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就住在了外院,除非去宁园请安,或者去见母亲、妹妹,一般没事儿不会去内院。
“孙儿想去见母亲,将这个事情告诉她,好教她有所防备。”
这个理由倒也可信,梁老夫人像是相信了,不过,她很快又问:“那么,秦疏影是怎么落水的?她也是受到刺客的惊扰了?”
梁渊犹豫了一下,“应当是。”
梁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梁渊,梁渊只觉后背冷汗涔涔。
谁知道,梁老夫人不再追问,冷笑一声,“这件事,和她绝对脱不了关系!既然让你们兄弟受伤,这件事还没完,我倒是要看看,这对孽畜意欲如何!琼姐儿,去看看你父亲回来了没,回来了叫过来,将实情告诉他,我倒是要看看,他要怎么处置!”
梁渊松了一口气,祖母刚才看自己的眼神真是让人害怕死了。
罗梅香忽然抬起头,站起身来:“老夫人,我要去看看杰儿,他……”
说到这里,罗梅香已经泣不成声。
想到梁杰那面若金纸的样子,罗梅香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一边是梁云山的大喜事,一边却是自己的心肝儿子生死不明。
可是,老夫人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发威风、查案子,罗梅香只觉得万分委屈、凄凉不堪。
自己虽然是亲侄女,到底也是媳妇儿,哪里有亲生儿子梁云山的喜事重要?
梁老夫人阴沉着脸看着罗梅香,“我已经递出名帖去请书太医了,他精于此道,再有半刻钟,他应当就会过来了。”
罗梅香愕然抬头,看着容色昳丽的梁老夫人,又爱又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这个书太医,一般人自然是请不动的。
有梁老夫人的帖子,必定能请来。
梁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此时才想起,梁云山即将有平妻,罗梅香应当很难过才对,自己方才对她像是严厉了点。
不由得放软了几分语气,“琼姐儿,陪你母亲去守你三哥吧,好生劝着你母亲。我去宁园等你父亲,梁辙这个孽种,我要亲手处置他,否则今后将家宅不宁!”
梁琼既为母亲难过,又为梁老夫人的态度心情好了几分,她看到秦疏影就厌恶,若是祖母能处置了梁辙,看秦疏影那个讨厌鬼还怎么蹦跶。
梁琼立刻答道:“是,祖母。”
“来人,将二少爷抬回去歇着,一会儿书太医来了,要好生按照书太医的吩咐照顾二少爷、三少爷。若有谁偷奸耍滑,胡言乱语,造谣生事,一律杖责五十大板,发卖全家!”
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梁渊下意识看了看梁老夫人,但见她意味深长地也看着自己,梁渊心头一跳,低下头去。
立刻上来两个小厮,战战兢兢将梁渊抬走。
布置好了这些,梁老夫人才让罗妈妈叫人进来,伺候她回宁园。
方才主子们说的话那样绝密,罗妈妈早有眼色地将一众伺候的人都赶得远远的,梁老夫人发话了才一一叫进来。
罗妈妈又安排了人去等梁云山,然后跟着梁老夫人去了宁园。
梁云山被截道到了宁园,刚一进去,就看到梁老夫人一双眼睛似要喷火,火气全都扑到自己身上。
兜头就是铺天盖地的怒骂:“当初就应该将他溺死,省得如今来害我们全家人!你口口声声说,他固然顽劣,毕竟孺子可教,只要好生教导,歪苗子也能掰过来!赵婉娘那个贱人死了,他毕竟无辜,梁家也没有付出什么,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现在好,你看看他是怎么回报你的!秦安郡主竟然是他一手设计的圈套,你还以为他善良无辜?你给我说,你现在还准备包庇他到什么时候?!你说!”
梁云山一开始云里雾里,梁老夫人骂了几句,他就听懂了,这是在骂梁辙。
不过,他还是没完全弄懂,“母亲,秦安郡主的事情,和子由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梁云山还是不敢置信,“这,他还没这么大能耐吧?”
秦安郡主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女,梁辙如何能说动她?说到底,梁辙何德何能,如何能说动淮安郡王进宫为女儿求婚事?
梁老夫人冷冷一笑,“赵婉娘你当初不也信誓旦旦,说她不可能会那样对待我吗?后来,你亲耳听到的是什么?她是怎么辱骂我的?她能那样骂我,她的儿子就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赵婉娘的儿子像她,很奇怪吗?”
提到这个,梁云山立刻就变得暴怒无比,额头上青筋暴跳。
梁老夫人又道:“罗妈妈,你给他说说,那个孽种究竟是怎么做的!好教侯爷看看,赵婉娘的儿子究竟是不是我冤枉了他!”
