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办法,她实在不忍心看段晔海失望,只得硬着头皮道:“哎,好吧,说好的就一局啊。”
段晔海闻言,唇角微微勾起,那笑容当真是倾国倾城。
“不行,这一局你不能这样走,你这分明就是耍泼嘛!”见段晔海不按规矩出棋,赵夕辰怒了,“像你这个样子,还吵吵着要玩棋呢,棋品实在是太差了,才走了五回棋而已,居然已经是第三次耍泼了,谁受得了啊?”
段晔海又是淡淡一笑,固执地将棋子按牢在那个位置,一脸无赖相地望着赵夕辰,道:“我就要走这里,为什么不行呢?”
“你……你照照镜子看,哪儿还有点儿仙人的样子?”赵夕辰气道。
听到这句话,段晔海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不少,郑重对赵夕辰道:“我本就不是什么仙人,这个词都是大家强加在我身上的。翎儿,你不要总把我说得那么遥远,其实我离你很近啊。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说罢,段晔海将手隔着衣服放在赵夕辰的心口,让赵夕辰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体会到段晔海话语中浓浓的哀伤,赵夕辰顾不得害羞和心跳,微愣片刻,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会再这么说了。海的确离我很近,我稍微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你了,哈哈!”
嘻嘻笑着,赵夕辰的一只素手伴随着她的话突然伸出,推回段晔海的手,又伸向了段晔海的胳膊,一把将其抓住,拿开的时候,却在段晔海的胳膊那儿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手掌印。
赵夕辰的手是非常脏的,似乎方才在围墙上下来忘记洗手了。只好格格笑着,掩饰着尴尬,本想要抹去那个黑手印,但是段晔海天青色的衣袖却被她越抹越脏了。
“翎儿,该你走棋了哦。”段晔海淡笑着提醒赵夕辰道。直到此时,赵夕辰才记起,他们这盘棋还没有走完一半。
“哦……好吧。”赵夕辰拿起棋子欲走,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咚咚咚”,声音很急促。
随即,尹尚毅迈步踏进了房问,身后还有一个人跟了进来,那个人赫然就是段天荣。
这是自赵夕辰那天被段天荣诬陷之后,跟段天荣的首次见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但是一看到段天荣,赵夕辰心里的火气还是在一瞬间点燃了。
赵夕辰怎么也忘不了,这个段天荣竟然恶毒地将她所受的罪说成是苦肉计的筹码,如此无耻的污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啊!
段天荣却毫不在意地一笑,对赵夕辰道:“尉迟姑娘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一次我来不是找你麻烦的。不过……”说着,段天荣的眼神瞅向尹尚毅,面露戏谑之意,道,“要找你麻烦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五弟,你说是不是?”
“毅,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赵夕辰心里打了个激灵:“段天荣和毅是一起来的,找我麻烦的如果不是段天荣,难道说是……毅?”
尹尚毅迎着赵夕辰和段晔海问询的目光蹙紧了眉头,长呼一口气,问赵夕辰道:“翎儿,我前两天制定出来的同明玉国的作战计划………是你泄露的,对不对?”
那声音很低沉,带有受伤的情绪。尹尚毅此言一出,赵夕辰和段晔海均是一惊,不知尹尚毅为何会说出如此这番话来。
“你胡说!”段晔海瞪视着面前的两个人,怒喝道。
“毅……”赵夕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毅怎么能这样说我呢,难道连他也怀疑我是探子?”
