊发红,说:“好、好的……”
  那场景有点太过暧昧,顾关山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地脸红了——于是前排的丁芳芳开了口,打破暧昧:
  “狗男女。”
  顾关山:“……”
  夏天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平均温度降到20度似乎也就是转瞬间的事情——秋天真正地来了。
  顾关山周五的晚上吃完饭后,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
  夜晚的风冰凉,树影凌乱,顾关山冻得有些哆嗦——周五的晚自习一向比较松,老师也是要回去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因此在这种没什么人管的晚自习,男生会出去上网,女生则有些头对头看小说玩游戏的,而顾关山,是出来发呆的那一个。
  丁芳芳知道顾关山这样——她曾经试图和顾关山一起去,顾关山却反复地、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她。
  周五了,在顾关山心头压了一周的苦闷终于能够爆发,而顾关山也终于有机会,冻得哆哆嗦嗦地坐在湖边看看天边的月亮了。
  顾关山小时候就想,没有人能够理解这样的生活。
  顾关山活在一个人人羡慕的家庭里,父母都是高知,生活干净,家庭富足,为了顾关山的教育付出一切——幼儿园时顾关山家穷,但她妈妈执意让顾关山上了双语幼儿园;小学时送顾关山去学才艺,为了顾关山家里买了车、买了房;初中时走关系走后门,将顾关山送去了最好的初中。
  她自己也明白,把这些付出理解为虚荣和攀比,是对自己的父母不公平的。
  这些付出应该是爱,可那种爱在被顾关山感受到之前,就变成了令人绝望的桎梏。
  ——你要考上好大学,顾关山的父亲说。
  ——你要有个养家糊口的本领。顾关山的母亲说。
  孩子不务正业,而这对高知父母就要负起责任来,身体力行地教育走到歧路上的孩子。
  家暴就是这样的东西,它可能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但每个人都羞于启齿,努力粉饰自己家的和平。
  顾关山粉饰不来,却绝不认输,她微弱而底气不足地、却又不屈不挠地反抗着。
  ……
  顾关山不知坐了多久,脚都麻了。却突然被使劲拍了一下肩膀——她回头一看,是沈泽。
  沈泽吊儿郎当喊道:“你做什么呢?”第一节 晚自习刚结束,整个教学楼里人声嘈杂,秋日夜晚花落了一地,月季叶在风中颤抖。
  顾关山一呆:“啊?啊……?”
  那十几岁的扛把子少年站在顾关山身边,痞气道:“我去你们班找你来着,怎么在这里吹风?”
  “在这儿呆着不冷么——”沈泽在顾关山身边坐下,伸手一摸顾关山瘦削的肩膀:“——哟,这么凉,你是在这儿窝了多久啊顾关山?”
  顾关山生涩地说:“吃、吃过饭就在这坐着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泽疑道:“丁芳芳让我来的……怎么了?心情不好?”
  顾关山扯了扯嘴角,道:“还行吧……”
  “就是心情不好。”沈泽打量了顾关山一下,笃定地抛出解决方法:“——我带你买个好吃的?”
  顾关山被这哄小孩般的话逗得笑了出来,柔和地说:“不是,我家里有点破事而已。”
  “嗯……”沈泽说,“那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顾关山哧哧地笑着问:“你要带我买什么?”
  沈泽:“买你喜欢吃的。”
  他太执着了,顾关山只觉得说不出的温暖,笑道:“——那我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泽:“哦?”
  夜风哗地吹过,地上的月季花瓣打着旋儿,课间已过,教学楼恢复沉寂,而沈泽听见了顾关山的问题:
  “这栋房子真美啊。”她说。
  那甚至根本不是个问题,沈泽不知道顾关山说的是什么,意象是什么,只知道顾关山眼睛里像是有着万千星辰,她的身后有着一千个灿烂的太阳。
  他那一瞬间只觉得嗓子都有些发紧,想都不想地道:“是很美,尤其是在月下的样子,月季花都开了。”
  顾关山笑了起来,对沈泽说:“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走吧。”
  沈泽一愣:“正确答案是什么?我答对了?”
  顾关山心情很好地道:“没有!”
  沈泽哑口无言:“……”
  沈泽跟着顾关山往校园超市走,却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他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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