罗妈妈就将梁渊刚才在厅里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第350章 家法伺候
梁云山听得几乎懵了,他在这边左右为难了半个多月,原来竟然是他的好儿子亲手导演的一出好戏!
有美人儿享受,梁云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秦安郡主可不是什么普通美人儿啊,她这一进门,正如梁老夫人说的,可就是家宅不宁的征兆。
娶平妻,那就意味着家族的衰落和内宅不安。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地位相当的女子,内宅的人该听谁的呢?
没完没了的内斗,耗尽了家族的气数,可不就是意味着家族衰落吗?
“孽子!”
梁云山一拳砸在另一只手里,气得毛发倒竖。
“母亲,你放心,儿子会亲手处置他,要将他绑起来,家法伺候!”
梁老夫人冷笑:“家法?家法十条,你要用哪一条?”
梁云山愣了愣。
是啊,家法十条,到底用哪一条呢?
越往后的条款,越是严酷,估计就是梁云山自己也承受不住。
梁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这是你和赵婉娘的儿子,我不插手。”
听到“赵婉娘”三个字,梁云山再次怒火中烧,“第六条,杖责五十,跪三天祠堂!”
梁老夫人轻轻叹口气,“要罚他,你还是先去赵婉娘牌位前说一声吧。”
赵婉娘……
赵婉娘……
梁云山须发皆张,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第七条,杖责五十,不医不食,三日不死再跪三天祠堂!”
梁老夫人轻轻捻着手中的佛珠,轻声念起了佛。
梁云山见状,知道梁老夫人不会插手任何事情,目光一厉,返身而去。
梁云山走了片刻之后,梁老夫人睁开了眼睛,目光没有焦距,望着院子里零落飘散的树叶,轻轻说了一句:“你就是回来亲手送他上路的,怨不得我。”
随后,唇角一勾,似笑非笑。
罗妈妈看得呆了。
她虽然知道梁老夫人厌恶赵婉娘,厌恶赵婉娘的一双儿女,却不知道她竟然厌恶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要引得梁云山亲手去断了梁辙的生路。
罗妈妈也不是什么善类,没有什么滥同情的心理,可是看到梁老夫人这样的做法和她有意无意用赵婉娘勾起梁云山的怒火,却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梁老夫人的手段,实在太狠辣了一些。
梁云山出了宁园,茗茶就上来说:“侯爷,大爷刚刚回来,去松涛居了。”
十月中旬的天气,萧瑟之意已经很浓烈。
风儿卷起地上的枯叶,打了个转儿,飞到了空中。
梁云山站在原地,看了看空中的乌云,目光中带着几分挣扎,还有几分悲怆。
第七条家法下来,梁辙必然会重伤。
作为一名将军,除去私人的感情,梁云山很欣赏梁辙在战场上的勇武,若梁辙是别人的儿子,他梁云山必定会尽力栽培。
可是,他竟然如此顽劣,如此桀骜不驯,这样如何得了?
语气让他将来祸害平西侯府上下几百号人,不如今天就祛除这块毒瘤!
梁云山转身对着茗茶,脸上已经全是坚毅,还带着几分血腥之意,“去,叫梁大管事开祠堂,请家法!”
随后,将一脸疑惑的茗茶丢下,大踏步而去。
茗茶只疑惑了一刹,立刻就打了个寒噤,侯爷这是要对大爷下手了!
不知道大爷究竟犯了什么事?!
茗茶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飞奔而去。
梁云山到达松涛居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想要进去禀告,梁云山手中一枚石子就飞了过去,砸中那丫鬟的小腿,立扑。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梁云山已经进到了院子里。
门口的红绢见状,忙行礼:“侯爷!”
梁云山铁青着脸,大踏步跨进了房门。
一进去,他就愣了。
因为,梁辙光着膀子坐在凳子上,秦疏影正在给穿衣服。
就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柄黄明的玉佩,上面张牙舞爪的飞腾着一条龙——这是御用之物。
确切地说,是德隆帝御用之物。
梁辙和秦疏影见了梁云山,都吃了一惊,秦疏影放下了药物,与梁辙起身道:“父亲。”
因为那枚玉佩,梁云山之前要说的话暂时按了下去,疑惑地指着玉佩问道:“这是陛下御用之物,为何会在你这里?”
梁辙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梁云山见他遮遮掩掩,眉眼一瞪,“是不是你偷的!”