尹尚毅的眼睛与赵夕辰对视着,一脸受伤后的无奈,赵夕辰觉得这个大理国的皇宫是越来越可笑了,前几天还力挺自己不是探子的人,今天居然倒戈相向了。
“毅,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赵夕辰无法理解地问。
“作战计划又泄露了。这一次的作战计划是我亲自布置的,战略图就是海受伤那天你和皎月闯进我书房里,看到我放进密室里的东西。只有你们两人知道我的书房有密室,也只有你们两个看到我放了东西进去……”尹尚毅解释道。
“为什么你不怀疑皎月,就只怀疑翎儿?!”段晔海替赵夕辰问出了她想要问的话。
尹尚毅闻言,急急解释道:“我不是怀疑翎儿的为人,但是皎月她跟了我十年,一直忠心耿耿,我相信她不至于……”
听尹尚毅说到这里,赵夕辰忍不住冷笑出声来。对于何皎月,尹尚毅是多么轻易地说出了“相信”这两个字啊,但是对于她,尹尚毅却轻易选择了怀疑。
“所以,就是你不相信我,对不对?”赵夕辰怒极反笑。
尹尚毅正色道:“翎儿,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赵夕辰不再看尹尚毅,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头,苦涩的泪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所以借着抬头的瞬间,赵夕辰逼迫自己将眼泪忍了回去。
此时,赵夕辰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毅,你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了,从你选择怀疑我的那一刻开始,什么解释都变得多余。”
一瞬间,赵夕辰似乎又回到了被方裕背叛、被萧重锦伤害的那一刻。
“不许你们怀疑翎儿!这些天以来,翎儿一直都跟我呆在一起,我可以证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不许你们诬陷她!”段晔海展开双臂,将赵夕辰护到了自己身后。
赵夕辰感激地在心里道:“海,你知道吗,如果现在他们两人不在我们面前的话,我一定会紧紧地搂住你的腰,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抱着你。因为在这世间,只有你是如此信任我。”
“四弟,不要孩子气。大理国出了明玉国的探子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不可儿戏!”段天荣目露寒光,直接穿过挡在赵夕辰身前的段晔海,清冷地看向了赵夕辰。
“四哥,我会查清楚的,你放心。”尹尚毅的手被段晔海气愤地推开,三兄弟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赵夕辰知道尹尚毅和段天荣一起来这里,不会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只是不知道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待遇。
于是,赵夕辰绕过段晔海的身体,走到了尹尚毅和段天荣的面前道:“直说吧,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尹尚毅开始犹豫,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段天荣见状当起了“好人”,替尹尚毅开口道:“明玉国的探子继续留在皇子的白莲苑不太合适吧?所以,要委屈尉迟姑娘了,跟我们到大牢走一趟。”
赵夕辰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模样道:“呵呵,不过是去坐牢而已,我又不是没坐过牢,再者,我也想看看天这驰国的大牢是什么样子,这次就算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吧!”
☆、054 等你回来
“翎儿,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也是没有办法……”尹尚毅说着, 一脸的苦涩。
“不要这样?那么毅, 请你告诉我, 我现在应该怎样?怎样才算正常?啊?”赵夕辰要彻底疯狂了。
“有我在,你们休想带走翎儿!除非我死了!”看样子, 段晔海是真的发了狠, 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要喷出两团火来。
“四弟, 别胡闹了,你以为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思吗?这是父皇的意思,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赵夕辰怕段晔海受到牵连,连忙转过脸安慰段晔海道:“海,别耍性子了,这件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我跟他们去就是了,其实也没什么,坐坐大牢而已, 有吃有喝呢!”
“呵,不错,翎儿还真是想得开!”段天荣冷哼一声。赵夕辰没理会他, 继续对段晔海道, “海,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的话,就什么都别说了,行吗?”
“翎儿, 我不能看他们冤枉你,绝对不能!”段晔海固执道。
“海,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的事情都不能如你所愿,以后会怎么样,就看我自己的命运了。你已尽力了,不要有什么惋惜。”说完,赵夕辰转过头,对尹尚毅道,“我跟你们走吧!”
“翎儿……”段晔海急切地唤了一声。
“既然尉迟姑娘都这么痛快了,四弟就不要婆婆妈妈了好吧?”段天荣坏笑一声,转身欲走。
段晔海知道自己挽留不住赵夕辰,转而叫住了尹尚毅,“弟弟,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算是我求你,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还翎儿清白。如果你可以做到,我会感激你一生一世。”
和段晔海对视着,赵夕辰心里很不是滋味:“海,真的别给我太多了,我还不起。如你这般谪仙样的人不能为了我向任何人低头,即使是你的亲弟弟也不行。”
“四弟,你这么做值得么?也许帮了尉迟姑娘之后,人家倒暗地里骂你傻瓜呢!尉迟姑娘心里惦记的是她的夫君萧重锦,这个谁不知道啊!”段天荣再次嘲笑道。
段晔海仅是冷冷瞥了段天荣一眼,道:“你说什么我都当是犬吠好了!”