梁辙目中的犹豫之色顿时烟消云散,目光似幽潭,脸上隐隐一股暴戾之气,“自从母亲过世后,父亲从不踏足松涛居,不知此时来有何事?”
梁辙的一番话顿时激起了梁云山的怒火,什么叫做从不踏足松涛居?
还有脸提赵婉娘那个贱人?
梁云山不假思索地抬臂一挥,甩了梁辙一个耳光,“孽畜!和谁说话呢!”
梁辙不闪不躲,生生受了梁云山这一巴掌。
梁云山的力道很大,梁辙不躲闪,他的皮肤又白皙如女子,瞬间就能看到五只手指的痕迹,白色的脸庞上红色的手指印,十分明显。
梁辙缓缓站直了身体,笑看着梁云山,“平西候,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一言不发就要给我冠上孽畜的名头?!还要劳动你亲自动手?”
梁云山见他不但不悔改,反而步步紧逼,额头青筋暴跳,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竟然设计秦安郡主,你好大的胆子!真是像极了你娘!”
梁辙的拳头缓缓捏起,秦疏影后退了几步。
这一个多月,她劝着梁辙不要和梁云山对着干。
可是,梁云山凭什么张嘴就要扯上赵婉娘?
如果梁辙今天控制不住要打梁云山,秦疏影不会再劝着。
孰料,梁辙并没有提起拳头打人,而是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起衣服来。
秦疏影想起刚才看到,梁辙脊背上那道从左肩胛骨一直平直到右腰处那条狰狞的疤痕,心头就是一紧。
梁云山见他动作慢腾腾,越发生气,“我已经吩咐了开祠堂,请家法,孽子,滚过来!”
梁辙置若罔闻,依旧慢条斯理,整理好了衣服,又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这才提起了那枚龙纹玉佩,戴在了脖子里。
“平西候,设计秦安郡主,是秦安郡主亲口告诉你的吗?或者是,你有什么证据?”
第351章 道破真相
梁云山怒斥:“五皇子都查明了,你竟然还敢狡辩!”
梁辙反问:“平西候这样相信五皇子,平西候这是五皇子党了?”
梁云山脸色顿时涨红,“你……放*屁!”
梁云山话刚落音,茗茶已经带了几个孔武有力家丁进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花容失色。
往常,这些五大三粗的家丁根本进不到内宅来的。
梁辙看着那一排整齐有序、威风凛凛的家丁,笑了笑,“平西候这是要拿下我了?不知道平西候要以什么名义拿下我?”
“罔顾家规,造谣生事,押往祠堂家法第七条伺候!”
秦疏影缓缓道:“家法第七条,杖责五十,不医不食,三日不死再跪三天祠堂!侯爷这是要亲手杀死子由?”
梁云山虎目一瞪,“放肆!我们父子说话,哪有你置喙的余地!来人,上来绑了这个孽子!”
几个家丁闻声就要过来,梁辙将手中的玉佩举起,“这是陛下御赐,见物如见人,谁敢过来!”
梁云山看着那枚玉佩,知道此物的确是德隆帝的东西,不敢轻举妄动。
梁辙冰冷的目光将茗茶和跟来的下人睃了一圈,斥道:“滚出去!不得我的肯准,竟然敢擅闯松涛居,我要一个个治罪!”
茗茶望向梁云山,等梁云山的示下。
梁云山脸上黑云滚滚,“本侯叫他们进来的,你是要治谁的罪?真是反了你了!快将陛下的玉佩摘下,去祠堂领家法!”
秦疏影冷冷一笑,“我竟然不知道,梁家的祠堂原来竟然是为了讨好五皇子而建的。”
梁云山一凛,看见秦疏影毫无畏惧地瞪着自己,漆黑的眸子充满了嘲讽。
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也敢这样看自己,而且说话还这么放肆,简直胆大包天。
梁云山怒从心头起,冷斥:“梅香说你毫无规矩,看来都是真的!秦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若我当初知道,就绝对不许你进门!”
秦疏影毫不畏惧,顶撞道:“侯爷,您的规矩就是,陛下还健在,就要投靠五皇子成为五皇子党吗?依我看,您的规矩也得改一改才是,否则梁家上下几百口人都要死在你手里!”
“你……”
梁云山几乎要气得吐血,口口声声都是五皇子党,他梁云山根本就不是什么了劳什子五皇子党!
这两个孽种,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嘴五皇子党,闭嘴五皇子党,他们不知道这要死人的吗?
此时此刻,梁云山根本忘记了,在京城的权贵看来,平西侯府早就贴上了五皇子党的标签,就是他媳妇儿罗梅香给贴上去的。