“你?!哼!五弟,咱们快把这女人带走,待会儿还要回去向父皇复命呢,没时间跟他们磨蹭!”段天荣说完,拂袖而去。
尹尚毅微微蹙眉,转过脸对段晔海道:“四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还翎儿一个清白。”
赵夕辰的身体背对着尹尚毅,面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心里暗自道:“毅,连你都没有相信过我的清白,凭什么说还给我清白呢?如果你是真真正正地相信我,那么如今被怀疑、被关进牢里的人,就不该只有我一人了。”
“海,你不要挑食,不要任性呀,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跟段晔海嘱咐完,赵夕辰的双脚也已经踏出了房门。
“翎儿,我听你的,一定好好地在白莲苑呆着,最多手臂上的伤好了以后在院子里练练剑,我等你回到我身边。”段晔海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坚定神情,很快便感染了已经心冷如死灰的赵夕辰。
离开的时候,赵夕辰在心里暗自道:“海,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给予的太多,我能回报的就只有这样了,想来真是抱歉……”
不久,赵夕辰被尹尚毅和段天荣带进了大理国的牢中。
不过这里的情况比赵夕辰在心里设想的还是要好很多,没有老鼠和蟑螂,牢房也很宽敞明亮,只是她一个人在这儿,有点无聊而已。
慢慢地,赵夕辰意识到,自己所住的这间牢房,明显要比其他的牢房条件好很多。看看左右的难友,赵夕辰冷笑着对尹尚毅答谢道:“谢谢二位皇子的厚待,对我这个‘探子’如此礼遇。”
说完话,赵夕辰便随意朝干燥的地上坐了下去。
尹尚毅闻言,眼神中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悲伤,低声对赵夕辰道:“翎儿,你很恨我是不是?”
“我不恨。”赵夕辰不痛不痒地说道。因赵夕辰如今对被人误会、被人栽赃这等事儿,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五弟,你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走吧,咱们得回去给父皇交差了!”段天荣说完,将尹尚毅推出了牢房。
赵夕辰看着从小窗透进来的阳光,痴痴地发呆。
尹尚毅的双手抓住铁门,激动地对赵夕辰道:“翎儿,你先忍着点,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赵夕辰淡然一笑:“如此,就多劳费心了。”
其实大牢里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吃喝俱全,每天也不需要做什么活儿,更不需要面对皇后和那个刁蛮郡主的纠缠。现在的赵夕辰,仅仅是失去了自由而已。
但赵夕辰现在也已经对此处没有任何期待了,自由于她来说,可有可无。大不了丢弃了这身皮囊、洗净尘缘,做个孤魂野鬼去。
墙上那一条条的小鱼儿,是赵夕辰为坐牢的时日做下的记号,赵夕辰数了数,已经有四十二条小鱼,四十二天时间就这么在牢里过去了。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看过赵夕辰,连段晔海也没来过。赵夕辰当然知道,这肯定是皇上的意思。
这样的生活,平静而又安逸。牢头曾受尹尚毅交代,也不为难赵夕辰。
在这四十天里,百无聊赖的赵夕辰倒也想了很多,想到心痛的时候,赵夕辰真的想将面前的饭菜扔到一边,就这样静静地以绝食的方式,结束自己多波折的一生。
扬起头,赵夕辰看到一抹光芒从小窗里透进来,照亮了四处飞舞的尘埃。于是寻思:“我现在,不就是一粒尘埃吗?只要遇到阳光,我也可以翩翩起舞的。”
先前绝望的种种念头就这样被赶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每每到了绝望的边缘,赵夕辰便要这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